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界的西南方地脉之下,是所有孤魂恶灵的聚集地,怨灵坳。
怨灵坳中浊邪之气过重,稍有不慎便会被侵蚀元神,所以擎涳也鲜少踏足于此。
他与姜禄阱进入怨灵坳之后,便在周身围起一层结界,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浊气,也可以不让怨灵坳中的幽魂发现他们的气息。
怨灵坳中万年来都是各路恶灵纷争不断,谁的本事大便听谁的,所以时间一长,占山为王,慢慢分化出许多门派。
其中最厉害的一派,要数火擎山的那些怨灵,他们的老大绰号赤焰鬼,据说生前是个小小地仙,因贪欲过重,私盗镇山之宝,导致了一场严重的山崩,所以被降罚于怨灵坳中。
擎涳和姜禄阱先来到火擎山,找赤焰鬼询问近日怨灵坳中是否有异常。赤焰鬼曾是地仙的时候,就忌惮皓涅神,现在做了恶灵,自然更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笑着说:“皓涅神大人和姜宫主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叫小的前去禀告就行了。”
姜禄阱却笑了,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们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借机离开怨灵坳吗,你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了些!”
被戳穿小心思的赤焰鬼嘿嘿一笑,赶忙道:“小的哪儿敢啊!开个玩笑,神主大人和姜宫主莫当真。”
擎涳懒得跟他闲扯,便直接问道:“近日怨灵坳中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吗?”
赤焰鬼想了想道:“要论特别的事,这坳中的孤魂们每日只是按时按量去挑红石,日复一日,也没什么特别的。要说特别的人,恐怕只有您二位是这坳中来过最特别的人了。”
怨灵坳位于地脉之下,地脉时常震荡,便会从地裂中迸出无数红石,这些红石散发着灼灼热气,久了便会将怨灵坳灼烤得像是炼狱一般。所以那些降罚于此的孤魂怨灵们,每日需把散落的地心红石用石担挑到地心口倒进去,不让烈火之气在坳中散发。这每日固定的劳动,也算做对他们的惩罚。
每人每日需挑十担,完不成就会被红石灼灵,极其痛苦,所以每个怨灵都会按时按量去挑红石,也就是赤焰鬼刚刚说的那件事。
既然没什么特别的,擎涳便又问道:“地心口有无异常?”
赤焰鬼想了想说道:“若说异常,可能也不算,只是这地心口近日来迸出的红石,似乎比往常要多了许多,大家虽然每日按时挑红石,可这怨灵坳中的温度却丝毫不减,实在有些难捱啊。”
红石迸出与地脉震荡有关,而地脉又是不受三界控制的领域,情况复杂多变,擎涳一时也很难弄清缘由,于是他准备亲自去看一看,便嘱咐赤焰鬼道:
“你替我留心怨灵坳的情况,若有任何异常,马上向我禀告。”
赤焰鬼得了皓涅神的命令,比得了圣旨还高兴,忙点头答应着:“诶诶,小的一定照办,神主大人您就放心吧!”
擎涳手心幻化出一张黑色的纸笺,纸笺上有金色的符文,他将纸笺交给赤焰鬼道:“若要传信,将此笺投入玉鎏盏便可。”
玉鎏盏是怨灵坳中唯一带有神力的法器,它是数万年前被上古三神中的渊幽神夜溟放置在怨灵坳中,为的就是让怨灵坳中也能有神力镇守。
赤焰鬼见纸笺收了起来,一脸谄媚地笑着:“小的明白!”
擎涳跟姜禄阱刚要离开火擎山,赤焰鬼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擎涳道:“神主大人请留步,小的刚才忘了一事。”
擎涳问道:“何事?”
就见赤焰鬼从他火擎山的“宝座”下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铁盒,托着呈给擎涳道:“神主请看,这铁盒是前些日子小的在挑红石时捡到的,不只是何物,请神主瞧一瞧。”
擎涳拿起那小铁盒细看,见这铁盒四四方方只有掌心大小,上面有镂空的纹饰,打开再看里面,空空如也,也不知是用来装什么的。擎涳转头问姜禄阱:“你可曾见过这样东西?”
姜禄阱细瞧了瞧,摇头道:“属下未曾见过,这盒子这么小,还没有一块红石大,能装得了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哪个怨灵的随身物件,挑红石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只不过擎涳为保险起见,还是将那铁盒暂时先收了起来。
怨灵坳的地心口是连通地脉的入口,下面是滚滚的红色熔岩,只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强烈的灼烤。
擎涳加强了他和姜禄阱周身的结界,姜禄阱又在结界之上加了一层用“和恃”的冰天丝织构的罩网,这才能彻底阻隔地心的灼烧。
两人自地心口进入地脉之下,那里除了无数翻滚的红石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只是越往深处走,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在那地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你越走越远。
擎涳问姜禄阱:“四方碑上的碑文,是否有关于这地心的记载?”
