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枝关在屋子里的沈临,为了不受香粉的控制,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但事与愿违,意识还是随着香味渐浓而慢慢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感觉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乱跳,心慌难耐,就像是有虫顺着经脉爬进了心脏,在那里横冲直撞,搅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起来。
这会不会就是青枝说的,香粉吸入过量的话,最终会心力交瘁而死。
意识越发涣散,他的心慌就越发明显,渐渐的,他甚至看见眼前出现了许多模糊的影子,这些影子杂乱无章,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搅得他心烦意乱。沈临双手用力抠住掌心,当指甲戳破皮肤,掌心留下血痕的时候,他终于勉强将眼前的那些影子重合叠加在一起,谁知竟能依稀分辨出一个人的身影,擎涳。
擎涳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望着他,一语不发,表情也依旧平淡冷漠,沈临此时竟有些想笑,他撇了撇嘴,幽幽地念了一句:“这家伙,就算在幻像里也总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一样。如今我就要心卒而死了,你也不说给我个好脸看看,白长了这么一个俊俏的模样。”
那幻像中的擎涳好似听懂了沈临的话,竟然真的对着他微笑起来,而且还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擎涳身着一袭白色纱衣,与发髻上的白玉素簪交相辉映,更显得他的面容清俊温婉。
真好看啊……
沈临不禁嘲笑自己,都这会儿了,竟然还想着觊觎那家伙的美色,更何况,还是个幻像中的假擎涳。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是幻像,那便干脆把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试他一遍,反正自己也要死了,没什么好怕的。
沈临看着面前这难得温柔的擎涳,笑着道:“你若平时对我也多些笑脸,那该有多好。”
擎涳略显局促地开口问他:“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沈临一惊,没想到这幻像中的擎涳竟然也会说话,于是他忙回答道:“倒也没不好,我只是想要得更多。”
“你想要什么?”擎涳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
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了沈临心脏重重一击,他又惊又喜,没想到临死前还能看到皓涅神大人对自己一脸无辜地卖萌,真的忽然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
“我想要……”沈临盯着这幻像中的擎涳思忖了片刻,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措辞,因为他此时脑子里蹦出的字字句句,全都不是能放到明面上说出来的,有的连他自己想想都会脸红,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面前的擎涳似乎能探知到他的心思,往前走了几步,站得离沈临更近了些,手臂轻抬,手指尖沿着沈临的衣领渐渐下滑到他的心口,一字一句地笑着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幻像可太刺激了,沈临庆幸此时真的擎涳不在,否则让他看到自己平时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自己的小命可真就不保了。
“我想要…你……”
话没说完,沈临胸口被擎涳指尖顶着的地方,突然温热刺痛,他猛地记起,擎涳给他下过追形咒,说若自己心神受损,擎涳是可以感知到的,就像上次张生来捅了自己心口一刀,擎涳就通过追形咒感知,并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原来还有救,这个幻像擎涳虽然太过反常,但没想到他竟然提醒了自己这么关键的一件事,果然,还得是皓涅神大人。
头脑瞬间清晰不少,眼前的幻像也消失不见,沈临此刻双脚被绑住无法自由挪动,手也被反剪绑在了背后,于是他思考了一下,只能抠紧手心,用力让指尖戳破手掌,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想让自己的身体多受些苦痛,试图用这种方式唤起追形咒的作用,从而让擎涳能感知到。
可他不知道的是,擎涳此刻正身处怨灵坳,怨灵坳本就不属于三界之中,更何况擎涳周身布了很强的结界,追形咒无法起效,所以根本感知不到他有危险。
自残带来的结果,除了手掌的剧烈疼痛,鲜血横流之外,擎涳却并没有出现,沈临心脏越来越疼痛难忍,快要喘不过气,心跳就像是乱掉的鼓声,随时可能骤然停止。那玉兰花的气味,好似长了手的小鬼儿,紧紧攥着他的心脏,揉捏拉扯,叫他心力交瘁。
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尽全力挪动着身体,将自己移到床边,一翻身,便从床上滚落在地,沈临半个身子倚靠着床脚,一点点移动被绑住的双腿,盯着面前的墙壁,勉强调整早已混乱的呼吸,突然一个用力,将头猛地撞了上去。
如今或许只有这一种办法能将自己伤害到极致,毕竟头破血流带来的痛楚比手掌心受伤要强烈得多,上次也是张生来捅了他一刀,快要死的时候擎涳才出现,所以现在他只能拼死一搏,不管结局如何,总比待在这里被这迷香索了神智,最终慢慢心卒而死要痛快一些。
万一擎涳真的出现了,他便赌赢了。
不知是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死掉了,猛冲向墙壁之后,额头并未传来剧痛,他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整个人顺着墙壁下滑,就像要掉落进无止境的深渊之中,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沈临越来越抵抗不住这香粉的威力,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周身散发出异样的柔光,像是被包进了一团暖霞,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努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那曾被红髓骨刀贯穿,却未留下伤疤的地方,沈临无奈地笑了笑:
“什么追形咒…那家伙,果然是个俊俏的…骗子……”
……
叶沐笙赶到的时候,只见到在充斥着异香的屋子里,被绑了手脚的沈临狼狈地倒在地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意识。
他去解开沈临手脚上的丝帕时,才发现他的掌心已经满目疮痍,一双手鲜血淋漓,手心已经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了。
不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叶沐笙还是费力将沈临搀扶了起来,将他带离之前,瞄见了他发髻上插着的一根金色羽毛,叶沐笙不禁皱了皱眉。
金乌羽?
