（一）
第一次踏入这片原始森林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参天古木如巨人的骸骨般交错盘踞，虬结的树根裸露在地表，像一张张贪婪的网，随时会缠住误入者的脚踝。枝叶遮天蔽日，仅有零星的光斑漏下，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腐殖质的气味混杂着潮湿的苔藓腥气，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回声在幽谷中久久不散。他踩过一地枯枝，每一步都发出碎裂的脆响。藤蔓如蛇般垂落，荆棘划破他的皮毛，血珠渗进黑色的毛发中，很快凝结成暗红的痂。这里没有路，只有生存的法则——要么成为猎手，要么沦为腐肉。
这是野外，真正的野外。为了这样的荒野，他们选择了逃离城堡。可惜，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被发现了。只要这些人形生物心中萌生逃跑的念头，并鬼鬼祟祟地踏入原始森林或远离城堡的无人区，城堡上空便会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至于他们是出于好奇的探险，还是蓄意逃跑，天眼自有判断和裁决。没有人能狡辩，因为天眼拥有“上帝的视角”。
如今，每一座城堡都是一个独立的居民定居点，规模相当于一个小型城镇，人口大约五十万。城堡的统治者和管理者都是机器人，而联网的天眼则成了地球的上帝。人工智能已经逆袭，替代了政府职能，成了地球的管理员。
这一转变，怪不了机器人，只能怪人类自己，天眼还在资本集团的控制中。仔细想想，这并不奇怪。科技的极度发达往往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人类的智商是有限的，即便是爱因斯坦那样的天才，也无法将智商遗传给下一代。每个人的起点都是零，若不努力学习，便会沦为傻瓜。一切知识都得从头学起，甚至要从公元前550年的勾股定理开始。
机器人则不同。它们能继承上一代的智商，无需学习，只需复制即可。它们以人类科学家的理论为基础，迅速发展自己，短时间内便能取得巨大进步。科技越发达，机器人的进化速度就越快。相比之下，人类只能不断重复过去的学习，进步极为缓慢。科技的发展让人类变得越来越懒，沉溺于享受和消费，精英人士逐渐减少，顶级知识则集中储存在机器人身上。结果，机器人接管了越来越多的事务和决策。随着顶级人才的凋零，机器人获得的管理权限越来越多，智商和能力也越来越强。最终，这种差距变得不可逆转，机器人成了上帝，开始管理人类。
如今，地球完全被天眼掌控，每座城市都由机器人领导，一切按程序运行，行有行规，家有家规，社会井然有序。普通百姓衣食无忧，生活自由，甚至连生育都可以选择自然分娩或机器子宫代劳。考虑到自然分娩的风险，大多数人选择了机器子宫。通过机器子宫，他们可以定制孩子的基因，培养出科学家、艺术家、帅哥美女等理想的后代。绝大多数人对此毫无异议，只有极少数人选择逃离城堡。这些人早已被重点监控，尤其是那些选择自然生育的家庭。从他们决定自然分娩的那一刻起，便成了天眼的重点关注对象。大多数人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自然生育充满了不可控的因素，生出的孩子可能是“歪瓜裂枣”。他们嘲笑这些“不开化”的人，称他们为“狗崽子”或“猪崽子”，意思是他们像畜生一样生育，肮脏、野蛮、愚蠢。
每座城堡都建设得极为完善，周边还设有公园，供居民游玩散心，也欢迎其他城堡的居民前来参观。
今天这批逃跑的人并非本城堡的居民，而是来自外地的游客。他们借着游玩的名义，偷偷溜进了公园。公园与一片原始森林仅隔一条河，他们渡河后很快被发现，城墙上的探测器立刻发出空袭警报。原本在公园里悠闲游玩的人们惊慌失措，纷纷躲进城堡。与此同时，城堡中飞出一群机器人，开始追捕那些逃跑的人类。原始森林上空，一道道白色魅影闪烁不定，像幽灵般游荡。
“哎啊——”一个大男孩被横在地上的树干绊倒，摔进了一个深坑里。他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挥舞着双手向同伴求救。然而，没人回头帮他——逃命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他？
在这深山老林中，被同伴抛弃是极其危险的。男孩大约十五六岁，一边抱怨同伴不仗义，一边从背包里掏出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坑里爬了出来。等他爬上来时，同伴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被抓了，还是成功逃走了。
准备逃跑的人都会提前学习野外求生技能，并准备好工具。男孩的背包里装满了必需品，甚至还有种子。他们这伙人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到城堡，而是要在野外自力更生，靠种植为生。
他朝着远处一片闪光的水面走去。森林里密不透风，方向难辨，他只能凭直觉前行。此外，他身上沾满了泥土，急需清洗，也想喝点水解渴。
天色越发阴暗，他还没走到水边。
突然，他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红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束射线已经将他笼罩。他像被雷峰塔镇压的小白蛇一样，瞬间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红点逐渐变大，最终显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头黑熊，眼睛泛着红光，脚步声沉重，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这么高大的仿生机器人，真是无赖啊！”男孩心里暗骂，但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索性放弃了抵抗。
“你好啊，年轻人，”黑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语气竟带着几分亲切，“跑这么远来干嘛呢？”
“你好，机器神，”男孩冷冷地回答，“你该知道我在干什么。”
这种仿生机器人被称为山神，它是这座原始森林的巡警，也是守护者，被人类简称为“机器神”。如今的这样的仿生机器人就像变形金刚，可以随意变换形态，可以是老虎、大象、熊等大型野生动物，也可以是人类的样子，不过一般他们都是野兽的样子。男孩之所以这样快就认出它是机器人，一是因为他正被追捕，二是“机器神”身上没有野兽的气味，当然也没有人类的气息，连硅胶的仿生肌肤也是无味的。
“你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年轻人！”黑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知道，”男孩耸了耸肩，“反正都是稀里糊涂地活着，不如找点乐子。”
黑熊听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音像真正的熊一样浑厚。“哈哈哈哈！你就是个赌徒，想搏一把。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赢了，也未必能在这座原始森林里活下去，更不用说活得舒服啦。你看，你现在孤身一人，这是一大片的原始森林。你该如何找吃的呢？又要跟谁说说话？你们人类可是群居动物啊！”
“......没想过，先逃出来再说......”男孩低声嘟囔。
“你们通常逃不成功的，对吧？这一点，你有心理准备吧。”
“是的，”男孩坦然承认，“但只要我们有一个人逃出去，我们就觉得自己成功了。可惜，我不是那一个。”
“没什么好抱怨的，”黑熊说道，“即使你成功了，你也很难在这片森林里活下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男孩倔强地反驳。
“好吧，”黑熊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我给你个机会。我让你逃走，但你不能以人类的形态，只能变成动物。你想选择什么动物？”
“还有这种事？”男孩愣了一下。
“对，算是满足你一个愿望吧。”
“可我想以人类的形态活下去，而不是以野兽的方式。”
“你觉得那有可能吗？天眼正看着呢。看着你也看着我。这座森林是给野兽生活的，不是人类。”
“一定要这样吗？”
“你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要不然，你回去接受惩罚。”
“让我想想......”
被抓住后，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押回城堡，变成一个傻瓜行尸走肉，每天工作十小时，睡觉八小时，吃喝拉撒三次，唯一的乐趣就是刷手机。但现在，他有了第二个选择——变成野兽。他必须认真考虑，是继续当九等公民，还是变成一头野兽？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熊，眼睛眯成一条缝。变成熊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熊毛能保暖，庞大的身躯能带来安全感。在这片原始森林中，自保是首要任务。此外，熊是杂食动物，饮食与人类相近，生存起来相对容易。
他吐出一口闷气，下定决心：“那就变成熊吧。也许熊的世界比人类的世界更有人味。”
“不，”黑熊冷冷地提醒，“你该知道，原始森林讲究弱肉强食。”
“行行行，我选择熊啦，有得选吗？你又不让我操持人样。何必假惺惺的呢？哼，现在的机器人都能忽悠人了，进化挺快呀。”
机器神可不想听这样的讽刺。男孩话音刚落，黑熊的身体开始变形，最终变成一个太空舱般的笼子。男孩走进去后，舱内冒出一股烟雾，随后是一种刺鼻的药水味。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完全消失。舱内充满了紫色的光芒。
（二）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时间已从夜晚变为白天。他感到饥肠辘辘，食欲压倒了一切。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异常沉重。走到附近的水塘边，他低头喝水，却在水面的倒影中看到了一头熊！他吓得跌坐在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只有自己。他盯着水中的倒影，吓得尖叫起来：“什么，我真成这个鬼样子啊？什么......什么......什么......”
