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头顶如同炸了个闷雷,震得他全身都发颤。怎么就有了身孕?就算是昨晚他真的酒后乱性了,那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我和你什么事都没做,何来的身孕?”沈临费解。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劲儿,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儿!自从回到了人间,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沈临费解。
先是养父沈洪志说他昏迷了好几日才醒来,接着又是逼着他娶亲,娶到的媳妇儿竟然和擎涳有着同一张脸,后来又看到王桓瑛拿着陈妙玲在逆界买的胭脂盒,现在又听乔筠说,新婚之夜过后,她就有了身孕?!
离谱,真的太离谱了!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人间的生活才是一场梦境,他此刻,正陷在一个毫无逻辑的梦境之中?
想到这里,沈临突然发现,眼前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笑,笑容诡异阴森,很是恐怖。沈洪志,乔筠,还有王桓瑛,他们全都冷笑着走向沈临,步伐缓慢,有点像僵尸在挪步。
沈临忙掉头就跑,他必须先逃离这里,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可谁知,他跑出自家院子后,竟直接迈进了他的卧房,卧房中的床上仍旧躺着那身穿薄纱寝衣的乔筠。
这是为何?
沈临来不及多想,便又再次跑出房门,可这一次却又一脚迈进了一个陌生的屋子,屋里全是陈家人,包括打了他一拳的陈妙玲的哥哥,他们都怒狠狠地瞪着沈临,手里甚至还拿着刀子斧子之类的凶器。
沈临慌忙继续往前跑,踏出房门,却又迈回了自家院子,他看见院子里的那些大红喜字全都不见了,换成了白花花的冥幡,和正中央一个大大的“奠”字。他的养父沈洪志正在一口棺材前烧着纸钱,口中还念念有词:“臭小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不等着给我养老送终,你自己先去那边儿享福了!”
沈临向前探身,看到棺材里躺着的,竟然是自己。他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却被门槛绊倒摔到院子外。可院子外却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满是枯石杂草,天空阴冷无比,远处飘来一团黑灰色的雾气,夹杂着腥臭味,直直地朝沈临扑过来。
沈临下意识转身就跑,却跑不过那飞速袭来的雾团,整个人被包裹进湿冷的雾气中,就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根本喘不过气。他张开嘴想大声呼救,可一开口,阴湿的雾气就一股脑儿灌进了他的嘴里,叫他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沈临不停地挣扎着,想要逃出这团迷雾,可是他越挣扎,反而越难以呼吸,就像掉进了一滩沼泽,只有不断的下沉,看不到一丝生机。
不会又要死了吧……
混沌中,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熟悉,能瞬间令他安心。
“沈临,沈临!”
是擎涳的声音,真的是擎涳,但是沈临的眼睛被雾团蒙住,分不清任何方向,口鼻也因窒息而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寻不到那个人。
“沈临!”
擎涳,我在这儿…救救我……
“沈临!沈临醒醒!”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极强的亮光,这光线穿透了黑色的雾气,将它们打散,霎那间,阴冷的湿气散尽,周围也没有了荒原野草,沈临从雾团中掉落在地上,猛地用力睁开眼睛,眼瞳中的恐慌和不安瞬间被一抹洁白的光驱散。
他终于看见了他的神明。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沈临张开双臂猛地抱住了擎涳,直到那抹熟悉的素馨花香气混进鼻息,这才让他的心魂回归本体,重新活了过来。
“擎涳,别走,救我……”
沈临全身都在发抖,手脚冰凉,但他却紧紧抱着擎涳,不敢放松一丝气力,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消失不见,他便会再次进入一个诡异的梦境。
周围安静极了,只隐隐听见怀里的人心脏跳动的声音,擎涳突然被沈临抱住,猝不及防,便全身僵硬地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手,轻拍沈临的背,语气轻柔地说了句:“没事…没事了……”
一旁突然传来烺篂带着怒气的声音:“沈临你放肆!竟敢直呼神主的名讳!”
烺篂这一声吼,叫沈临回了神,他稍稍松开手,抬起头四处观望,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雕梁画栋,日暖生香,这里是驳元驿的落苑,他此刻正坐在床上,怀里搂着一身素衣的皓涅神大人,旁边站着黑脸的烺篂,还有斜着一双狐狸眼,正在看好戏的姜禄阱。
“这是哪儿?是逆界吗?”沈临问。
烺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然能是哪儿!”
沈临又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烺篂撇撇嘴:“要不我揍你一顿,看看疼不疼?”
太好了,原来之前的那些,真的是一场梦。
沈临忽然踏实了,虽然此刻他是逆界的亡魂,但他却感觉自己得救了。他还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实感,庆幸自己没有重生。
其实,当一个亡魂也挺好的。
沈临的手还轻轻拥着擎涳,他望着那在梦中也让他为之动容的明眸,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
擎涳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沈临道:“我梦见,我活了,回到了人间的家中,他们说我昏迷了好几日,说之前在逆界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梦罢了。”
擎涳听完,微微皱眉道:“你的确是昏睡了好几日,用了许多办法都叫不醒。原来你陷入了一个梦中梦,那梦境中还有什么?”
