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晏煎熬到后半夜,才终于受不住疲乏浅浅睡去,睡不到两个时辰又要起床。
连续两夜未睡好,他此刻脑子里像被大锤一下一下凿击,想再多睡会儿,却因日常早起的习惯,无法入眠。
他目光稍斜,扫到铺在枕头上的乌发,天光大亮时,她许是觉得热了,终于松开了抱着他的双臂。
褚青晏闭上眼睛,又想起昨夜父皇的口谕,深感无力。
昨夜戌时,操劳国事一整日的裕景帝正准备歇下,宫外传了封急奏进来。
勤勉的裕景帝坐下来看折子,看完当即将奏本摔了出去,怒不可遏。
“陛下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啊。”莫公公拾起地上的折子,瞥见封面上王爷遒劲的字体,心下稍安。
裕景帝气得大喘气:“你说说,宴儿昨日才大婚,今日他就请旨出京,你说他像话吗!”
“王爷也是为着国事,想为陛下分忧。”
“朕就不信,这大理寺离了他就不能转了,传朕口谕,祈王大婚,休沐半月。”
就这样,褚青晏被强制休假了。
褚青晏闭了会儿眼,轻手轻脚起身,还在睡梦中的王妃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等洛玖卿醒来,另半边床榻已经凉透。
她昨夜睡得足,今日精神头不错,肚子也饿了,就不想赖床了:“夭英。”
夭英推门进屋,身后跟着春枝和一众小丫鬟,众星捧月地伺候洛玖卿漱口净面。
起初洛玖卿很不习惯,感觉自己像个断手断脚的废人,便是儿时在刺史府时,她身边常跟的也只有两个小丫鬟,从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可她若是坚持自己动手,这一众丫鬟便会像盯猴似的看着她,见缝插针地上来帮忙,她得一次又一次婉拒,反倒耽搁了时间。
她索性也就任由她们摆弄她了。
洗漱完毕,洛玖卿披着外衫出次间,入堂屋准备吃饭。
却见饭桌上王爷正襟危坐正在等她。
洛玖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她还穿着寝衣寝鞋,头发也没梳,有些失礼,但她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都已经同榻而眠了,又不是没见过。
她肚子太饿了,实在不想折身回去梳妆,索性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在王爷对面坐下。
褚青晏自她从次间出来就无所适从,眼睛始终朝下,只盯着面前的虾仁蒸蛋和金玉鲙,筷子都不往王妃那边伸。
洛玖卿见他这般,只当这是王府吃饭的规矩,也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两道菜,可她面前的菜是碧玉青瓜丝和白玉豆腐,虽说青瓜爽口鲜脆,豆腐也鲜嫩爽滑,但只吃这两样也不行啊。
洛玖卿眼馋地望向远处几道菜,目光落在居中的火腿煨醉蹄上,竹屉蒸得软烂清香的肘子,配上香菇鲜笋,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洛玖卿咽下口水,犹豫要不要趁王爷不备夹一筷子。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袒露,褚青晏无法忽视,终于在她的注视之下放下了筷子。
洛玖卿见他不吃了,看了眼侍立在旁的金嬷嬷,不情不愿地也搁下了筷子。
嬷嬷们教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时,王爷动筷王妃才能动筷,王爷停筷王妃也需停筷。
这规矩好没道理,人吃饭有快慢很正常,难道她比王爷吃得慢就不配吃饱饭了么。
嬷嬷说的时候,洛玖卿就在腹诽,可如今她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褚青晏放下筷子也不说话,他想王妃盯着他应当是有话要说,静坐等她开口。
洛玖卿没吃饱正是一肚子怨气,便同他一道呆坐着。
褚青晏等了一刻钟,黑沉沉的眸子上挑,看了对面的王妃一眼。
目光稍触即离,王妃低垂着眸没看他,许是他想多了。
他起身离席:“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洛玖卿起身行礼:“王爷慢走。”
王爷一走,丫鬟们进来收盘盏,桌上大半的菜没有被动过,洛玖卿伸手想拦,在金嬷嬷严厉的目光下将手缩了回来。
丫鬟们退下去,金嬷嬷才面无表情地开口:“残羹不可食,有损皇室颜面。”
洛玖卿小声嘀咕:“浪费就不损皇室颜面了?”
金嬷嬷耳力极好,将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些饭菜自有人食用,不会浪费。”
夭英一边从东次间走出一边问:“王妃,这未饮尽的合卺酒如何处置?”
