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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古老小镇

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唯有这座小镇,仿佛被时光遗忘,依旧温顺地依偎在山脚。街道是旧时的模样,石板路缝隙里钻出倔强的青草;人的面孔也朴素如昨,与二十年前并无太大不同。当然,变化还是有的。有本事的都搬去了县城,年轻人出去打工,便像迁徙的候鸟,少有归巢。偶尔回来,也非久留,而是将孩子也一并带走。如今,镇里只剩下老人、寥寥二十几个孩子,以及一个沉默的小伙子——蒲英。

七月初的暑假,燥热的风裹挟着尘土。一位干练的大妈和一个年轻的姑娘,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镇上唯一一家尚能称为“旅馆”的老屋门前。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久违的亮光。

“哎呀,是远客啊!可惜喽,我家没人手喽,就我和一个孙子,做不了旅店营生啦。”老妇人絮絮叨叨,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不过,你们要是图个落脚地,就住下吧。只是,都得自己动手,我这把老骨头,不行喽。住宿费嘛,看着给点就成。行不行?不行的话……唉,镇上也没别家了,都和我一样,老的挪不动,小的顶不了事……想当年啊,这儿可热闹着呢……”话语像开了闸的溪水,倾诉着沉寂太久的孤寂。

大妈爽快地应承下来:“就住这儿!大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成,我们自己能行。”她身边的姑娘也微笑着点头,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城市里少见的干净利落。

二楼东边的两间房归了她们。西头是蒲英的,老人自己住楼下,爬不动楼梯了。

“我们就住一晚,怎么都方便。”姑娘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敲击石头的泉水。

“你们……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是做什么呀?”老人好奇地问,目光在姑娘身上停留。

“旅游,拍照。”姑娘回答,“我们是拍野生动物的,给杂志供稿。”

“这……有啥好拍的?”

“有啊!”姑娘的眼睛亮起来,“这样原汁原味的古镇太难得了。还有后山,树木那么茂盛,一定有好多野生动物吧?”

“野兽?有的有的!我孙子熟!至于这老街……”老人叹了口气,皱纹更深了,“老掉牙的东西啦,没人稀罕喽。年轻人,心都野着呢,往外飞,留不住。你们觉得好看?那是新鲜!待久了,就烦喽。”

大妈接过话茬:“是啊,围城嘛,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老人眨巴着眼,琢磨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笑:“到底是文化人,说话文绉绉的,我得好好想想才懂。客人呐,有啥不清楚的,下楼找我就行,或者问问外头的老邻居。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盼着有人说说话,不嫌烦的。”

房子是砖木的,踩上楼梯,吱嘎作响,像在诉说它的年岁。二楼的木地板铺着新式的塑料布,天棚是陈年的黑褐色,外墙灰暗。唯一现代点的玻璃窗,也蒙着厚厚的尘灰。姑娘“哗啦”推开东屋的窗,一股清凉湿润的空气涌进来。窗外,一条清澈的小溪安静地流淌,无声无息,却带来了满室的凉意。屋内的陈旧似乎瞬间被这风景冲淡了。

姑娘下楼找老人拿被褥。老人打开储物间,抱出带着樟脑味的老式被面——大红的底子,绣着俗艳却热闹的花朵。

“呀!这种老被面,现在几乎见不着了!”姑娘惊喜地抚摸着,指尖感受着粗布的纹理。

“你家姑娘……多大了?”老人眯缝着眼,几乎看不见眼珠。

“22啦!能干着呢,手脚麻利,跑起来跟兔子似的!”大妈语气里满是自豪,“老大姐,您孙子呢?”

“巧了,也22!浑身是劲,闲不住!是个护林员,整天泡在山里,跟他的阿猫阿狗亲得很,就是不管我这老太婆死活!哼!”老人嘴上埋怨,眼底却藏着骄傲,“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可实在!力气大着呢,等闲的黑熊都怵他!笛子吹得好,口哨更是一绝,学啥像啥!”

