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沈临果然如约等在前殿,他换了一身装扮,一改往常总是爱穿的暗色衣服,竟然换了一身明黄色调的衣服,衣料中还夹了金线,走起路来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抹流光。
这身装扮怎么说呢……略显骚气。
知道的,他是要随同神主去查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和心上人约会呢。
来到前殿的擎涳看见这“不同寻常”的沈临,也愣了一下。随即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开口道:“你……有事吗?”
沈临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笑着问擎涳:“怎么样?好看吗?人间白日居多,阳光下这衣服就更好看了!”
擎涳原本还不知道沈临搞这一出孔雀开屏是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好像忽然明白了。怪不得沈临此番非要跟着他去人间,昨日听他说那个在梦里与他成亲的乔筠姑娘,是个大美人儿,兴许这次他就是想见那姑娘才费心打扮了一番。
想到这些,擎涳沉下脸,冷笑道:“沈先生如此费心装扮自己,怕不是想要在美人儿面前出风头吧。”
沈临笑了笑道:“出不出风头无所谓,只是想让自己衬得上美人儿,才不负人间的山河秀丽。”
其实沈临是想着,若去往人间,必定少不了行走于艳阳光天,人间的美景万千,他和擎涳并行于那些美丽的风景之中,沐浴着阳光,享受着鸟语花香,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一行不像办案,更像是一场浪漫的约会。
所以沈临才特意装扮了一番,为的是给这场“约会”留下美好的回忆。
但擎涳却完全误会了,他看着眼前这“花枝招展”,“迫不及待”的沈临,想到的只有他口中曾提到过的乔筠姑娘,以为沈临是急着回到人间去与那梦中的新娘相见,才特别做了打扮。
两人所说的“美人儿”,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擎涳顿了顿,冷哼一声道:“沈先生如此费心,想必那美人儿定会心生爱慕,芳心暗许。”
谁知面对擎涳的冷嘲热讽,沈临却十分高兴,满脸激动地看着擎涳道:“真的吗?他真的会喜欢吗?”
可沈临越是激动,擎涳就越是烦心,不想再看他这花痴般的嘴脸,撇过头去淡淡地说了句:“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沈临感知到了擎涳突然转变的情绪,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这么久以来,他多少也习惯了这脾气心性都阴晴不定的神主大人,所以也没在意,只笑了笑道:“好,都听神主的。”
擎涳不语,只站在前殿中央,双手围拢出一个明亮的光圈,他默念一串咒语,只见那光圈在半空中慢慢扩大,中间隐隐出现一层水雾墙,水雾墙里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似幻似真。
擎涳道:“此去人间之行,你要切记一点,你已是逆界的亡魂,等到了人间要随时跟紧我,无论如何,莫要冲动行事。”
沈临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保证一直紧紧地跟在你身后。”
擎涳回头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迈步走进那水雾墙。沈临也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同消失在那水雾之中。
这水雾墙便是通往人间的逆行隧道,待两人都进去后,光圈开始慢慢缩小,眼看就要将隧道关闭,驳元驿的前殿中忽然闪出一个绿色的光点,在光圈消失前的一瞬间,这光点也闪进了水雾之中。
从逆界去往人间,是反时空而行,擎涳是神明,所以无妨。但若是寻常人的亡魂,既然已经到了逆界,也就意味着再回不去人间了。
不过,沈临拥有明暗双印,按理说他应该是可以行走于人间无恙的。但是以防万一,擎涳还是为他做了隐形咒,所以沈临在人间行动,是不会被凡人看到的。
沈临许久未走在人间的街市上,有些兴奋,尤其是他此刻的隐身状态,旁人看不见他,他便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街上随处蹦跶,有时不小心撞到人,人们会诧异地环顾四周,因不知刚才撞到了什么东西而纳闷儿。他便笑嘻嘻地躲在一旁看好戏,活脱一个捣蛋鬼。
擎涳无奈地叹气,有些后悔带这个活宝出来,真不够给他丢人的。
等沈临嘚瑟累了,便乖乖回到擎涳身边跟着他慢慢往前走,擎涳瞥了他一眼道:“能见到美人儿,就这么高兴吗?”
沈临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身处人间的缘故,神主大人的脸颊被人间的暖阳温润过后,像是透嫩的苹果,简直秀色可餐,看了叫人心情大好,沈临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能日日与美人儿相伴,我怎会不高兴?”
擎涳不喜欢听这话,心里烦闷,但他不知自己为何明明不喜欢听沈临说这些,却还总是偏偏想要问他这样的问题,引着他说那些话来使自己烦心。
心思越是躁动不安,就越想确认某些事情,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越会烦躁。
这是个死循环,即便是无所不能的皓涅神,也无法可解。
见擎涳沉默不语,沈临便开口问道:“神主这次来到人间,是要做什么?”