有点儿意思。
……
擎涳与姜禄阱打算回到珲柟宫,去查看四方碑上关于地脉的记载,谁知,离开怨灵坳刚收掉结界,擎涳忽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心跳也随之莫名加快。
擎涳脚步不稳,打了个踉跄,姜禄阱忙扶住他的手臂,担忧地问道:“神主这是怎么了?”
擎涳扶着姜禄阱站稳脚步,眉头紧皱,捂着心悸的胸口顿了顿道:“姜禄阱。”
“属下在。”
“你速去珲柟宫查看地脉记载,我要先回去一趟。”擎涳神色不安地望着东北方泛着微蓝色的天空道。
姜禄阱不解:“神主是有什么急事吗?需不需要属下陪同?”
“不用,你去吧。”
说话间,擎涳瞬间消失,连一点儿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姜禄阱。姜宫主望着神主大人离开的方向,不禁感到十分诧异。在擎涳手下待了这么多年,记忆中的神主大人永远气定神闲,不疾不徐,还是极少见到他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究竟出什么事了?
擎涳顺着追形咒的感应,瞬移来到落苑,见到的却是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一个人。
叶沐笙手里正拿着一把剪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盯着床上的沈临,擎涳猛一挥手打掉了叶沐笙手中的剪刀,剪刀应声落地,摔成了两半,叶沐笙也吓了一跳,回头不解地问:“神主要干嘛?”
擎涳皱着眉头,板着脸道:“我正想问你要干嘛?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
看了看床上昏迷的沈临,又看了眼地上摔坏的剪刀,叶沐笙明白擎涳是误以为他欲拿着剪刀对沈临行凶,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神主误会了,我是想剪开沈公子的衣服,帮他换一身干净的。”
“剪开?”
这样一解释,擎涳更不懂了,叶沐笙便指着沈临的双手:“沈公子的手满是伤口,我怕脱衣物时会再次碰到他的伤,所以想着干脆剪了算了,等换好衣服再帮他包扎。”
听了叶沐笙的话,擎涳忙看向沈临的手,只见他的两只手心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叶沐笙涂上了药,但有些还在隐隐往外渗血,手掌心的嫩肉全都皮开肉绽,简直触目惊心。
沈临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嘴唇干裂,发丝略显凌乱的散在枕上,有几缕搭在那枚金羽周围,挡住了些许鎏金的耀眼。
“……发生了什么?”擎涳眉头紧锁,气息有些许不稳,看到沈临手心的伤之后,擎涳感觉心口更加闷痛,不知是不是追形咒的缘故。
叶沐笙道:“沈公子为了查案,中了锦悦楼那两个姑娘的计,被她们绑在房间里,用了大量的迷香使他意识涣散,想让他自生自灭。”
“那他的手……”
“据我猜测,沈公子应该是想借由让自己受伤疼痛来发动‘追形咒’,让神主能感知到,所以才……”
擎涳听了叶沐笙的话,将视线紧锁沈临那双血肉模糊的手,眼神微动,胸腔起伏加速,连带着那闷痛的感觉越来越浓,终究难以化开。
数万年来,皓涅神大人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那名为“愧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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