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勇后来在工厂流水线和出租屋之间麻木地往返。直到他遇到了赵杰
赵杰是隔壁产线的工人,看起来干净、爽朗,会对车勇露出带着暖意的笑容
在充满金属冰冷和机油味的世界里,这点温暖如同荒漠甘泉
赵杰的追求直接而朴实,带他吃路边摊,在他加班时送来热乎乎的包子
从小缺失关爱、又在性向上懵懂困惑的车勇,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沉溺于这点廉价的温情。他们很快住在了一起
最初三个月,像一场偷来的美梦
赵杰表现得很踏实,两人一起上下班,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分享简单的晚餐,甚至会计划着将来多攒点钱,做点小生意
车勇几乎以为,命运终于肯对他展露一丝慈悲
然而,假象很快破裂
赵杰辞了工,美其名曰“太累,想休息一阵”。这一休息,就再也没起来
他昼伏夜出,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就拿着车勇辛苦挣来的工资出去打通宵麻将,输光了回来还能倒头就睡
家里变得一团糟,外卖盒子堆积如山,烟蒂扔得到处都是。车勇下班回来,面对的是冷锅冷灶和一个瘫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巨婴”
车勇默默地忍受着,打扫、做饭,继续工作
他太害怕失去这勉强拼凑的“家”的感觉。直到那天,他发现他藏在枕头底下、准备交下季度房租的钱不翼而飞。而赵杰,一夜未归
晚上,赵杰满身酒气地回来,车勇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碗碟碎了一地
赵杰恼羞成怒,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你有点钱,老子会跟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一起?” 说完,摔门而去
世界瞬间死寂。愤怒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和孤独
车勇在家徒四壁、一片狼藉的屋里坐了一夜,第二天,还是红着眼圈,在常去的麻将馆找到了赵杰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你回来吧。”
赵杰趾高气扬地跟他回了“家”,日子变本加厉
七个月后一个傍晚,赵杰接了个老家的电话,嗯嗯啊啊地应着。挂了电话,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收拾他那几件少得可怜的行李
“家里给说了个媳妇,催我回去结婚。”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明天要下雨
车勇如遭雷击,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绝望的乞求:“……别走!阿杰,求你……别回去结婚不行吗?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赵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把甩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诮:“一直在一起?你他妈脑子没病吧!劳资不跟女的结婚,难不成跟你这个娘娘腔过一辈子?!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玩意儿!”
他拎起包,撞开车勇,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次,摔上的门,再也不会为他打开
车勇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没有哭,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绝望透顶的寒冷
他环顾这个所谓的“家”,一地狼藉,充满欺骗和背叛的回忆。他的人生,仿佛一个不断被抛弃、被践踏的循环
那个晚上,车勇在冰冷的屋子里坐了一夜
天亮时分,他做出了一个疯狂却无比清晰的决定。他受够了“车勇”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贫穷、卑贱、被欺凌、被抛弃的命运
他要彻底告别过去,告别这个承载了所有痛苦和耻辱的肉身和名字
他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加上这些年微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积蓄,又借了一笔利息高得吓人的贷款
他找到了一家隐秘的诊所,咨询了变性手术。整个过程,他异常冷静,仿佛在规划别人的未来
手术台上刺目的无影灯,麻醉剂注入血管的冰冷感,皮肉被切割、重塑的漫长恢复期……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风险
但他咬着牙挺过来了
仿佛只有这种□□上极致的痛,才能覆盖掉内心经年累月的创伤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医生小心翼翼揭开时,车勇缓缓睁开了眼睛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完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五官精致,皮肤光洁,眉眼间既保留了原来的清秀,又增添了几分属于女性的柔媚
喉结消失了,胸脯有了柔软的曲线
他看着镜中人,眼神冰冷,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
那个叫车勇的、可怜可悲的、属于阴沟和垃圾堆的灵魂,被他亲手,连同那些痛苦的记忆,一起扼杀、埋葬在了过去
从今往后,他叫车颂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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