沈临忽然明白,他在梦里回到人间,被告知之前的一切是梦境。所以他便失去了判断力,头脑混乱,陷入一个无尽的循环往复中,锁在梦境深渊无法逃脱。
“我还梦见了我的养父,梦见了镇子上的郎中,梦见了之前打官司的王桓瑛,还有……”沈临说着,便看向擎涳,眼前这张脸突然在他脑海中戴上了凤冠,穿上了喜服,甚至还点上了胭脂。
“还有什么?”擎涳追问。
沈临想说还有一个女版的你,但就怕这话一出口,会瞬间被皓涅神大人拍成肉泥,于是他停顿了片刻说道:“我还梦见,我成亲了。”
擎涳闻言,不动声色地推开沈临搭在他肩上的手,淡淡地问道:“和谁成亲?”
沈临道:“和一个叫乔筠的姑娘,我之前在人间活着的时候,倒是从没听说我家镇上有这么一个美人儿,所以也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似乎还挺真实的。”
可不真实么!真到沈临都快相信乔筠是擎涳的化身,真到他以为自己的“梦中仙”活了,差一点儿,就真的在梦里把“擎涳”给“睡了”。
擎涳挑了挑眉,继续道:“只有这些,没别的了?”
沈临想说还梦见乔筠怀孕了,可转念一想,那时在梦境中的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所以梦境出现了混乱,不然也不会没头没脑地闹了这么一出戏。于是他没提这事,只摇摇头道:“没了,就这些,之后我意识到可能是在做梦,便拼命想逃跑,但是却被一团黑雾包住,怎么都逃不出来。”
“黑雾?”擎涳想了想道,“那不是黑雾,那是夜游魂。”
沈临不解:“夜游魂是什么?”
擎涳道:“可以控制梦境的一种半灵半魂的东西,这次若不是烺篂和姜禄阱从怨灵坳带回解梦盒,恐怕你还要多几日被关在那梦境之中。”
桌上有一个四方小铁盒,与之前擎涳在怨灵坳捡到的铁盒大小相差不多,只是擎涳的盒子外面刻有花纹,而这个铁盒是外面光滑,里面刻着花纹,与之前的完全相反。他拿着两个盒子去找过叶沐笙询问,叶沐笙告诉他,外面有花纹的叫“予梦盒”,里面有花纹的叫“解梦盒”,予梦盒可以放出夜游魂,而解梦盒则可以召回夜游魂。
所以方才擎涳拿了解梦盒,把控制了沈临梦境的夜游魂召回,这才将他解救出来。
擎涳将解梦盒交给姜禄阱,吩咐道:“你带着这只夜游魂先回珲柟宫,试试看能不能用天锦池的水将其净化。”
姜禄阱领命先行离开了,擎涳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叹了口气道:“我明日要去人间一趟,你好生养着,别出去惹事。”
听闻擎涳要去人间,沈临马上开口道:“我跟你一同去。”
“你去做什么?”烺篂不满地抱怨,“神主带着你就是累赘,你老老实实待着吧。”
沈临却突然抓着擎涳的手腕,眼神中充满了恳求:“神主带我一起去吧,我有明印,应该是能去人间的吧?我不想自己留在这儿。”
擎涳低头看了眼握住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害怕了?”
面对他的调侃,沈临却并不介意,反而点点头,深深地望着擎涳的眼睛,心有余悸地说:
“我是怕,怕一睁开眼,又见不到你……”
“咳咳……”被他的话吓得差点儿咬了舌头的烺篂,突然让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沈临被咳嗽声打断,顿了顿,才笑着补全了后两个字:“……们了。”
这一句被分成两段的话,让擎涳的心被猛地拉起,又轻轻坠落,他望着沈临那期待的眼神,半晌,抽回手起身说道:“明日入夜启程,你在前殿等我。”说完,他便带着烺篂匆匆离开了落苑。
走出落苑大门,烺篂跟在擎涳身后不解地问:“神主真要带沈临去人间?”
擎涳不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烺篂不太明白擎涳的用意,只是近来他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偷偷滋生,但那气息究竟是什么,烺篂不懂。
擎涳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吓了烺篂一跳:“神主怎么了?”
擎涳开口道:“你去帮我查一查,看沈临的家乡有没有一个叫乔筠的姑娘,模样如何,是否婚配。”
“神主查这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帮沈临作媒吗?”
擎涳突然沉下脸来,翻了个白眼儿,语气冷漠,却似乎略带嗔怪地嘟囔了一句:“他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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