姜禄阱想了想,回答道:“属下记得,西世碑上好像提了一句,说地心口乃是数万年前,上古三神开创逆界之时,为了惩戒怨灵坳中的幽魂,在怨灵坳中特意开启的。但也只这寥寥几句带过,再没别的记录。”
既然是三位神明决议开启的,那便没什么疑问,只是擎涳记得师尊曦光曾经同自己提过地心口的事,说地心口既是为了让怨灵坳安宁,但也同时是个隐患,要时刻警惕由此带来的弊端。
当初曦光只说了这些,剩下的便没再提及,而那时幼小的擎涳也没太过在意师尊的话,如今回想起,看来师尊曦光是在告诫和提点他,叫他将怨灵坳重视起来。
两人越走越深,也感受到了更多红石的震动,的确如赤焰鬼所说,这些震动的红石也太多了些,几乎全都翻滚着冲向地心口,争先恐后的往外迸。地脉为何如此震荡不安,擎涳却暂时找不出原因。
于是,他只好命姜禄阱用冰天丝在地心口织出一张网,暂且拦截住一些太大的红石块,缓解了怨灵坳中因红石过多而造成的炙热灼烤。
之后擎涳又略施法力,在玉鎏盏中注入自己的神力,这样一来,方便他随时观测怨灵坳中的情况。这次的怨灵坳一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只是手捧着那个不知为何物的小铁盒,心里隐隐有些莫名的担忧。
离开怨灵坳之前,擎涳站在怨灵坳的正中心,念动法咒,食指向天,一束红光顺着指尖划破怨灵坳中乌黑的天空,在半空画出一道令符。这便是“红诏令”,能将见到此令的亡灵召集起来。
不一会儿,周围聚满了各种怨灵游魂,有的畏畏缩缩站在一旁,面对皓涅神大人,都不敢正眼瞧。而有的怨灵则怨念深重,管他什么神不神的,照样不放在眼里,逮着机会就冲撞过来,不管是谁都敢偷袭。
但终究是敌不过神主大人布下的结界,还未近身,就被结界反噬得损了灵体,只能尖叫哀嚎着跑开。
姜禄阱见此状,无语道:“真是自不量力,我看都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疯了,连神主都敢冲撞。”
擎涳未语,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见幽魂聚集得差不多了,便站在高台上开口道:“今日我召大家前来,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他说着,将那小铁盒捧于掌心举起来,对众魂说道:“这样的铁盒,还有谁见到过?”
那些亡灵幽魂们看了看擎涳手中的铁盒,纷纷摇头说没见过。只有一两个幽魂说曾见过类似的,只是盒子是空的,他们便没在意,就随手丢掉了。
擎涳又问:“那么有谁现在还保留着这样的盒子?”
幽魂们都说没有,毕竟这盒子连块红石都装不下,留着根本没用。擎涳闻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挥手收了红诏令,那些亡灵也就各自散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擎涳和姜禄阱刚要离开,忽然听见高台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神主大人,神主大人。”
擎涳循声望去,见高台后站着一个身形弱小的亡灵,像个还没成年的男孩子,他的眼神里有些胆怯,半低着头,不敢直视擎涳的眼睛。
擎涳走近了些问道:“叫我何事?”
那小孩儿亡灵没有说话,只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擎涳面前,张开手心,里面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盒子,同样四四方方,有着镂空的纹饰。
“这是…你捡到的?”擎涳问。
小孩儿亡灵点了点头,抬眼悄悄瞄了一眼擎涳,又慌忙收回视线,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擎涳拿起他手中的铁盒,发现这个铁盒竟还没有被打开过,外扣是完好的。
“你在哪儿捡到的?”
小孩儿低着头,糯糯地开口道:“在我家附近的土山上。”
“你家在哪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道:“我叫郁衡,我家在火擎山以北的枯林里。”
看着眼前这怯懦弱小的孩子,擎涳不禁回头问姜禄阱:“这么小的孩子,是犯了何等重罪,才被关进怨灵坳中的?”
姜禄阱闻言,召出一方石盘,在中间写下郁衡的名字,石盘发出红光,不一会儿,便将这人的记录显现出来。这是怨灵坳用来记载亡灵身份的魂石,凡是在怨灵坳中游荡的亡灵,皆有记载。
姜禄阱看了看,回答道:“禀神主,他不是因犯了罪而被降罚于此的,是因为他的生母被降罚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有身孕,所以这个郁衡是在怨灵坳中出生的。”
擎涳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怪不得他见这小孩儿的眉眼中仍存清澈,不像这里那些罪孽滔天的亡灵,眼睛里不是充斥着幽怨,就是还留有贪欲。
他看着面前怯懦的小孩儿,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快回去吧,小心被路上的红石灼伤。”
小孩儿听到了“谢谢”二字,似乎很是开心,嘴角上扬,笑着从擎涳面前一溜烟儿就跑走了。擎涳望着这郁衡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些恶灵,本就不是恶灵,只不过生不逢时,阴差阳错罢了。
待郁衡离开,擎涳又拿起这个没打开过的盒子细瞧,放在耳边听了听,倒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擎涳用法力施加到盒子的外扣上,念了声“开”。只见铁盒瞬间弹开,一股黑烟迅速冲向天空,转而消失不见了。
姜禄阱不解:“神主,方才那是……”
擎涳盯着那黑烟消失的方向,突然皱紧了眉头:“糟了,是夜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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