“王爷体恤我不曾饮酒,大婚那日我们以茶代酒交杯,这酒不曾饮过,你们拿去分食了罢。”
“谢王妃。”夭英端着酒壶出门。
“老奴就不搅扰王妃休息了。”金嬷嬷随即也追了出去。
洛玖卿唇角微扬,这个金嬷嬷,还真是给钩就咬啊,如此沉不住气。
一刻钟后,夭英和金嬷嬷一同回来,两人神色如常,看上去并未起冲突。
洛玖卿屏退屋内其他人,闭上门。
夭英抢先开口:“王妃料得不错,金嬷嬷果然尾随我而去,说她想要尝一口王府的佳酿,从我手中骗走了酒壶,她拿到酒壶就往地上摔,好在我反应快,接住了。”
洛玖卿一脸难以置信的无辜表情:“嬷嬷为何要抢酒壶啊?”
金嬷嬷面不改色:“姑娘也莫与我装傻,千杀阁的杀手,即便成亲也只是为了任务罢了,那我便继续称呼你为姑娘了。”
洛玖卿抬眸,圆润杏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你是千杀阁的人?”
“是,我可以自证。”金嬷嬷伸出一只手,将袖子捞至臂弯处,等着她们来试。
洛玖卿朝夭英递了个眼色,夭英进屋拿了一个瓷瓶出来。
千杀阁的杀手都会服下名为银钩草的毒药,用毒药来牵制杀手,不是什么新鲜手段,只是银钩草除了是毒,亦是药,关键时刻能保命,让千杀阁尽量少损失精锐杀手。
这药服用后不发作时身体与常人无异,看诊无法探知,只有一样弱点,肌肤在触碰雪嫣花素时会变成紫色。
夭英将瓶中的雪嫣花汁水滴在金嬷嬷手臂上,麦色肌肤上泛起一片紫色。
“夭英,你去门口守着。”洛玖卿还有些疑虑,抢在夭英之前开了口。
夭英默然退了出去,只在关门时深深看了洛玖卿一眼。
屋内只剩二人,洛玖卿卸下了伪装,眸光内敛却暗藏锋芒。
“嬷嬷既是自己人,为何要往酒里下药害我?”
“我怎是害姑娘,是怕姑娘难以成事,助姑娘一臂之力。”金嬷嬷面露得意之色,如今她加入王府两日都不曾得王爷青睐,可见她需要自己的帮助。
洛玖卿笑了笑,若是她没有这两日与王爷的相处,兴许还能信了她。
王爷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在药物催情作用之下,与人同房,怕是这辈子都要对王妃心存芥蒂。
往合卺酒里下药实在不算高明,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嬷嬷可是我们的传信人?”洛玖卿突然发问。
金嬷嬷明显停顿后,才道:“我是千杀阁在尚京情报网中的一员,分到祈王府纯是巧合,不过姑娘放心,我会尽力协助姑娘完成任务。”
金嬷嬷说话时站得笔直,像是她的帮助是对洛玖卿的莫大恩赐。
“多谢嬷嬷。”
“王爷。”门外传来丫鬟们行礼的声音。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很快来到门口,洛玖卿垂眸,面上立刻换上了乖顺柔软的表情。
在褚青晏看来,便是一副金嬷嬷高高在上,王妃低眉顺眼的模样。
“王爷。”洛玖卿朝他欠身行礼。
“先去穿衣,等下两位府医会来替你把脉看诊。”褚青晏见王妃还穿着寝衣,眉头皱得更紧。
他示意金嬷嬷下去,金嬷嬷躬身后退着出去,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全无方才的气焰。
他知道监礼司的嬷嬷宫人们,平素到各府上教习礼仪都是被敬着尊着,若是有贵人被罚至监礼司受教,则更是不会给好脸色。
所以监礼司的嬷嬷会清高一些,她们约束着贵人们的规矩,严肃些本也无可厚非。
可是王妃并无过错,她这般有些过头了。
洛玖卿简单装束后,戴了面纱出来,她低垂着眼眉,看上去总像怀揣着无限心事与愁绪。
两位府医看诊后都说王妃体弱,须得好好调理一番。
“拟方子吧,还有一事。”褚青晏看向两位府医,“王妃少时受过惊吓,丢失了儿时的记忆,二位可有法子恢复?”
两位府医面面相觑,同时抹了抹额上的汗:“王爷,恕我们才疏学浅,失忆之症本就极为复杂,我与李大夫都无治愈此症的经验,只能尽力一试,不敢妄夸海口。”
“嗯。”褚青晏声音微沉,其实有一人时更适合来替王妃看诊的,只是那人行踪不定,最近又不知到哪个山头采药去了,不知道何时才回来。
但他着急王妃恢复记忆,只能让府医先试试。
洛玖卿对褚青晏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府医说她体弱,大抵跟她用玉骨膏有关系,只要她不断了玉骨膏,喝再多苦药都无济于事。
至于失忆,她根本就没有失忆。
午膳后,洛玖卿面对两碗闻起来就很苦的药犯了难,喝吧,白白受罪,不喝吧,褚青晏这家伙又在旁盯着她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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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吃不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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