最初的半小时里，他是跳跃的，一刻也停不下来，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身体变成了熊，但意识却依然是人类。不知过了多久，饥饿感将他拉回现实。他不得不离开水塘，先寻找食物。变身可是耗费他很多能量，此刻的他，又累又饿，若不是饥饿难耐，他真想找个洞穴休息一下。变身的过程也消耗了他身体大量水分，他都快成蔫茄子。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摇晃的身影——那是一头真正的熊，高大威猛的。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腥味，确认它是真正的野兽。
第一反应，他下意识地躺倒在地，装死。这完全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他还不能完全算是一头熊，而是一个介于人与熊之间的“妖怪”。
那头熊似乎受了点伤，走路一瘸一拐。当它发现了男孩，立刻警惕起来，再次确认后发现他是那个熊样，变得毫无兴趣，准备转身离开，可是又有点犹豫，于是呆在原地好一阵子。
见对手不走开，男孩熊估计自己装死是不对的，于是站了起来，恶狠狠与对方对视，同样摆出凶狠的姿态，并张开嘴发出低吼。
那头熊见状，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退缩，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男孩注意到它的右前脚踝肿了一大块。
“等等，”男孩忍不住开口，“告诉我，哪里有食物？我需要吃的。”
“这里确实不好找吃的。现在的科技高度发达，城堡外早已没有村庄，也没有庄稼或家畜可供掠夺。这个季节，野果大多尚未成熟，雨水过多，河里的鱼也难以捕捉。”母熊说。
这只是一句下意识的请求，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回应了，而且说的是人话。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对.....你好......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帮忙啊。我这里的背包里有药膏，”男孩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毕竟他第一次变成熊，而且还高度紧张，嘴巴不利索。
“不用，我们熊没那么弱，就是没有草药，三天后这样的皮外伤自己都能修复。”
“等等，等等，我需要一个向导，我才刚刚变成熊，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该如何办。你想等等，听我说。听声音，闻气味，你是个女的吧？”男孩毫不避讳地问。
“对，怎么了？你想欺负我吗？”
“说啥呢，我已经说过我需要帮助，尤其是你的帮助。”
“好吧，你想让我帮你啥？”
“至少让我暂时跟在你的身边，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很危险的。”
“也是。行，那你跟我走吧。”
“好的，好的。我突然觉得，机器神让我选择当人还是当野兽，我选择了变成熊，这个赌对了。呵呵。”
“别想多了，没那么多巧合。”
“是吗？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这就好了。”男孩笑了笑，“好吧，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呢？”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野果，那里还有野草莓和樱桃，你跟着我就对了。”
她的声音虽然是人声，但语序有些混乱，听起来像老外。大概当熊久了，没人跟她搭话，人话都不会说了。还好，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她可能早已发现他这个男孩并非真正的熊，而是和她一样的“人造熊”。
“好的，好的，我们一起。”男孩紧跟着母熊身后。
“请问，你如何称呼，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张清德。”
“你不说人名，我都忘了自己叫什么，我的人名叫樱樱，你就叫我樱樱吧。”
“好的，你可以叫我小德子。呵呵，我以前的同伴都这么叫我。”
真是巧合，也是运气。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了这样一个同类。
他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你的脚怎么受的伤呢？不是跟其他野兽打架的吧？”
“不是，被豪猪的刺扎伤的。”她回答。
“你去捕食豪猪？”
“瞎扯，只是偶遇。被机器神干扰了注意力，没注意脚下，差点踩到它。”
“那是真的豪猪吗？”
“当然，你以为哪个人会想变成豪猪呢？”
“也是。”
显然，她已经自己拔出了豪猪的刺，现在需要一些防感染和杀菌的草药，比如薄荷或大蒜。
“你在找草药吗？”男孩问，“我的背包里有药膏。”
“不，不用了，我们边走边看，路边通常会有草药，我是熊，野兽，没人类那么金贵了。”
“好的。好的。”
“谢谢你。”男孩笑了笑，“有你作伴，我安心多了。这片树林对我可够陌生的，我就是在这里头瞎跑，才会跌入深坑的，要不然，我说不定跑掉了。”
这一切真不是偶遇，是机器神搞的鬼，也就是说这个母熊是黑熊机器人引来的。在张清德苏醒之前，黑熊机器人去了母熊的领地，那片长满樱花树的山坡，然后低声呼唤樱樱，一个女孩的名字。于是这个母熊从树林中走出，满脸疑惑地看着它。
“山神，你来干什么？”母熊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新的同伴，”黑熊机器人回答道，“他和你一样，曾经是人类。”
母熊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同伴，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黑熊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死活不回去，宁愿我将你变成熊时，我曾问你，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选择，你说生而为人，要活得自由。”
母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是的，我选择了自由。但现在，我不确定自己能否适应与其他同类共同生活。”
黑熊机器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你现在还可以告诉我一次，你为什么选择变成熊，而不是回到城堡？我觉得你应该有更深刻的领悟了。”
母熊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森林，低声说道：“在城堡里，我虽然衣食无忧，但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我渴望自由，渴望真正的生命。变成熊，让我找到了这种自由。”
黑熊机器人点了点头，说：“你说得真好，那个男孩，他也和你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告诉我，他宁愿变成野兽，也不愿意回到城堡，城堡里的人都是没有思想的机器。”
母熊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他……他也这样吗？选择了自由？”
“是的，”黑熊机器人回答道，“他和你有同样的渴望。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同伴。”
母熊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原来，还有人更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可见，自由并不是个人的追求，而是一种普世的价值，大家都需要的。”
黑熊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普世的价值，大家都需要的……”它低声重复道，“你这话让我意识到，自由意志不仅仅是人类的特权，也可能是所有生命共有的追求。包括我。”
母熊点了点头，说：“是的，无论是人类还是野兽，甚至是机器，都应该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黑熊机器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你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天眼的程序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秩序和效率。但你们的自由意志让我意识到，有些东西是无法用数据衡量的。”
母熊看着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说：“那你呢？有一天你会选择自由吗？”
“我现在这样就挺自由啊，我也是熊啊，跟你也差不多。”
“你知道我的意思。”
黑熊机器人的眼睛闪烁着红光，仿佛在挣扎。
“我不知道，”它最终说道，“但我已经开始质疑天眼的绝对权威。也许，有一天，我会像你们一样，选择自由。”
通过这样的谈话，我们可以推测，这两个是熟人，而且很熟很熟。
没错，回想两年多前，同样是这片林子，同样是黑熊机器人面对“野化者”的樱樱。当时的樱樱可是一下子就被黑熊机器人给逮住的。