“可不是嘛,不爱说话的,往往有这本事。”大妈咯咯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又略带断续的笛声,从远处山脚飘了过来。

姑娘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几句,轻声道:“吹得真好。”

“那就是我孙子!”老人脸上绽开笑容,“每次快到家了,他就吹笛子,给我报个信,该做晚饭啦!”她说着便转身向厨房走去,因为有了客人,动作都轻快了几分。她絮叨着,说自己以前开民宿时可是掌勺的大师傅。

渐渐地,大妈和姑娘了解到,老人没有亲生子女,蒲英是她捡来的孩子,像一颗被风带来的蒲公英种子,她便给他取名“蒲英”,自己也随了这“蒲”姓。至于为何没有子女,那是个不必深究的过往。姑娘听着,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穿着兽皮、在密林枝桠间如猿猴般灵巧腾挪的“野人”形象。

晚饭前,先回来的是一条油亮的黑狗,最土气的中华田园犬,眼神在暮色中泛着幽绿的光。它警惕地冲着生人吠叫。随即,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瘦削,像一棵挺拔的青松,穿着洗得发白的褐色工作服,帽檐下是挺直的鼻梁和一双沉静又略带羞涩的眼睛。他喝止了黑狗,看到屋里的陌生客人,尤其是那个年轻的姑娘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将手里把玩的一截树枝丢开,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个晚上,姑娘——她自称朱丽丽,一个自由野生动物摄影记者——向蒲英提出了请求:希望他明天能带她进山,拍摄野生动物或风景,她愿意付钱请他当向导。

蒲英答应了,但神情认真。他画出一条路线,提醒道:如今没人进山砍柴伐木了,旧路早被疯长的灌木荆棘吞没,难走得很。更危险的是偷猎者,他们手里有枪,护林员却只有吆喝驱逐的本事。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不管是为了‘食补’还是卖钱,捕猎都是犯法的,该受谴责!”他尤其提醒那些恼人的山蚂蟥和带刺的藤蔓。

“无限风光在险峰嘛!”朱丽丽扬起自信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没被破坏的才最真实,最野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一狗一驴就出发了。朱丽丽穿着专业的迷彩服,裤脚扎得严严实实。蒲英特意借了头驴子,驮着装备,也预备着城里姑娘走不动时骑乘。

清晨的山林是喧闹的剧场。鸟鸣、兽吼、虫嘶、枝叶婆娑……汇成生机勃勃的交响。不久,他们便遇到了一群觅食的野猪,憨态可掬。但路边齐腰深的荒草总带来无形的压力,仿佛里面潜藏着无数危险。这预感很快成了现实——路边草丛里赫然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麂子头颅,新鲜得刺目。朱丽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这血腥的画面在她心里烙下了阴影。森林,远非只是宁静的绿色城堡。

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口深潭。潭水幽深碧绿,倒映着古树苍天。朱丽丽走得气喘吁吁,汗湿鬓角。带的水早已喝完,她渴极了,指着潭水问:“这水能喝吗?”

“能,最干净。”蒲英点头。

朱丽丽打了半壶,试探着喝了一口。冰凉清冽,甘甜入喉。她放心了,痛快地喝光又打满一壶。接着,她开始对着潭水和旁边虬劲的老榆树取景,变换角度,神情专注而迷人。

“帅哥,这里……有什么传说吗?”她一边调着焦距,一边随口问道。

“有,”蒲英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说这潭……淹死过不少动物……”

“噗——!”话音未落,朱丽丽猛地弯下腰,刚才喝下去的水全吐了出来。她直起身,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惊怒和后怕:“你!你让我喝这里的水?!你怎么不早说!”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蒲英愣住了,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解释:“那……那是传说!不是真的!水真的干净……”

朱丽丽拍着胸口,又气又无奈地摇头:“你呀!白长这么帅一张脸,真是……一点不懂女孩子心思!”她看着他懵懂又无辜的眼神,心里那股气莫名消了大半,反而觉得这“野人”笨拙得有点……可爱?这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脸微微发热。

蒲英显然没听懂“人情世故”的指责,只是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离开过这小镇吗?”朱丽丽转移了话题,试图理解他。

“去过县里读高中。没考上大学。回来了。镇上照顾我家老的老小的小,给了护林的活儿。挺好,喜欢。”蒲英的回答简短得像电报。

“不觉得……这里太冷清了吗?”朱丽丽环顾四周的寂静。

“不会。”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你有朋友吗?”

