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湘街。
潆都最大的花街,位于南城琼枝花巷。
这条街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花楼,每当黎明时分,便是最热闹的时候。穿着红丝粉带的莺莺燕燕,纷纷站在自家楼前招揽生意,若是沿着这街走两趟,身上必会沾染到庸俗的脂粉香气。
夜晚即将过去,天空变成了湛蓝色,此时的红湘街上,有两个奇怪的身影穿梭在那些花红柳绿之中。
一个神采奕奕,一个兴致缺缺。
沈临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在街上,一路笑呵呵地与那些揽客的女人们敷衍应和着,像极了资深的老狸客。
再看他旁边那位,皓涅神大人阴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一身正气地走在路上,与花街的氛围格格不入,倒是显眼得很。
沈临看到了,便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神主能不能别这么严肃,你看看这花街上的狸客们,有谁跟你似的,耷拉着脸像来讨债一样,你都吓着那些姑娘们了。”
擎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是来逛花楼的。”
“你就是来逛花楼的!”沈临道,“咱们是来干嘛的,不就是要扮成狸客去花楼里套消息的吗,神主可别忘了!”
忘是没忘,只不过擎涳当初不知为何,脑子一热就说要和沈临一同来,可现在他眼看着沈临在这花街中悠闲自在,轻车熟路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跟来,来了也只剩心烦,胸口发闷,躁得要命。
红湘街上最大的花楼名叫“锦悦楼”,两人刚到门前,便“飞”过来三五个貌美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笑起来,声音就像清脆的银铃,眉目间满是柔情蜜意,她们揽着二人的胳膊一边笑语相迎,一边往楼里带。
门前的老鸨见他二人穿着打扮皆不像寻常人家,便也忙上前陪笑道:“二位公子累了吧?快来我们锦悦楼坐坐,我们这儿啊美酒佳人应有尽有!”
两人倒是正有此意,毕竟最大的花楼里客人也多,想要问线索也更方便些。沈临被两个姑娘揽着往前走,边走边笑着说:“果真要什么有什么吗?那先给我摆上一桌最贵的花酒,找来最好看的姑娘,陪我好好喝一顿。”
“有有有,当然没问题!”老鸨忙应和着。
再反观擎涳这边,有两个姑娘刚扑过去,就被他一个转身避开了。神主大人板着脸,怒视着那些想要围过来的姑娘们,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叫她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老鸨见擎涳气质不凡,想着他必定是个达官贵人,所以生怕得罪了他,于是忙主动上前招呼着:“这位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说,咱这儿姑娘多得是,我都带过来让公子随便挑!”
擎涳自然不想搭理这老鸨,依旧冷漠不语,沈临回头瞧见了,怕露馅儿,忙笑着跟老鸨解释道:“这位公子第一次来花楼,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一会儿玩儿熟了就好了,你去多弄些好酒好菜来。”
说着,沈临摸出两张银票塞给老鸨,悄声道:“我家这位公子跟你们这儿别的狸客可不一样,你看他模样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脸皮子可薄着呢!但是钱可有得是,你们别得罪了他,得罪他便是得罪了财神爷,我可兜不住,到时候让你哭都找不着门!”
老鸨看了眼沈临递来的银票,瞬时眼睛都瞪圆了,这可真是个财神爷啊!慌忙揣好了银票,赶紧吩咐人准备上好的花酒,摆到二楼最大的那间厢房里。
其实沈临也没说错,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皓涅神大人,还能不能哭得出来都不好说呢!
这老鸨办事倒是麻利,说话间已经摆好了酒菜,引着二人上了二楼的雅间。钱花到位了果然不一样,从前沈临在人间做讼师时,因为查案逛过两三回青楼,但那也只限于在一楼散客的地方随意坐坐。没想到还是有钱人会享受,这雅间里暖香四溢,还有专门的乐妓在一旁弹琴助兴,实在是美极了。
“二位公子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多叫几个漂亮姑娘来陪公子们喝酒。”
老鸨说着便要离开,沈临又开口叫住她:“你们这儿,有没有喜欢玉兰花的姑娘?”
“玉兰花?”老鸨忙笑着道,“当然有,我们这儿啊,什么花儿都有!”
她说着,吩咐身旁的伙计去叫人,没等多一会儿,厢房里走进来三位姑娘,老鸨一一介绍道:“公子们请看,这个叫玉兰,这个叫玉落,还有这个叫兰香,都是公子说的‘玉兰花’!”
“嗯……”很明显,老鸨领会错了意,但沈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道:“那就都留下来吧。”
“好嘞!你们仨快好好伺候着,让两位公子玩儿得尽兴!”老鸨嘱咐完,便带着伙计离开了厢房。
见神主大人早就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屋里的姑娘们,沈临只好坐到旁边,招呼那三个姑娘给自己倒酒,几杯酒下肚,便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的笑着问她们:“你们都喜欢玉兰花吗?”
那个叫“玉兰”的忙说道:“奴家名字就叫玉兰,自然最喜欢玉兰花!”
被沈临右手搂着的那个叫“玉落”的也赶紧说道:“奴家也是,奴家叫玉落,最喜欢雨后落在水中的玉兰花!”
旁边那个“被迫无奈”只能挨着擎涳坐着的姑娘,差点儿被皓涅神大人的寒气给冻着,见沈临是个还算正常的狸客,便也凑过来笑着道:“我也喜欢玉兰花,我叫兰香,最喜欢玉兰花的香味儿了!”
“哦?”沈临挑挑眉,“你喜欢花香?”