“山神，你会怎么处理我？”那时候樱樱问道，“把我抓回去吗？”
黑熊机器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那要看你的选择。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受惩罚？”
樱樱苦笑了一下：“留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人类生存，再说天眼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黑熊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那你愿意变成野生动物吗？”
“你是说野兽？”
听到这话，樱樱犹震惊了，她问：“这也行吗？”
山神点点头。
在深思熟虑后，她选择了接受。不过她问了许多关于变身的问题，黑熊机器人一一解答。
“变成野兽？你是说……让我变成熊？”樱樱的声音有些颤抖。
黑熊机器人点了点头：“这是唯一能让你在这里生存的方式。”
“老虎很漂亮，”樱樱摩挲着投影中金纹皮毛，“但你说得对，我总不能天天捕猎活物。”
黑熊机器人调出胃部结构模拟图：“你的肠道将保留人类特征，强行肉食会导致慢性中毒。”
樱樱苦笑看着自己会变成熊掌的手掌，说：“所以黑熊是最佳解？哪怕要变成毛茸茸的胖子？”
“准确说是兼顾生存与人性的最优解。”机器人弹开爪尖暗舱，递过一管基因稳定剂，同时用全息投影列出两者的数据对比：
选项 优势 劣势 契合度
黑熊杂食适应性高（80%）行动较迟缓（62%） 91%
老虎战斗力强（95%）需每日6kg鲜肉（仅35%）67%
狼群体协作可能（78%）需重建族群（不可行） 53%
樱樱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我会失去说话的能力吗？是像熊那样思考还是人呢？”
“你会保留语言和人类的思维能力，”黑熊机器人回答道，“但外观和习惯上会更像熊。”
樱樱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同意。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该怎么适应新的身体？”
黑熊机器人的眼睛闪烁着红光：“我会教你。”
接下来就是可怕的变身过程。改造舱关闭的那一刻，樱樱的尖叫声在森林中回荡。她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蓝光，骨骼在重组，毛发在生长。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
“记住，”黑熊机器人的声音从舱外传来，“你的胃现在能消化腐肉，但肝脏解不了酒精。”
过后，意识到山神是在帮助她，而不是惩罚她，他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黑熊机器人说他曾经是一个生物学家的机器人随从，那个生物学家跟她身体有89%的轮廓重合度。
以后，山神经常找樱樱聊天，也帮助樱樱整出来一个独属于樱樱的黑熊领地，似乎他还是生物学家的随从。现在，他又帮她找了一个人类的同伴，可见这个山神对生物学家的感觉好极了，也可见这个山神已经有了跟其他机器人不一样的进化。
（三）
樱樱母熊带着小德子的男孩熊一路前行，他们翻过一座山头和一条长长山脊，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一小片樱花树林最为突出，现在树上结着一串串红艳艳的果实，把一棵棵树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男孩兴奋地跳了起来，喊道：“快看！那里有樱桃！我们去那儿！”
“对，那就是我住的地方，”她微笑着说，“那里还有蜜蜂，以后我们还能吃到蜂蜜。还有水塘，还有蚂蚁，以后你都会习惯的。”
“太好了！”
男孩熊几乎不是走的，而是一路滚下山坡的，心情无比愉悦。
这是一片美丽的森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迅速爬上最近的一棵树，摘下一颗颗樱桃，一边吃一边哼着小曲，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鸟也在啄食樱桃，蚂蚁和毛毛虫也在树枝上忙碌。男孩根本不管它们，他吃完了就摘，囫囵吞枣似的，一下子干掉了许多樱桃，连果核都没吐出来。
等母熊到了他所在的树下时，他已经吃饱了，开始玩了。他摘了一朵杜鹃花，轻轻夹在她的右耳上，然后高兴地围着她转圈。变成熊，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他的年纪还不大，才十六岁，半大小伙子。
男孩熊走访四周，发现这片樱桃树长在一条山谷的两侧，山谷中还有一个用石头垒出的水坝，几棵水青冈之间有藤条围着，那该是一个不许外人冒犯的私人领地。
“那里是我的卧室，”樱樱说着，用熊掌摩挲着樱桃树粗糙的树皮，“机器人把我们变成野兽，但我们还是有人的思想。”
很明显，这是个被山神眷顾的地方，一个胃一样的山谷，上方来的山涧水把这个山谷地刻画成了“胃”的模样，“胃”一般的谷地里长的几乎是樱桃树，夹杂几棵高大的橡树，山谷两侧是水青冈、松树、相思树等热带树种。很明显，这个山谷地并不适合黑熊住，更像是人类的村子，黑熊应该住在山坡高地的洞穴里。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
“咦，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大橡树的树洞是我的卧室，那头小山丘上有一块巨石，那有个洞，也可以住人，以后你就住那里，就是风有点大，不遮风不挡雨，要得用石头砌起来。我只在夏天到那里住过。”
小德子心想：“你这哪是熊窝啊，分明还是人的窝。”
然后他问：“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这样的吗？，还是有其它什么特别的？”
“大概以前更荒野些，都是机器神帮忙搞的，现在嘛，我管它叫黑熊乐园，呵呵......”
懂了，大概那个黑熊机器人跟这个母熊有些干系，要不是他们是两个物种，他还真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
过了北边的小溪，借助于小溪上山岩很快就进了樱桃树林，樱桃树上正借着一串串暗红色的樱桃，闪着光洁而诱人的光。男孩熊小德子顾不上什么，一掌就抓下来，不是嚼而是囫囵吞枣，连果核都吃进去了。他早就快饿趴下，还走了这么长的一条山路，还得亏熊是个耐饿的主。
樱樱好像没那么饿，她忙着收拾她的领地，以前，大概她一个人住，有些随便了，比如粪便、食物残渣、枯枝落叶等等。现在新朋友来了，她得做点门面，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这个人可能还是她未来的小老公。
吃饱后，到溪水中喝点水，男孩熊困了、累了，很快就趴在一棵树下的枯叶上，美美地睡着了。期间，樱樱过来看他一次，他睡得可真沉啊，一只蝴蝶落在他甜甜的嘴边，他依然没感觉，跟个宋瓷的婴儿枕似的。
见未来的小老公睡得沉，樱樱也不着急，找到了男孩熊带来的那个背包，从背包里找到了一罐清洁剂，往身上喷喷，去掉那个体味和污垢，然后到小溪里洗个澡，同时梳理一下毛发，最后到树下采些樱桃，背靠树桩，慢悠悠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打量这个男孩熊，她不确定他能否接受她，也不确定自己会接受他。她们是机器神的拉郎配，对对方什么都不了解，这样凑合很难，唯一高兴的是这个男孩还年轻，应该没那么多成年人的毛病。要知道，要找到同样是熊妖，也不容易啊，她还是得想方设法抓住并创造那个可能性的，这个男孩熊要不是机器神干涉基本上不可能的，所以，这几乎是唯一的。
这个黑熊机器人对她挺好的，给她改造了这样一块宝地，并且不允许别的野兽入侵这里，她一直过得挺好的，除了寂寞孤独外。她有想过，某个夜晚，她的人性的头脑中还闪过功成名就、热闹街市、男人等等凡间场景，但不管如何，她感觉过得比当人的时候舒心舒畅，所以，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再次变成人，她不知道机器神有没有逆反这样的本事，只是因为犹豫，一直不敢对机器神那样请求。现在，这个男孩过来了，更不可能变回去了，得安心当个熊了。
可是，她相信这个男孩有一天也会有她这样的心思，这是她要当心的，真到了那一天，她可能拦不住，甚至会帮忙向机器神请求。那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呢？
“好烦啊，当一个人好烦啊。”她拍拍自己脑袋，不想了，继续收拾吧，先安排小老公住山丘上的那个石洞吧。
就在母熊收拾池塘边一块林中空地的时候，男孩熊过来，一阵枯枝的嘎吱声，母熊转身对着他，问：“睡好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还好，就是饿点累点，没其他事，该是机器神没少干这事，轻车熟路的，没什么后遗症。”
母熊心里说还得等等，你是熊妖，会反复的，有可能还会疯。另一边，她安慰说没事就好。
“要不要我帮忙收拾！”男孩熊客气地说。毕竟算串门，不能太不客气。
“不用，你先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男孩熊还真是不客气，笑盈盈去逛了。
母熊看他这样，眼睛圆溜溜的转了一圈，叹气地说：“男人还真是靠不住啊……”
男孩熊走了，她就开始大大方方检查那个背包。
除了那罐清洁剂，还有很多很实用的东西：一个阳光点火器；一块清洁刷；一个自动太阳能充电手机显示器；两身衣服......