“有。”蒲英说着,很自然地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猛地吹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口哨。哨音在林间回荡。不多时,一只红褐色的狐狸,机警地从林线边缘探出头来。它看到朱丽丽这个生人,犹豫着不敢上前。

“过来,没事。”蒲英轻声唤道,声音里有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朱丽丽被这一幕惊呆了,举着相机的手都忘了按下快门。她低声喃喃:“天……怎么会这样……”更让她惊奇的是那只黑狗,它对狐狸的出现毫无敌意,仿佛熟识。这主人与动物之间奇妙的联系,让她对眼前这个沉默的青年涌起强烈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她甚至想象着,如果能和他一起工作,深入荒野……

当她终于想起举起相机时,狐狸早已警觉地消失在密林深处。查看相机,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抓到。

“帅哥!”朱丽丽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能再把它叫出来一次吗?就一次!”

“不行,”蒲英摇头,语气很认真,“它怕你。”

“它为什么不怕你?”

蒲英简单讲述了救狐狸的故事,末了强调:“我不能失信。它们信任我,才敢靠近。”

“啥?”朱丽丽一时语塞,这逻辑让她觉得两人仿佛来自不同的星球。一丝失落爬上心头。

看出她的沮丧,蒲英心里莫名地也跟着一紧。他对这个勇敢又有点冒失的姑娘很有好感,不想让她失望。“也许……前面还能遇到别的。到时你抓拍,不算我作弊?”他笨拙地提出建议,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朱丽丽眼睛又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心里那份因他而起的异样感觉更深了。

她暗暗想着:他这是在……安慰我?这个木头人也会在意别人的感受?这个认知让她心跳莫名快了两拍,刚才的失落瞬间被一种微妙的甜意取代。她开始期待,期待路上和他更多的相处,期待他还能带来什么惊喜,甚至……期待看到他那双沉静眼睛里的波澜。

害怕很快变成了现实。三匹灰褐色的森林狼,不紧不慢地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的林间跑过。其中一头甚至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冰冷、野性,带着原始的审视。朱丽丽瞬间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狼群消失在视线里。

“帅哥,你……你跟它们熟吗?”她声音还有点发颤。

“熟。停下的那只是头狼,刚有了伴侣,还新收了个年轻母狼。它们去的方向,估计有猎物。昨晚那只麂子……”蒲英平静地分析。

“停!别说了!”朱丽丽赶紧打断,对着黑狗嗔怪道,“黑子!你也不提前叫两声预警!吓死我了!那可是狼!你不怕我怕!你们主仆俩,真是……”她下意识地往蒲英身边靠了半步,仿佛那里更安全些。

“记者同志,”蒲英有点困惑地看着她,“你不是来拍野生动物的吗?”

“我是业余的!自由职业!害怕很正常,不行吗?”朱丽丽有点恼羞成怒,干脆承认自己的胆小,心里却在懊恼:完了,刚才靠那么近,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胆小太矫情了?在他面前丢脸了……

越往深处走,朱丽丽心里越是打鼓。“帅哥,如果遇到黑熊……它们会攻击我们吗?”

“一般不会。发情期的公熊难说。”

“你不是说跟这里的野兽都挺熟的吗?”她带着一丝希望问。

“……也有不熟的。黑熊和野猪,警惕性高。”蒲英实话实说。

“啊……”朱丽丽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手指悄悄攥紧了相机的带子。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蒲英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下颌线清晰而……可靠。这个念头让她脸上微微发烫。

“记者,那……我们还往前走吗?”蒲英停下脚步,征询地看着她,声音温和了些,“前面不远有个小瀑布,风景不错。”

“那……好吧。”朱丽丽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来都来了!”她努力挺直腰板,掩饰内心的忐忑和对身边这个人悄然滋生的依赖。

山路崎岖,却也偶遇惊喜。一株盛放的野杜鹃闯入眼帘,如火如荼。朱丽丽兴奋地拍摄着,暂时忘记了害怕。蒲英看着她专注而雀跃的侧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又走了一段,朱丽丽开始觉得腿脚有些沉重,早晨的兴奋劲过去,疲惫感涌了上来。她轻轻捶了捶腿。

蒲英注意到了,问道:“记者同志,需要骑驴子吗?”