“是啊,我最喜欢用花儿磨的香粉了,公子闻闻我身上香不香?”兰香见沈临似乎对她感兴趣,便趁机凑上前挤走了玉兰,抱着沈临的脖子,声音软糯地撒娇道。
“咳咳!”一旁的擎涳突然大声咳嗽,吓了姑娘们一跳。
沈临看见擎涳正脸色微愠地怒视着他们,脸颊不知是因咳嗽还是什么,有些泛红。沈临以为擎涳是神明,见不惯这些男欢女爱的庸俗事情,所以害羞了。
于是,沈临忙将兰香姑娘拉开了些距离,笑着问她:“那你常用的脂粉都是从哪儿买的?”
兰香手指轻轻勾着沈临的衣领,笑眯眯地问他:“公子是要买给我吗?我平日里的香粉可都是从顺芳斋买的,别家的我可用不惯!”
沈临挑挑眉:“当然可以,不知我们兰香喜不喜欢这个香味儿。”他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方丝帕,递到兰香面前。
兰香接过丝帕,一股清幽的花香瞬间袭来,叫人心神愉悦,兰香道:“这气味儿倒是不常见,真好闻,公子哪儿得来的?”
“你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玉兰花香味儿的脂粉吗?”沈临问道。
兰香摇了摇头:“奴家没见过,香粉大多是丁香、百合、茉莉香,这玉兰香并不常见,公子是要买来送我吗?”
见沈临和兰香聊得亲热,一旁的玉兰和玉落也忙凑上前找存在感,纷纷拿着那丝帕闻了闻,惊叹道:“果然是好香啊,公子不能偏心,奴家也要。”
“你们凑什么热闹,公子先问的我,自然是要买给我的!”
“我叫玉兰,当然最配玉兰花!”
几个姑娘为了争风吃醋,竟突然拿着丝帕吵闹起来,沈临有些应付不来,忙看向对面的擎涳求助。谁知擎涳却冷笑着偏过头去,意思明显就是:你不是擅长跟姑娘们打交道么,我才不管!
三个姑娘吵闹时,看见了丝帕上绣着的纹饰,玉落突然开口道:“这帕子上的玉兰花绣得极好,栩栩如生,公子从哪儿得来的?是不是之前相好的送你的呀?”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厢房中那悠扬婉转的琴声便戛然而止。一直在旁弹琴伴奏的姑娘有些慌张地跪在地上,忙赔礼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家不小心弄断了琴弦,扰了公子们的雅兴,奴家这就去换把琴来,重新帮公子们弹奏一曲可好?”
厢房角落的那个负责弹琴的乐妓,吓得脸色惨白,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临忙道:“无妨,你去换琴吧。”
得到应允,乐妓赶忙抱着坏掉的琴跑出厢房,像是得了大赦一样。沈临瞄了那姑娘一眼,见她的装扮与这锦悦楼里的女人们都不太一样,她并未着浓厚的粉黛,也没有打扮得太过艳丽,而是身着淡粉色的素裙,头上只插了两根素银簪,在这莺声艳色的俗尘中,像一股难得的清流。
今日也不是专程来赏女人的,沈临便没太在意那乐妓,转头将丝帕拿回来,托在手上问那三个姑娘:“这丝帕你们可曾熟悉?”
三个姑娘都摇摇头,说并未见过。
“香味儿也不熟悉?”
“不熟悉。”
“没见有人用过?”
“并没有。”
沈临想着这锦悦楼应该是没有线索了,刚想离开去下一家,就见玉兰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这脂粉香我好像隐约在青枝身上闻到过类似的。”
沈临赶忙追问:“青枝是谁?”
“是我们锦悦楼的花魁。”玉兰说。
沈临眼睛一亮:“那赶紧把她找来。”
玉兰闻言,马上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嘤嘤地说:“公子是嫌我们伺候得不好吗?”
沈临笑着搂住了玉兰的肩:“哪里的话,我就是想着,你们几个都这么漂亮,那这花魁岂不是要美若天仙了!”
“公子可真会说笑,专哄我们开心。”
“你们这一个个小嘴儿也甜得很呢!”
“真的吗?公子要不要尝一尝?”
“咚咚咚!”
擎涳突然敲击桌面,吓了沈临一跳,他见神主大人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黑了些,于是无奈地撇撇嘴,小声跟玉兰她们说道:“我家这位公子脾气不好,逛青楼的时候必须要花魁来陪才行,你们看,他脸色是不是黑得像锅底一样?搞不好一会儿生起气来,掀桌都有可能。”
三个不明所以的姑娘有些害怕,都往沈临身边钻,玉兰有些发愁地说道:“可是今日青枝不在楼里,没法儿给公子叫来啊。”
沈临问:“是出条子去了?”
玉兰道:“不是,我们锦悦楼的花魁并不是日日在这里等着接客的,十日里差不多只来个一两日,平时是见不到的。”
这不养在楼里的花魁,沈临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便好奇地问道:“那她平时住在哪儿呢?”
玉兰:“不清楚,她可神秘了,即便来了,也从不和我们闲谈,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沈临和擎涳对视了一眼,见神主大人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沈临会意,笑着开口道:“那便算了,还是叫我家公子下次再来吧。”
谁知他刚要起身准备离开,就听一旁的兰香姑娘说道:“对了,我记得青枝好像唯独跟浣月关系不错,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和浣月多聊几句。”
“哦?这浣月是?”
“就是方才弄断了琴弦的那个乐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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