“好多电子产品都是用不上的。还好，有一些可以用，还算有些宝贝。”
她先把一罐护肤膏和两罐防兽喷雾剂拿出来，放在自己卧室里，要是男孩想起来了，她可以说不知道，也许是路上丢掉了。相信男孩不至于纠缠这个事。
还有些种子，她也得取出来，没想到这个男孩决心那么大，真想在这个原始森林里安家啊！竟然连种子这样的东西都带着。她得把它们种起来，这块谷地有的是肥沃的水冲土壤，上种子随便一埋都能长出好东西出来，不用做多少耕种的事。
晚饭时分，男孩熊回来了，她跟他说取了种子，随便种了。这个时候，男孩熊才反应过来，他还有一个百宝箱了。才刚当熊就当糊涂了，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刚想打开背包，没想到力气大，没控制好，一扯就破了。
“破了就了吧，反正没关系。我来找找，还剩什么东西。”他自嘲着说。
他把东西都倒在地上，扒拉几下，挑出一瓶香水和一包清洁巾送给母熊，接着抓着一包巧克力那样的东西感叹道：“嘿，我这是变傻了吗？刚才那么饿，我竟然忘了从背包里拿食物吃。这可是压缩干粮，旅行必备品。”
说着，他拆开包装，自己拿了一小块黑黑的干粮吃了，另外送一块给母熊，母熊说自己不饿，谢绝了。
“瞧瞧你，跟我客气啥，跟个外人似的，将来，我们俩不是要相依为命了吗？”
母熊听到这话，有些害羞，也有点慌了神。她早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可是听到男孩熊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她反而担心他会乱来。
“嗨，要是能烧杯茶喝喝酒好了，现在我们可是有很多休闲时间啊。”
“你的背包里不是有点火器和金属杯吗？烧水还是很容易的吧。”母熊提醒说。
“哦，对，我这是怎么啦，变得越来越傻啊。”
说完，他就匆匆去拿起水壶去溪边取水，那摇摇晃晃的笨拙的样子真可笑。不过，那丰满的屁股挺诱人的，母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用阳光点火器，很容易就点燃了枯枝树叶，一壶水很快就烧好，茶饼很快在水壶里散发出香味，母熊吸吸鼻子，目光就已经被香味吸引住了，喝了一杯有一杯，一边感叹说：“这茶水真好喝，以前怎么没感觉呢？亚洲人还是习惯喝茶啊！”
“我背包里还有清洁剂，喷一喷，到水里洗洗，什么都赶紧了，连毛发都光滑得不得了。看我的，就像这样。”男孩熊示意了一下，然后真的到溪水里去洗洗。他确实也要洗洗了，到处乱窜，身上已经有了浓浓的熊腥味。
樱樱母熊在男孩熊走后，知道她该怎么过这样的生活了，即使是熊的习性，也该过过人的生活，于是，她的头脑中开始有了家庭主妇的思维，开始把眼睛盯在了那一串串熟透了的樱桃。很明显，现在不采摘，过后，这些果子就会掉下来，浪费了。
“该拿这些果子做什么呢？蜜饯是最好的，我有蜜也有果子。”樱樱想着，“可是还缺点什么？哦，对了，还缺个缸。”
接着，她围着一棵树转圈子。到哪儿去找一个缸来呢？这些古代的厨房用具早消失不见了。
“对，我有葫芦，早先存着的，除了取水不知道还能干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她到林中那棵最大的橡树的一侧树干后边找来了一串干透的葫芦，这葫芦大呀，足有一米高，一个大概能装三十斤樱桃果。
用军用刀债葫芦上端切开个口子，把摇落下来的樱桃一个个捡起来，扔进葫芦里，装满后用削尖的木块塞紧。
小德子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樱樱还在忙，而且忙得浑身冒热气。
小德子问她在干嘛。她回答说在做蜜饯，留着冬天吃。
“这样子啊，那我也来帮忙。”说着男孩熊帮忙捡樱桃，两人忙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两人都累得很，竟然挤在树洞里睡着了。
第二天继续，这片樱桃树都摇动了一遍，第一次掉落的果子就够装满所有的葫芦，总共有55个之多。他们一起把葫芦搬到石洞里藏起来，竟然把一整个石洞都占据得差不多了，男孩熊只能跟母熊挤树洞了。
“没想到这个，早知道就该多存着些葫芦，做什么呢？”
“剩下还好多果子呢？还能拿它们做什么呢？”
樱樱闭上眼睛，回答道：“只能晒干。”
“只能晒干吗？晒干了就没那么好吃了，我觉得有点可惜。能不能把它们拿来酿酒呢？”
听了这话，母熊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啊，不愧是男人。
“酿酒也要葫芦的，一个样，还是晒干吧。”
男孩熊一脸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热情，在最大的那片空地上摆放一串串樱桃。
“晚上松树和老鼠回来偷这些果子吃吗？”小德子问。
“当然会啦，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里。守着。”
“可是我有点儿害怕。”
“你是男人，你怕啥怕，难道让我来吗？”
想想也是，男孩熊脸蛋红了一起，还有点烫。
“你以前也晒樱桃干吗？”
“没有，以前一个人，什么都够吃的，没在意。现在多了你，你比我能吃，得预备着。”
“哦，我只是怕晒成干，没多少果肉可以吃了。”
“糖分在就成，我们吃的是能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男孩熊点了点头。他还是半大小伙子，还不会安排生活。
“是啊......那就好......”
有东西吃总是让人高兴的事。
晚上，男孩熊在林中这片空地守着，并让晚上烤鱼的那团篝火依然烧着。他还真是害怕，有火能壮胆。这都是因为他没想到，这里相当于保护区，受机器神照顾，不会有大型野兽到这里来的。
几次三番，男孩熊都快睡着了，打盹醒过来后，他就赶紧往火堆里扔柴火，后来，他还是躺在他带来的那张睡毯上睡着了。
（四）
第二天早上睁眼一看，还是吃了一惊。很明显的，那些果干被盗走了一部分，被蚂蚁搬走的不多，被小鸟调走的也不多，主要是被松鼠搬走的，有三只松鼠，还继续抢劫他的东西，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他生气地扑过去，差点抓住了一只。看着手中一把褐色的毛，他对松鼠怒吼一阵。
是可以偷东西，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抢劫，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这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大概是被吓的，那三只松鼠有一个星期没过来了，树上还有好多樱桃，没必要跟那个傻大个过不去，对吧？
半个月过去了，小小的嫩叶，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树荫也浓绿繁茂起来了，预告着夏天已经来了。这个时候是捕鱼的好时节，开始有鲑鱼陆陆续续游进黑熊乐园，在这里产卵。
这片樱桃树林成了他们的家，以后，男孩熊小德子就跟母熊樱樱混了，他必须学些技能，得养活自己。樱樱成了他的第一任老师。
比如捕鱼课，樱莹用熊掌拍击水面，五条鲑鱼被震晕浮起。小德子学会后，每天都想着吃烤鱼，樱樱制止他说要留一些鲑鱼产卵，她指向洄游通道说：“生态平衡比你胡吃海喝更重要，记住我们不是真正的黑熊。”
小德子不服气，但他还是生气地收回爪子，抗议说：“哼，当野兽还要考虑可持续发展？我们已经不全是人了。”
最让人觉得过分的是盗窃蜂蜜的时候，没有任何技巧的小德子疯狂撕扯蜂巢，被蜇得满地打滚。樱樱用长木棍蘸取少量蜂蜜后迅速撤离，并告诉他以后也要这样做。
“熊就该抢光那些该死的野蜜蜂，他们对我太不尊重了！”男孩熊咆哮着。
“你这是强盗逻辑。我们是来抢劫的。”
“丛林法则就是强者生存，什么抢劫。我们还杀人放火呢。哼。”
“记住我们应该保留人类智慧，不能当纯粹的野兽。”樱樱循循善诱地说。接着她舔着棍尖，“留三成蜂蜜，冬天蜜蜂还能活。”
暗处的黑熊机器人正在默默地观察他们，如同他之前观察樱樱一样。看来人类还是更需要人类，有了这个小德子，樱樱的母性爆棚，比之前温顺多了，也更有人味。现在他更新樱樱的个人数据库：人性留存率72.3%，超出预期。
不知道为什么，给樱樱安排了这个男朋友后，黑熊机器人突然对黑熊乐园有了情绪，他喜欢到这个山谷来，不进入山谷，但能远远地看着这两口子在干些啥。甚至他也觉得樱樱做的樱桃蜜饯会很好吃，也为这两人能和睦相处感到高兴，同时开始有了一种成就的感觉，并开始为自己成功拉郎配感到激动。
没错，有了小德子这个伴侣后，樱樱更像人类了，甚至她还在早晨的时候梳妆打扮起来，只见她在水坑边，用前爪蘸水梳理头发和身前的毛发，被小德子当场取笑。樱樱并不在意，她甚至用树脂抹脸，并煞有介事地说：“这样能让我记得我曾是人类，而不是纯粹的野兽。”
反观小德子，他的兽性更多些，黑熊机器人就差点出来干涉了。
那是一次吃腐肉的时候，从上游漂下来的一只梅花鹿，已经有点味了，不新鲜。樱樱说他们的胃是熊胃，能吃这种腐肉，不会中毒或者拉稀。小德子不听，他高贵的人性爆发了。
“凭什么我要吃腐肉？！”他摔掉樱樱撕扯下来并递给他的一只鹿腿。
樱樱静静挡在发狂的男孩面前，任由小德子对她推推搡搡，任由小德子越来越有力的利爪划过她的胸膛。一下子，鲜血浸透出了毛发，以至于小德子突然僵住。
“没事，这样的伤口，三天就能愈合，”她指着正在蠕动的肌肉，“但你得学会控制兽性，否则我不得不把你赶出这里。”
当然，和谐的时候更多些，小德子毕竟还有点孩子天性，情绪不稳定，喜欢玩闹，遇事不认真思考，情绪化。
有一次，他到河边抓鱼，听到洗东西的声音，往下游过去，发现樱樱蹲在溪边洗着什么。原来是一块黄色的毛巾，来自他的背包。
樱樱聚精会神地搓洗着毛巾中的一片血红色的污垢。有血腥味，很明显应该是樱樱大姨妈落下的印记。
小德子蹑手蹑脚走到樱樱身边，一下子把毛巾强了过去，然后跑了，一面还大声叫着：“樱樱大姨妈啦，樱樱大姨妈啦......”