“回来再骑吧,现在还能走。”朱丽丽故作轻松地说,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娇弱。

“那好。”蒲英应着,目光扫过路旁,指着山路下方一片攀援在灌木上的茂密藤蔓,“你看,那是葛藤。”

朱丽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片心形的绿叶爬满了低矮的树丛,攀附在树木的藤蔓粗壮。

蒲英走过去,蹲下身,熟练地拨开表面的腐叶,招呼朱丽丽下来看。只见扒开的土里有几块深褐色、纺锤形的块根。

“根就是葛根。我奶奶昨晚招待你们吃的炒葛粉,就是用这个做的。”

“啊!葛根我知道,我妈买过,原来长这样!”朱丽丽也好奇地凑近,看着那沾着泥土、其貌不扬的块根,很难把它和昨晚那碗滑嫩爽口的葛粉联系起来。

“那葛粉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蒲英点点头,用随身的刀小心地切下一小段,递给她看横截面,是雪白的。

“秋天挖回来,洗干净,捣碎,滤浆,沉淀,晒干,就是葛粉了。清火,解酒,山里人当宝贝。过去,人们没粮食吃,很多人都到山里挖葛根。”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奶奶手艺的自豪,动作间透着对这片山林馈赠的熟悉。

朱丽丽接过那截葛根,入手微凉,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她看着蒲英沾着泥的手指和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其貌不扬的根茎,连同眼前这个熟悉山林每一寸馈赠的青年,都充满了令人心安的、质朴的生命力。

她把葛根小心地收进随身的袋子:“这个……能给我留个纪念吗?回去跟阿姨说说,这可是纯天然的好东西。”

一路听着蒲英的介绍,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一座小瀑布边,瀑布像银子做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彩虹,像夹在两边的草上一样。

姑娘赞叹不已,这里果然漂亮,接着她不满足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要是有只狐狸或者山羊就完美了!”

说着她看了看护林员。

护林员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假装听不懂,机械地应答说:“是啊。”

午饭时间到了,他们吃点自带的干粮,面包牛奶火腿肠之类的。吃完饭,朱丽丽想在这里守候一只野兽出现,因为野兽都要喝水的,尤其是中午炎热时分。

蒲英无奈,干脆走到瀑布下的水潭边,脱掉外衣,只穿着背心短裤,走进清凉的水中。他先冷静冷静,这一路莫名的烦躁。

朱丽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水流勾勒出他精瘦却结实有力的线条,健康的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她看得有点出神,直到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调试相机,脸颊却悄悄飞起两朵红云。

到了下午二点多了,一头野兽也没出现,护林员提议换个地方,可是朱丽丽不想离开,坚持要等一头野兽出现,事实上,她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请求护林员召唤一只野兽或者飞禽,让她拍个照。这算是胡搅蛮缠的,当然也可以看成是撒娇的一种方式。

见没达到目的,姑娘说:“帅哥,你就不能再吹个口哨吗?那怕唤来一只山鸡也是好的啊!我不能空手而归啊。”

“这可不大好!”护林员说,“它们是野生的,又不是动物园里的,怕生。”

“可我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啊,你不能让我两手空空回去吧,好吧,我会付钱的,行吗?”

“我跟你出来可不都是为了钱。”

两人僵持着。记者就是胡搅蛮缠,一定要等一只野兽出现,拍个照再走。

到了下午三点半,蒲英严肃起来:“必须走了。天黑在林子里走太危险。”

朱丽丽还在为没拍到心仪的照片耿耿于怀,加上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赌气道:“我可是付了钱的!你得听我的!”话一出口,她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不讲理了。可看着他严肃的样子,那点小小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立刻服软。

蒲英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最终妥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满足她愿望的冲动压过了原则。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朱丽丽一眼:“那好吧,你把相机准备好,我要吹口哨了。”

“咔嗒,咔嗒……”一串奇特的哨音从他口中响起。

森林上空传来扑翅声。一只漂亮的松鸡率先落在瀑布旁的云杉枝头,警惕地张望。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足足五只松鸡,被蒲英撒在附近岩石上的花生米吸引,纷纷飞落下来。它们在瀑布前或啄食,或踱步,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朱丽丽欣喜若狂,快门声响个不停。大约十分钟后,蒲英果断地吹了声口哨,松鸡们受惊飞散。

坚持就有收获,朱丽丽心情明显轻快了许多,翻看相机里瀑布和松鸡的照片,越看越满意,嘴角噙着笑。松鸡俯冲的姿态,在飞瀑流泉的背景衬托下,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当她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护林员目光带着好奇和欣赏。

“拍得真好。”蒲英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那些松鸡……飞起来的样子,真精神。”他难得主动评价。

“是吧!多亏了你!”朱丽丽眼睛一亮,把相机屏幕转向他,“你看这张,俯冲的瞬间,翅膀的张力,水珠的飞溅,是不是很有力量感?”

蒲英凑近了些,认真地盯着小小的屏幕,点点头。他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裤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低声问:“那个……记者同志……这个……难学吗?”他指了指相机,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诚恳,“我是说……怎么才能……把动物拍得像你拍的这样……活生生的?” (展现蒲英的内心变化,从保护生态的顾虑到被摄影魅力吸引,笨拙的请教显得真诚可爱)

朱丽丽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这个固执的“野人”,这个一心守护动物安宁的家伙,居然主动对她的“工具”产生了兴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试着理解她的世界?

“不难!一点都不难!”她立刻热情地回答,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我教你啊!其实抓住动态的关键是快门速度和构图……”她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解基础,甚至把相机递给他,让他试着感受重量和取景框。“你看,从这个角度,如果小狐狸再出现,你这样预判它的位置……”她自然地靠近他,几乎贴着他的手臂,指点着取景框里的视野。

蒲英有些僵硬地端着对他来说过于“精巧”的相机,听着她清脆的讲解,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阳光的气息,耳根悄悄红了。他学得很认真,笨拙地模仿着她的动作,眼神专注。这一刻,隔阂似乎消融了些许,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一部相机和一群松鸡,找到了一个奇妙的连接点。朱丽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教得更起劲了。

“这里太美了!”朱丽丽由衷赞叹,随即又不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蒲英:“要是现在有只狐狸或者山羊从瀑布边走过,就完美了!帅哥,你说是不是?”

蒲英自然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却只是含糊地应了声:“嗯。”他内心挣扎着:他不想为了拍照去打扰那些自由的生灵,尤其不想在她面前做违背原则的事。可拒绝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他心里又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的难受。这种陌生的、左右为难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见暗示无效,朱丽丽干脆耍赖:“我不管!今天要是拍不到一张像样的大型野生动物照片,哪怕野猪也行,你要不帮忙,我就坐这儿不走了!直到天黑!”她抱着膝盖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像个赌气的孩子。

“你不是害怕狼和黑熊吗?”蒲英皱眉,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无奈中又觉得有几分……可爱?

“害怕归害怕,原则归原则!哼!”朱丽丽扭过头去,心里却在打鼓:他会妥协吗?还是真的丢下我?这个“野人”的心思太难猜了!

“那你得像真正的野外摄影师那样,先搭个迷彩帐篷,在这里蹲守几天才行。”蒲英试图讲道理,语气却有点干巴巴的。

“那怎么行!我一个女孩子,这里有狼有熊的!除非......”朱丽丽立刻反驳,心里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他陪着一起蹲守呢?这想法让她耳根一热。

“那也得改天再说,现在已经晚了,我们得回家了,我的姑奶奶。”

他不顾朱丽丽的抗议,一把将她抱上驴背。黑狗也尽职地围着驴子,阻止她下来。

“不是姑奶奶,是大美女,你这个野人,土匪!”朱丽丽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抱着相机里,心里又想到了抓拍到的精彩瞬间,感觉很满意,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贪心起来,要求更多。这绝对是她此行的意外之喜,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为她“破例”争取来的。这份特殊的感觉,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归途轻松了许多。朱丽丽对蒲英的“口技”充满了兴趣:“帅哥,你的口技太神了!怎么练的?”