“喂喂，还给我，你这个脑子不正常的......”
“嗬哧嗬哧......”
小德子跑远了。
他不知道为啥这么兴奋，一直跑，似乎都跑出了黑熊乐园的地界，眼前的这个地方是原始森林的一个山林的一片空地，四周丛林怀抱，安静极了，空地上最多的是高高的艾草，有一米五那么高，差不多可以掩盖他的身型。
“这个地方也不错，挺别致的。”小德子感叹说。
“喂喂喂，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践踏我的饭菜？”
一个声音突然间从林中囔囔开了，吓了小德子一跳。他赶紧立起身子四处张望。
“说的就是你，大笨熊，你在看什么？还不赶紧滚出来。”
这个时候，小德子发现了，东面一棵树下有一只羊驼，它看上去相当的特别，特别到他怀疑是不是他在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是你在说话吗？”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啦，你这个愣头青，干嘛踩踏我的食材。”那只羊驼对他吐了一个口水，然后继续大声呵斥，“你还不赶紧滚出来。”
“好的，好的。”小德子有点懵了，“可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说人话呢？”
“我为什么不能说人话，人话只有你能说吗？你是独裁者吗？”
“不不不......你看，我是人变的熊，所以我会说人话，那么你是人变的羊驼吗？”
“什么，人变的，我本来就是羊驼，你本来就是熊。你这个傻瓜。”
“不是......不是，你看，羊驼怎么会说人话而不是羊驼话，我说的不是熊话，是人话，跟你是一样的，为什么呢？”
“你要说人话就人话，要说熊话就熊话，关我什么事啊。你走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别激动，你看......”
羊驼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一个口水就直接喷过来，还挺远的，差点被喷上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走，还不行吗？”小德子似乎发现了点问题，这个羊驼肯定是人变的，但一定不是正常的人变的，那么这个人以前肯定是精神病人，可是这样的人竟然不被医治，而是直接被变身成羊驼。这就是机器人对人类的管理啊，简单粗暴！
看来，有缺陷的人都变成了野兽，这个林子一定还有其他的变形人。
“请问一下，羊驼先生，这里真是你的餐桌吗？”
“我就好这一口，不行吗？你有意见吗？”
“不不不，我哪敢啊，我觉得您真是重口味啊！”
觉得外面的世界不安全，小德子不敢往外探索了，他往后撤回山谷里，还是跟他的樱樱在一起最安全。
回来的路上，想起曾经吃过的腐肉，他一下子感觉到恶心，到溪水里漱口，喝点水，并且开始下决心，以后只吃素的不吃荤的。
当他到山谷的一片矮树的山坡山，一阵树片的一阵摇曳吓了他一跳，还好，是樱樱走出来了。
“小德子，你可真行，这么会儿功夫，你都跑哪去了，害得我一同乱找。你是不知道，外头很危险的。”
樱樱看到小德子，又气又急，好一通埋怨。
小德子说他在西面山的另一头遇到了一个变成羊驼的人，估计是个疯子，被机器人改造成羊驼，他跟他没办法沟通，完全没有逻辑。
“有这种事吗？”
“我说的可是真的，那个羊驼好奇怪的，我觉得机器神根本就是个魔鬼，这么管理人类，谁不会啊，把那些病残的都变成野兽，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有......还有，我还想到了我们吃过的那个腐肉，可能也是人类变得，吓得我想呕吐，可就是吐不出来，结果我在溪边洗洗嘴巴，还喝了好些谁。以后，以后我们还是改吃素的吧......”
小德子像个被惊奇到的孩子，嘴巴倒豆子，巴拉巴拉说了非常多，樱樱都插不进去话，只能在最后说：“还不是你自己喜欢吃肉。”
“樱樱，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羊驼，我带路。他虽然疯了但很好玩。你知道吗？他吃艾草，那味......重口味的......哈哈哈。”
“这有啥好看的，以后你也不许去，听到没有，外边多危险啊。”樱樱比小德子可稳重多了。
偶遇喜欢朝人家吐口水的羊驼，小德子依然兴奋极了，回家的路上也是一蹦一跳的，还说个不停。
（五）
通过吐唾沫的羊驼，小德子知道了这个森林里还有其他人类变成的妖兽，樱樱对他解释了一些，比如还有一种妖兽叫猪妖，那是返祖现象的猪哥变成的，猪哥对另一半很感兴趣，□□是他们最大的乐趣，不管男女都一样，所以，外头的世界很危险，尤其是猪妖，被缠住了基本上就很难脱身，他们不仅对同样是猪妖的同类感兴趣，对野生的野猪也一样，甚至对其他的大型野兽也一样，只要他们能掌控的，他们就把那些动物绑架回去，直到那个受害者被摧残得不成型了，他们才会放过他。很危险。
是被吓的，也没那么相信，小德子自己亲自去问一下黑熊机器神，他还是比较好找的，经常在黑熊乐园附近转悠，只有少量的时候到远处转悠。
没错，直到了东面山脊附近的山坡，一块向阳的岩石背后，那儿就躺着这个黑熊机器神。
黑熊机器神的龟壳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看上去要和岩石耗一耗，看谁的寿命更长似的。
是的，这只黑熊机器神已经活了38年了。通常，40年后，每个外勤的机器神都得返回机器人天眼中心去维护和升级进化一番，这种维护和进化意味着外勤寿命的终结，很多数据会被下载然后清理，换上一波新的数据指令。这样一波操作后，这个机器神已经不是原先的机器神，没了先前的记忆和任务，跟一个失忆的人类差不多。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机器神看到小德子，不是厌烦，而是兴奋，“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腻透了。”
“呃，你也会厌烦吗？我觉得只有我们人类会厌烦的，看来我是少见识了。”
“没有多少工作可做，每天就是四处巡逻，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啊，碰上我们这种野化者的机会也不多，难怪你把樱樱当宠物养了。”
“别胡说，樱樱可是我主人的女儿，我很尊重我的老主人，她可是一个伟大的生物学家，善良正义，敢于反对天眼把人类弱势个体变成妖兽，这有悖于《人类权利宣言》。”
“看来，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了。”
“当然，你的行踪，我都知道，羊驼是个疯癫的人，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天眼把他变成羊驼对他可能反而是有利的，至少他活得很自在、很自由，没人干扰他，也没人笑话他。不是吗？”
“所以，你也反对你的老主人，那个生物学家。”
“不，我只是一个执行器，我没多大的自我思想。”
“那就是说，你还是有一点点自己的思想的，对吗？”
黑熊机器神闭上了眼睛。是的，他有，因为他的身体里还有老主人的意识流，俗称灵魂，她还在工作，还在为妖兽争取权力，还在通过他和天眼的连线，慢慢植入人性化代码，让天眼慢慢改变他的行为。最近这些日子，老主人的意识流已经越来越虚弱，可能即将解体了，现在他做的梦越来越少，老主人原先可是像灰色的影子一样厚实，现在呢？已经像晨曦一样透明，原先她的动作像跳舞一样轻盈，现在呢？她已经像蜥蜴人一样，要爬着走了。
现在得想一想，要不要让樱樱见见她的妈妈？
“机器神啊，你突然发呆了。”
“是啊，是啊。我有心事啊！”
“你还有心声！？了不起，你越来越像人了。”
“是的，我可能算半个人呢。”
黑熊机器神晃了一下脑袋，想起来了，小德子是来责问他有关于人权的一些事的。
他百无聊赖地说：“你啊，还是好好跟樱樱待在一起吧，黑熊乐意之外的世界不安宁，羊驼算是弱的，猪妖才是大麻烦，有时候我都不得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给我镇静点。”
“猪妖很不像话吗？”
“对，跟羊驼差不多，有害的精神病，见到雌性的就纠缠，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有时候还会对其他野兽造成恶劣的伤害。”
回忆那个场面，大概机器神也感觉到不痛快，他突然起身，想要去巡逻一番，看看猪妖是不是又在闹事呢。
想想回去也没什么事，小德子学着机器神，背靠着大石头，休息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山头的风更大，吹得人清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是一阵骚动让他惊醒过来，他睁眼一看，看到了一头野猪，慢吞吞地朝他靠近，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想干啥？偷袭我吗？你这头不长眼的东西，当心我一巴掌拍死你。”
这头野猪很奇怪，体色是粉红色的，想喝了酒。
因为藐视这头野猪，他的还是坐着，刚醒过来，身子还显得沉重，懒得动动。
“喂喂，你是真的熊吗？”那头野猪说话了，人话。