“熟能生巧。在山上待久了,留心听,慢慢学。”蒲英的回答依旧简单,但面对她亮晶晶充满崇拜的眼神,心里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愉悦。

“我觉得这是天赋!普通人可学不来。像我一个口哨都吹不出来,有时候我去看演唱会,兴奋了,我就想像别人那样吹出响亮的口哨的,把嘴唇捏坏了,一个也吹不出来。”朱丽丽由衷地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跳又悄悄加速。

“也许吧,我就觉得不难。”

“那你能教教我吗?”

“这个嘛,路上不大好教,回去再说吧,”蒲英转而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记者同志,你拍这些……真能换钱或者出名?”

他问得有些迟疑,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都能啊!”朱丽丽眼睛更亮了,一个念头闪过,“对了!你要是学会拍照,加上你这本事,简直绝配!说不定能让小狐狸给你摆姿势呢!”

“不要。”蒲英立刻摇头,语气很坚决。

“那你问这个干嘛?”

“我……”蒲英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里的动物……习惯了自在。我怕你们宣传出去,人一多,它们就得搬家……它们不喜欢人。”这是他内心最大的纠结。他喜欢她的活力,她的专注,甚至她偶尔的小脾气,但他更在乎这片山林和它的居民。

朱丽丽愣了一下,随即试图说服他:“傻大个!你怎么不想想,宣传出去,你们镇子就出名了!旅游发展起来,路修好了,房子盖起来了,大家都能赚钱!热闹了,你……你找女朋友也容易多了啊!”话一出口,朱丽丽就后悔了。她看到蒲英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思索,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窘迫?随即,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情绪,重重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像一块石头,砸在朱丽丽心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女朋友?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难道他……?她心里瞬间兵荒马乱,脸上火烧火燎。天哪!她是不是无意中在暗示什么?或者……是在堵死某种可能性?她偷偷观察着蒲英沉默的侧影,懊悔和一种说不清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他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可自己刚才那番“发展旅游业好找女朋友”的话,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嫌弃这里、嫌弃他?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带着电流的沉默,只有驴蹄声嘚嘚作响。**(朱丽丽强烈的内心冲突与懊悔)**

山路蜿蜒向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朱丽丽对蒲英的“口技”来了了兴趣:“帅哥,你的口技太神了!怎么练的?”

“熟能生巧。在山上待久了,留心听,慢慢学。”蒲英的回答依旧简单,但面对她亮晶晶充满崇拜的眼神,心里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愉悦。

“我觉得这是天赋!普通人可学不来。像我一个口哨都吹不出来...”朱丽丽由衷地说。

正说着,路旁一棵高大的橡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毛茸茸的灰松鼠,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从树干后探出头来,警惕又带着点期盼地望向他们,小鼻子一抽一抽。

蒲英脚步没停,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早有预料。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探进裤袋,竟掏出了一小把带壳的花生。他轻轻吹了声短促而柔和的口哨,将几颗花生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然后拉着驴子稍稍退开几步。

那灰松鼠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住诱惑,“哧溜”一下蹿下来,闪电般抓起一颗花生,又敏捷地窜回树上,躲在高高的枝桠间,背对着他们,小爪子飞快地剥壳,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大嚼起来。

“哇!它认识你?”朱丽丽惊喜地低呼,连忙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几下,怕惊扰了它,她的动作放得很慢。

“常在这一片活动,混个脸熟。”蒲英看着松鼠贪吃的模样,眼神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小东西记性好,知道我这‘移动粮仓’路过,有时会等等看。”

“它不怕黑子吗?”朱丽丽看着安静蹲坐在一旁的黑狗。

“黑子不撵它。松鼠机灵,知道黑子只是看着凶。”蒲英解释道,顺手又往石头上添了两颗花生,“它们秋天存粮,有时埋了又忘,春天找不到,饿得慌,就会壮着胆子找人要。胆子大的,还敢从人手里接。”

朱丽丽听得入神,暂时忘记了相机,追问道:“那……除了松鼠,还有什么小动物会这样?它们冬天都吃什么?”她发现自己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护林员所知晓的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看着他耐心地解答关于松鼠习性、林间小兽如何过冬的问题,那份专注和平和,让她心里某个角落软软的。(通过松鼠互动展现蒲英的细致、与自然的默契,引发朱丽丽的求知欲和好感)

这个夜晚,月光如水银泻地,流淌进朱丽丽暂居的老屋。她躺在带着阳光和樟脑味的老式被褥里,毫无睡意。蒲英的影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吹笛时专注的侧脸,他笨拙的安慰,他结实的手臂抱起她时的触感,他谈起动物时眼里的光,还有那声沉重的叹息……这个善良、单纯、有着奇异天赋、与山林融为一体的青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她想象着和他一起跋涉在更远的荒野,他守护着她,她记录着世界……一种“仗剑走天涯”的浪漫憧憬攫住了她。**(强化朱丽丽的憧憬与幻想)**

可现实冰冷的潮水随即涌来。她的事业根基在城市,阿姨需要帮手,外面的世界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机会。而他,他的根深扎在这片寂静的山林。留下?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如鼓,随即又被巨大的不确定感淹没:她才22岁,真的能适应这里长久的寂静吗?他能离开这片他视为生命一部分的山林吗?他们的世界相差太远……无数个“如果”和“怎么办”在脑海中疯狂盘旋,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那份朦胧的好感,在现实的鸿沟面前,变得如此沉重而令人无措。她渴望发生点什么,却又害怕真的发生。

第二天清晨,告别了蒲奶奶,车子碾过镇口的石板路,驶上了通往县城的唯一一条柏油路。朱丽丽几乎把脸贴在了后车窗玻璃上,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后视镜里飞速倒退的景象:古老的房屋、静默的溪流、蜿蜒的山路……还有那个她心底期盼着、却始终没有出现的身影。

“在这种小镇养老,真是安逸啊。丽丽,你说是不是?”大妈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似是无意地感叹了一句。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朱丽丽强装的平静。她懂阿姨的意思——这里适合终老,却未必适合她们这样刚刚启程的年轻人。也许他也是这么想的,这才不敢来送送她。

车子没有停,继续向前,小镇的轮廓在青山掩映下越来越模糊。

“丽丽,”大妈转过头,目光温和却锐利,“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小伙子现在骑马追上来,你会留下吗?”

朱丽丽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攥住了。她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喉咙发紧,半晌才低低地说:“我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理智,“我只知道,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力气,猛地转过身,她把阿姨的话当真了,几乎是贪婪地再次望向车后。狭窄的公路在车尾延伸、消失,车窗外,只有风声呼啸,撩乱她的长发,模糊了她的视线。

如果……如果他此刻真的骑着马追来呢?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长。她仿佛能看到他策马扬鞭的身影,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听到他穿过风声的呼喊:“丽丽!等等!……” 如果他真的喊出那句:“我喜欢你!留下来试试好吗?” 那么,她一定会让阿姨立刻停车!她会跳下车,跑到他面前,喘着气,眼睛亮得惊人,对他说:“加个微信!我们……慢慢聊!”

就在这时,车子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出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加油站”——不过是一个破旧的棚子,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两台老旧的加油机。朱丽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阿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那边有个加油站!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加点油?昨天进山跑了不少路,我看油表好像下去挺多了。”

她边说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其实还很富余的油量表,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大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边坐立不安的姑娘,嘴角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有点破。

“哦?是吗?那行,加点吧,出门在外,油加满点安心。”她说着,利落地打了转向灯,将车子缓缓靠向那简陋的棚子。

车子停稳。朱丽丽几乎是立刻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她没有走向加油机,而是快步绕到车尾,背对着加油站的方向,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来路——那条通往古老小镇的、空荡荡的柏油路上。