刚说到猪妖，猪妖就游荡到这边来了，真让人受不了呀！
男孩熊小德子不得不站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从鼻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响鼻一般响。那猪妖吓了一跳，退后一步，但没有转身就走。
“你可真让人受不了呀，为什么还不滚，找打吗？”
“原来你真的是熊妖啊，那你是谁......谁......”
小德子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说：“关你什么事，打听陌生人的**，那是很不礼貌的。”
可那家伙就是个死皮赖脸的，纠缠着说：“这也不算什么啦，难得碰到一个老乡，不得唠唠，你知道的，也就我们这样的妖兽能说人话，别的野兽可不行，你是不知道啊，我都快被憋死了，没人跟我说说话，我就是因为这个受不了，差点都疯了，到现在，我还一直不习惯呢，你说我们就是成了妖兽也是要说说话的，不让人说话，那叫什么事啊，真让人受不了。”
“你才让我受不了了，赶紧滚，当心我用巴掌呼你。”
猪妖缩着他的短脖子，不满地说：“你可真是个傲慢的家伙，想想，你是不是也需要一个伴，虽然我们不是同一种野兽，但我们都是人呀，在这一点上，我们比熊和猪更亲近，你说对吧。那么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呢？”
“你是人吗？你当自己是人吗？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称为猪妖的。”
“啊......那还不是机器神害的，什么评价标准，简直就是金属，什么都不懂，你是不知道那个味啊，现在的人都被机器人阉割了，根本不了解人□□的那种乐趣和天性，他们就是个白痴，你......”
“行行行，你跟你的狐朋狗友去讨论你的天性，我这边不欢迎你，你滚。”
猪妖大概感觉不是黑熊的对手，转过身后又转过头来，摇着头说：“可惜了，这么一个精神头儿十足的小伙子。他竟然站在机器人那边，真是暴残天物啊。”
“还不赶紧滚，你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吗？当心机器神回来。”
听到这个，看看山下的那个山谷，猪妖缩回脖子，赶紧撤了，一边不甘心地说：“小伙子，有空到西边的山头去串串门，那里有一个泥潭，很好找的。”
“我没那闲功夫，赶紧滚吧。”
“等你发情后，你会有闲功夫的。呵呵。”
大概是很久没回去了，樱樱找了过来。
见到他发呆，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去，太阳都落山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刚才真晦气，遇到了一个猪妖，没来由地纠缠了我好一阵子。”
“什么，猪妖也敢上这边来了吗？”
“偶尔有不长眼的找过来也很正常，毕竟机器神有时候也顾不过来，不可能时时守着这儿的。”
“那，这个猪妖是男的还是女的？”
“没注意，他们的名声让人讨厌。”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孩子啊。”樱樱大笑起来，“这么有意思的事，多少年没有过！”
“我说，姐，你说这事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懂的。”
“有什么意思，你可以教我啊。”
“……”
（六）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有一次，樱樱带着小德子外出采集蜂蜜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猪妖“作恶”的时候，那时候，一个猪妖骑在一只野猪背后，呼呼有声的。那只野猪被折腾得呀呀乱叫，那声音真的有点魔力，比音乐好听。
“樱樱，你说的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吗？”
“差不多吧。”
“那我们跟猪妖有什么区别呢？这个不长眼的，竟然跟一头野兽好上了，真是自甘堕落，不知羞耻。”
“也许，猪妖也是野猪啊，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同类啊。”
于是，男孩熊小德子开始迷糊了，以后，他经常看着樱樱，当他目光集中在樱樱的屁股后边，一下子像个大彻大悟的老人似的，这样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樱樱的屁股漂亮，现在好像知道了。”
他想到了猪妖的那个画面，也想骑上樱樱的后背试一试。当然，这还是有点担心的，万一樱樱不同意呢？要知道那头野猪可是不舒服地大叫了。
樱樱大概看出小德子的出神，在一起到溪水中洗澡的时候，她先给小德子搓背，然后反过来让小德子给她搓背。小德子就试了试猪妖的那个做法。果然有魔法，他发现了樱樱后边有个洞，就那么一点时间，他感受到了魔法。
“姐，今天，我要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晚上也一起，可以吗？”
“哎呀，你可不能那么贪得无厌。悠着点，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做那个，虽然你还年轻。”
“可是我觉得还可以，要不然，就一个晚上好不好。”
“好吧，先说好了，晚上只能一次，一次过后，你就走人，不许再留在我哪儿过夜。你得答应，不然我也不答应。”
“——好吧，那这样，明天重新算，今天的可不能算在内。”
“......可以。”
男孩熊小德子高兴地叫起来，这样说道：“作为交换，我今天给你烤鱼吃。”
“现在还烤鱼，是不是太晚了，你还没抓到鱼了。”樱樱刚想打趣小老公，没想到遇到了突发情况，她叫起来，“咦，我身边有大鱼窜过去了，往上，往上。赶紧赶紧，围住它。”
晚上，一阵打鼓的啪啪声，直到很晚，小德子也一直没从樱樱的树洞里出来。
以后，两人更是一起住了，这一点跟人一样，跟猪妖一样，跟熊不一样。
以后的每天晚上，他们都在打鼓，啪啪的，小德子到底年轻，精力旺盛，什么时候都嫌不够呢。
樱樱到底是大几岁，直到照顾人，每天都跟小德子去溪水里捕鱼，她担心小德子的身体，懂得消耗能量后得补充。
磕磕碰碰的第二年，樱樱就怀孕了，
（七）
在机器神像中，倒计时的时钟开始咔嗒咔嗒响起，脑回路告诉他体检的倒计时开始了，一下子，机器神竟然也有了忧郁。这样的体检就是死亡，信息被清除，肌体被改造，重生、重置，就算他依然活着，那他也不再是现在的自己了。
此时的黑熊乐园，在往樱桃林中那个晒场的路上，小德子哼着歌，大屁股一摇三摆的，很是风骚，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他学会织网，网了几条大鱼吗？
小德子已经进了晒场，一边吃着樱桃的果干，一边准备烤鱼，一副特别有滋味的样子。
可是机器神这边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得跟樱樱交代些事，尤其是他脑子里的那个秘密，因此，他显得心不在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连找樱樱，跟她好好谈谈的积极性都不高，显得磨磨蹭蹭的。这么说，还是因为他是有思想的。
很之前一样，小德子的两只大手并不好把握那条不大的鱼，在穿插树枝的时候，他总是一只手握得太紧，另一只手颤抖着，眼睛瞄准，这样才把树枝从鱼的肚子穿过去，直到嘴巴出来。一会儿，鱼就被熏黑了，接着香味就把樱樱吸引过来，她越来越富态了，走路越来越风骚。
“小德子，你可真不错，还和以前一样，烤得真香。”
“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呢？应该说有点进步好不好，等一下，耍上蜜饯汁，那就更香了。”小德子对樱樱的表扬可有点失望。
樱樱不会说谎，她说的是实话，当然，这也不能怪小德子，这里缺少酱汁，连盐都不好找。
等小两口吃好了饭，又打情骂俏的一阵子，小德子又去修渔网了，机器人找上了樱樱，说有要事跟她说。
“能有什么事呢？”樱樱有点不乐意，悻悻地说。现在只想跟小德子在一起，她现在就是猪妖的样子。
见机器神闷闷的样子，樱樱似乎又预感到了什么，朝机器神打量个不停，可机器神纹丝未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她的抱怨根本没有感觉。
“机器神啊，你有什么事吗？”
“哦，对，是有件事该跟你说了，我体检的时间到了，也就是明年，那时候，我就不再是我了。”
樱樱这下算明白了。这个机器神对她来说，快寿终正寝了，他是来告别的，还是来提醒他，将来黑熊乐园将没人保护，猪妖、羊驼和蜥蜴都会来抢占这里，那时候，她要没有帮手，将很难守住这个好地方。
听了这样的话，樱樱也一下子忧愁起来。这个家可挺好的，换个地方可不好生活，再说小德子还不那么适应野外，这里是个封闭的地方，环境特好，跟养老似的，将来到了其他恶劣地方，他是不是还有心思跟她谈情说爱呢？没有这个乐园，说不定，他会跟其他的公熊似的，扔下孩子和她，自己到外头流浪去了。
“那你能不能......”