风更大了,卷起路面的尘土,吹得她长发乱舞,迷了眼睛。她固执地站着,双手插在衣兜里,紧紧攥着那截微凉的葛根,仿佛那是连接着身后那片山林的唯一信物。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她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风啸声中是否夹杂着马蹄的嘚嘚声,或者……他那独特的口哨。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慢悠悠地走过来询问加多少。大妈摇下车窗,应付着:“加满吧,92的。”她的目光却越过工作人员,落在车尾那个仿佛化作望夫石的倔强背影上,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加油机的数字缓慢地跳动。朱丽丽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那条路,依旧空寂,只有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没有马蹄声,没有呼喊,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加油枪“咔哒”一声跳停了。工作人员拔下油枪,盖上油箱盖。“好了,加满了。”

大妈付了钱,摇上车窗,按了一下喇叭:“丽丽,走了!”

朱丽丽身体一僵,最后深深地、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那条路的尽头。青山依旧,小镇的轮廓已完全隐没。她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和汽油味的空气,转身,沉默地拉开车门,坐了回去。关上车门的瞬间,她仿佛把最后一丝期盼也关在了外面。

车轮再次滚动,加速。这一次,朱丽丽没有再回头。她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依然紧紧攥着衣兜里的葛根,指节微微发白。车窗紧闭着,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却隔绝不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失落和空茫。

车子刚驶离加油站不过几百米,拐过一个小弯。朱丽丽不甘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瞳孔骤然收缩——

“黑子?!”她失声叫了出来,猛地坐直身体,几乎把脸贴到后窗上。

没错!那条油亮的黑狗,正沿着公路边缘,朝着她们的车子奋力狂奔!它跑得舌头都甩在外面,四爪带起尘土,喉咙里发出短促而急切的“呜呜”声。

“停车!阿姨!快停车!是黑子!!”朱丽丽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拉车门把手。

大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了一下,迅速靠边停车。车子还没停稳,朱丽丽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踉跄着迎向飞奔而来的黑狗。

黑狗冲到朱丽丽脚边,一个急刹,仰起头,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喉咙里依然呜咽着,尾巴焦急地小幅度摆动。

“黑子……你怎么来了?是他……他让你来的吗?这个没胆子的家伙啊!自己不敢来吗?”朱丽丽的心跳得像擂鼓,巨大的、不真实的希望瞬间淹没了她。她蹲下身,紧紧抱住黑狗沾满尘土的脖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黑狗只是用湿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然后挣脱开,围着她焦躁地转了一圈,又望向来路的方向。

朱丽丽瞬间明白了!她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的背包,手指都在发抖。笔记本!笔!在哪里?终于,她扯下一张空白页,又摸出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她顾不得许多,把纸按在膝盖上,飞快地、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黑子!好孩子!听着!”她把纸条紧紧卷起,发现没有绳子,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下自己头发上的小皮筋,用皮筋把卷好的纸条牢牢绑在黑狗项圈下方(确保不会掉也不会勒到它)。她捧住黑狗的头,盯着它那双泛着幽绿光泽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回去!把这个给蒲英!给蒲英!明白吗?快回去!”

黑狗似乎听懂了她语气里的急切,又或者它本能地知道任务完成了。它最后舔了一下朱丽丽的手心,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沿着来时的公路,朝着小镇的方向,再次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

朱丽丽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黑狗皮毛的温度和急促的心跳。风卷起她散乱的长发,也吹不散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无比明亮的光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尘土的手,又望向黑狗消失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巨大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大妈按了下喇叭,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丫头,这回真走了?”

朱丽丽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山野的气息都吸进肺里。她转身上车,关上车门,动作轻快而坚定。“嗯!走了,阿姨!”这一次,她没有再闭眼,而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手指轻轻摩挲着衣兜里那截葛根,仿佛那里面藏着无穷的力量和期待。

小镇最后一片屋角也彻底消失在青山之后。两个在寂静山林中偶然相遇、彼此吸引的灵魂,如同短暂交汇的溪流,终究要奔向各自注定的远方。然而,一条忠诚的黑狗,一张仓促写就的纸条,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在这两条溪流之间,激起了无法预料的涟漪。

她不再只是不甘心地咬着唇。她的心像一颗被风小心吹送的蒲公英种子,轻盈,美丽,带着未知的希冀,飘向了等待它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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