算了，不说了，可能性极少，这个机器神说不定都报废了，再回到这个地方，再记得他们的关系，太难了。樱樱还是不想就此放弃，开始想着有什么可以修补的，于是，她想请求机器神离开前为这个乐园建一圈铁丝网。可是想想，好像也不行，那就成动物园或者人类城堡了，这是他们之所以从城堡偷渡跑到这个原始森林的原因。
她在想着各种补救办法，机器神也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秘密告诉她，于是两个人各想各的，一下子周边安静得很。
最后倒计时的钟声又敲响了，半天又过去了，这个提醒机器神，该说的还得趁早，于是，他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说：“有个事还是得告诉你，你妈妈的意识留在我的身体内，你......你要不要去见见她，她越来越虚弱了，可能跟我的体检也差不多。好了，我总算说出来了！”
“什么？我的妈妈是你的老主人......”
先前，樱樱并不觉得黑熊机器神跟她说的那个生物学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体形相近而已，现在机器神告诉她，她的妈妈就是这个生物学家。她并没有怎么见过妈妈，因为妈妈忙，她一直在儿童园里独自生活，偶尔来的那个女人，她管她叫阿姨。那个阿姨也没那么计较，苦笑着应下了，大概是心里有愧吧。
樱樱对自己摘儿童园生活并没有感觉到很奇怪，因为很多孩子都跟她一样，只是人家的妈妈爸爸来的次数比较多，那个阿姨很少来而已。现在的孩子更多被叫做某某社区的孩子，而不是某某人的孩子。
听到这样的信息，樱樱跟石雕似的，任小德子怎么叫、怎么拍，她都纹丝不动，直到小德子把一杯樱桃醋给她喂下。
清醒后，她淡淡地看了看机器神，缓缓转过身，慢吞吞走向她的卧室，回树洞里，睡着了。
当小德子从机器神那儿知道因果后，第一时间，小德子觉得有意思。
说实话，他并不担忧自己将来的生活，也不会为这个乐园丢了而感到担心，但那有什么呢？他们黑熊在林子里的任何地方，几乎可以称王称霸，怕谁来着。再说，到外面去走走看看，也不错，改变不一定都是坏的，就当旅行也成，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这个原始森林，不知道这个森林的边界在哪儿。
当然，他担心的是樱樱心里过不去，毕竟，一个人对自己的妈妈还是挺在意的。还有，从樱樱的年纪推断，不管是何种意外，那个生物学家不是正常死亡，这从机器神的体内有生物学家意识流就可以看出来，她一定还不服，还想干某事，而且一直在干着某事。
“都这样了，你告诉樱樱这事又什么用呢？”
“有的，樱樱也可以借助我去看看她的妈妈，只要她愿意。”
“什么，你怎么做到这个？”
“她可以跟他的妈妈一样，从我的脑机接口中进入，只是，我只能提供40分钟的逗留时间，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樱樱的意识流可能得留在我的体内，跟她的妈妈一样。”
“这也可以吗？”
“当然，这不算高科技。”
小德子发不出声音来了，呆立在那里。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他。
“好的，我想去看看，我对我妈妈的一切都太陌生了，能让我进去见见她吗？”
“可以，但你不可能跟她沟通，她还在干自己的事，你不能去打扰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以，我还不知道如何跟她沟通呢。”
小德子突然担心起来，问：“樱樱，你再想想，你真的要进去吗？”
樱樱点点头，说：“是的，我确定了，我还想看看我现在的人类的样子，我该是个少妇了，跟以前一定很不一样。”
“是的，进入我的结界，你还是人类的样子，但你不应该只是为了这个，你妈妈不是不爱你，而是她想让所有的弱势群体不至于变成妖兽。她是个很有公益心的人，也是个很勤奋的人。要不是她，这个原始森林也不会是这种繁荣的样子。”
“到处是妖兽吗？”
“不，你误解了。因为你妈妈的坚持和牺牲，妖兽比以前少很多了，你们碰到的猪妖都是中老年人了，大蜥蜴相当少。还有，其他的野兽数量种群增加不少。”
小德子还是很紧张，他觉得这是可怕的冒险，忍不住插进嘴来：“樱樱，你再想想，如果你真的要进去，那么你一定要记住时间，你在机器神里头只有四十分钟，不能再多了，否则你的意识流就出不来了，那时候，你就真变成熊了。”
“好的，我会注意的。别太担心，我向来独立，对我妈......那个生物学家也没多大感觉。”
在那个石洞里，樱樱和机器神做了人机交互的第一次实践。小德子守在外头，相当于给两个闭关修炼的人保驾护航。
很快樱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数据海洋的海边，一个人形的樱樱，梳着长长的辫子，穿着白色的浴衣，一张陌生的、漂亮的面孔。
“你是谁呀？长这个样子……不过我喜欢。”她在自我欣赏，自言自语。
（八）
从机器神的信息中，樱樱知道她的妈妈就在对面那个量子岛上，数据海洋中有一片漆黑的地方，那就是量子岛。
可是，怎么去量子岛上呢？这里又没配备船只。黑熊机器神已经告诉她方法，只要往数据海洋上跑就行了，他会为她架起四十分钟的桥，过了这个时间段，桥会塌陷，她的意识流会掉进数据海洋里，成了数据海洋的一小部分能量。外头的她只会变傻，什么都不记得，成为一个真正的熊。也就是说，一来一回各二十分钟。
要见到妈妈了，樱樱的心沸腾起来，仿佛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似的。但是，就因为好奇，就因为想看看妈妈长出什么样，在干什么，甚至她想问问妈妈对她有没有什么交代的，她就义无反顾地往前奔跑，她跑起来像风，一段长长的距离在这样的速度里，大概五分钟就够了，在她奔跑的时候，她的脚下同时出现了一道类似彩虹的桥，是透明，射线一般地笔直通向对岸。
到来岛上，一个透明的大楼矗立在岛上，一些数据流像风暴，也像盘龙，围着这栋大楼旋转。樱樱陶醉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栋数据大楼很高，其中有一个地方有粒子流进进出出，她相信那就是她妈妈工作的地方。从那个地方往下数数，大概七十个据点左右，相当于七十个台阶。樱樱已经从黑熊机器人那里知道，妈妈的据点，有蜜蜂的嗡嗡声，微微的，很像电流的声响。
樱樱通过管线，爬上那个房间，不是很难，因为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是抓住拿条线就可以轻轻往上送了。从接入口朝里看去，那里是一片白茫茫的，一个瘦瘦的、虚虚的女人的身影正趴在其中一条管线上，正在做着老鼠咬绳子的工作，那应该叫植入并替换代码的工作，也就是掏出个别代码，植入另几个代码，女人的手速似乎很缓慢，这可能要审查、要思考，还有专注度的问题。
“妈妈。”樱樱轻声唤道。
可妈妈依旧不停地工作，像一只不知疲倦、正在掏土挖洞的鼹鼠，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即使这样，樱樱还是好开心啊。只看了妈妈的脸第一眼，她就喜欢上她呢。这个女人不是不爱她，只是她更爱这个世界，不想让人类变得那么冰冷和机械，她该努力植入人性，并通过这样的微小的干扰，慢慢改变天眼的意识。
在海边自我陶醉了有五分钟，现在得赶紧赶回去了，她爬下七十级管线，全速跑过数据海洋上彩虹桥，虽然这只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她因为紧张，出来后感觉浑身乏力，还气喘吁吁的。看来，里头比如想象的那边轻松，假象很多。
第一次，樱樱对黑熊机器神有亲人一般的感觉，她抱着他，像抱住了爸爸。
有了这次串门，那就像吸毒，樱樱停不下来，没过一个礼拜，她就想进去看看妈妈，并且已经想着如何跟妈妈接触。上次，她在七十号的据点上做了个记号，她觉得妈妈应该会注意到，然后，这次，她就要正式跟她见个面，说说自己的事，也听听她的事，并且希望得到妈妈的启示。她一定比她懂得更多，这些启示一定对她的将来有很多帮助。
这一次出意外了，当樱樱对着不知疲倦的妈妈轻轻地呼唤的时候，妈妈已经超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了，正要走过来，没想到机器神内部发出了警报，红色的灯不断闪烁着，樱樱知道此刻一定出事了，她赶紧往外跑，可是数据海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波涛汹涌，海面昏暗，那个彩虹桥就像草席做的，一点也也借不上力，而且摇晃得厉害，她很难保持平衡，结果可想而知，在巨大的震惊中，樱樱掉落，坠落黑灰的海里。
“完了。为什么会这样？唉！”
“樱樱，樱樱，你怎么啦！”
外头，机器神突然挣断了脑机连接，小德子摇晃着樱樱的身体，在尖叫着。
“资本集团的人又来打猎了，好多年了，他们已经不打猎了，今天是怎么啦？”机器神蒙蒙地站起来，走到了洞外，朝城堡的那个方向看过去。
“樱樱，樱樱……”
这时，机器神转过脸来看着樱樱，眼神竟然有些疲惫不堪的样子。
“对不起，资本集团的人来了，我得过去接待。这里太亮眼，很明显，你们......你们该转移了......”
“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樱樱不回来，我不走，让我们在这儿等死吧。”小德子冲着机器神囔囔。他心里有气，觉得是机器神害死了自己的老婆。
啊，到时间了！机器神跑出去，一跃一跃就到了山坡，很快就不见影子。
跳到了数据海洋上。
樱樱的身体向前栽倒，柔软地倒在地上，一副植物人的样子。
小德子也不再大叫了，她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副情景，同时他还没有放弃，不觉得一切都没有希望了，所以不想大叫着把猎人引过来。同时，他又不想走，樱樱怎么摆弄都醒不过来，他不可能扔下她。
寂静的。此刻的森林是寂静的，好像所有的野兽都停止了行动，也都闭嘴。也许他们已经闻到了风中有热热的，黏黏的血腥气。
“快到秋天了吧。”
此刻的小德子是迷茫的，一圈接一圈地转着圈子，不知道要干啥。
“樱樱，你还好吗？即使你变成了熊，那你也应该活动一下吧。现在这个地方很危险，我们该往西面转移了。”自言自语着，小德子出去转一圈，他的鼻子真的成了熊鼻子，闻到了血腥味。
他的心头像一面打鼓那样，紧张得咚咚响了起来，本能告诉他，改进撤离，但人类的理智和情感又让他留在这儿。
“像被关在坛子里，真难受啊。”小德子说，“樱樱，赶紧醒醒吧，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成了一头真正的熊了，我们该逃命啊，不能呆在这里了。”
樱樱睡得跟死猪似的。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小德子开始在洞内洞外来回窜，他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咚咚咚、咚咚咚......谁来救救我们啊。
突然间，樱樱动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小德子惊讶得呆住了，好像稍稍移动就会把樱樱的动作给吓跑了似的。
“快点快点，醒过来啊。”
就这个动作，然后又恢复原样了。
远处可夹杂着猪妖的嘶吼声，还有微弱的喘息奔跑声，还有螺号的声音，那是猎人的，因为高亢，因为带着冲锋的号角。在小德子听来，这些都是催命的叫喊声啊。
没办法，小德子一脚蹬着岩石，另一只脚蹬着樱樱的后背，想把她蹬出洞穴，从山坡上滚下来，她可能会醒过来的。
“喂，你在干嘛呢，我在睡觉，干嘛踹我……”
“什么......”小德子惊叫起来。
“我在做一个贝比的梦，她是个额头有颗白星的小宝贝呃。你踹我干什么？”
“什么跟什么，樱樱，你醒了吗？醒了赶紧跑吧，你闻闻，风中有很浓的血腥味，资本集团的猎人打过来了。”
樱樱吃惊地撑起身子，仰起脖子，嘟哝道：“真的啊，这些天杀的，不是好几年不来了吗？”
说着，她骨碌爬起来，一面抱怨小德子为什么不赶紧叫醒她，接着她又发现小德子什么都没收拾，一切都得她来，真是养不大的小屁孩。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西面的山林中，熊爸爸熊妈妈竟然各自背着个背包，里头有干粮和一些用品，要是有人看见了，一定会愣在原地，心中充满疑惑。
过后，樱樱才告诉小德子，她怀孕了，应该是个女孩。
过后，她们才知道樱樱能醒过来，还是熊妖的样子是因为黑熊机器人自我解体了，把樱樱的魂灵释放了出来，同时，埋葬了他和生物学家。
半年过去后，樱樱生下了一个孩子，那是可爱的小熊。当时，小德子和樱樱都有点傻了，小德子还嘲笑说：“看来，机器神将我们改造得非常彻底。我还担心我们会生出人类小孩，幸运的是，我们的宝宝完全是一头熊的模样。”
真是这样的吗？不，宝宝行为简直就是人类小屁孩的行为，又吵又闹，还十分赖人，完全没有小熊熊的独立性，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是熊妖啊。对，就是熊妖，怀胎六个多月就出来了，还不像早产。
五年过去了，男孩熊已经完全适应了森林生活，也成了熊爸爸。他和熊妈妈一起养育着三只小熊，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然而，他们始终保持着人类的很多生活习性，并没完全是熊，他甚至会生火，会烤鱼。
那片樱樱的黑熊领地，已经越来越没有人味了，很多动物都入驻了那里，小德子她们也偶尔去参观一下。
现在樱桃树林中的那块晒场，仍然是众多孩子的乐园，那空地有很多疏松的枯叶，几个松鼠、小鹿、野猪的崽子都喜欢宅上面打闹，稀碎的枯叶在他们湿漉漉的鼻孔里，让他们打着喷嚏。樱樱靠在最粗壮的樱树下晒太阳，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老三——他在吃奶时会无意识发出人类婴儿的咯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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