擎涳沉默了片刻,说道:“寻一个被贬人间的上古之神,月神青。”
“月神青?”沈临想了想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擎涳看了他一眼,笑道:“沈先生好学问,连上古之神都有所了解,看来平日里没少跟叶沐笙交流读书经验。”
怎么就又扯到叶沐笙了?沈临不明白,但他莫名还挺喜欢听擎涳喊他“沈先生”的,听着就带劲。
“我也不记得从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总之就是有些耳熟,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沈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算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不知不觉来到了郊外,这里离沈临的家乡卿州不远,也坐落于烟江畔,而烟江则是人间大陆中最大的水域。叶沐笙说月神青被贬入人间掌管水域,所以擎涳便想着来烟江寻一寻。
沈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家乡的江河了,前几日在夜游魂的梦境中倒是回了一次家,可那只是混乱中的匆匆一瞥,根本没有时间好好逛一逛。
他站在烟江畔,望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滔滔江水,仰起头深呼吸,似乎能嗅到江岸边的苇草清香。沈临长舒一口气:“还是这烟江的水声听着舒服啊,空气也好。”
擎涳站在他身后说道:“你很喜欢江水?”
沈临摇摇头,笑了笑:“神主可知我是如何被沈洪志收养的?”
擎涳未语,只静静地等待沈临的下文,沈临继续道:“沈洪志是个猎户,那日他在郊外打猎,无意中被林中的蛇咬伤了腿,好在那是一条无毒的蛇,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那日收获不佳,所以沈洪志心情不太好,便来到这烟江边清洗伤口,顺便喝两口酒休息一会儿。
他刚躺在江边的大石头上打算睡觉,天上却突然下起了小雨,沈洪志只好骂骂咧咧地准备回家,可谁知他刚要离开,忽然看见江面上飘来一只小竹筐,晃晃荡荡到了岸边。沈洪志好奇地上前查看,却发现那竹筐里躺着一个婴儿,婴儿被裹在单薄的襁褓中,脖子上挂着一只暗红色的玉佩。
世道不好,弃婴也是常有的事,沈洪志本不想理会,可天上的雨却越下越大,眼看婴儿的襁褓就快要被淋透了,可那婴儿却并不哭闹,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沈洪志。沈洪志犹豫了一会儿,干脆拎起竹筐,把那婴儿抱回了家。”
说到这儿,许是被江边的风吹久了,沈临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竹筐里的婴儿就是我,我就是那所谓的‘江流儿’。沈洪志觉得我是被那场雨淋过来的,所以取名沈淋。后来隔壁秀才说淋字作名不好听,便改成了临时的临字。寓意我们只是临时的父子,总有一天会散。果不其然,我死得这么早,这父子真的是太临时了。”
“你别说,这个家组成得确实临时,沈洪志这个人,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养好一个孩子呢。所以他整日里只会给我喂米汤,喂面汤,有好几次我夜里哭闹,这家伙竟然给我喂了两口温热的酒,就为了能睡个安稳觉。你说,我能活到现在是不是也算奇迹了。”
虽然沈临的语气听上去轻松如常,甚至还一直在调侃自己,但擎涳看着他静默的背影,忽然心内一紧,有种莫名的伤感萦绕在心头,沉默了片刻,他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问道:“你可曾寻过你的父母?”
沈临笑了笑:“当然没有,他们都不想要我,我为何要寻他们?小时候我知道自己不是沈洪志的亲儿子,便也问过他我是从哪儿来的。沈洪志告诉我,我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让他恰好撞见,就给捡了回来,所以我的父母就是这江边的石头,看哪块儿顺眼就是哪块儿,随便选。”
沈临说着,弯下腰随意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用力扔向江面,石块在水面连续跳动,打了一串漂亮的水漂儿。
沈临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过头朝身后的擎涳得意的一笑,说:“你看,这石头跟我配合得多好,说不定我还真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江边的风轻柔和缓,将沈临的发丝吹起,浅浅地挡住了他的眼睛。沈临果然没说错,他身上的这件夹了金丝的衣服,在人间的艳阳下,竟反射出点点璀璨,映衬得整个人像是浸在星河之中,好看极了。
擎涳就这么望着江水旁这洒脱不羁的少年,不觉看出了神,他心内的暖洋流淌过全身,忽然有种冲动,想上前去给这身世坎坷的可怜人,一个轻柔的拥抱。
因为他心疼了。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擎涳像是中了蛊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直到与沈临相距不足半步之遥,沈临被风掀起的发丝扫在了他的脸上,他才像是突然回了心智,猛地顿住脚步。
沈临望着神主大人的眼睛,不解地问:“怎么了?”
擎涳不语,他悄悄攥紧了手心,努力克制住内心那莫名的冲动。
“我……”
很想抱,却不敢抱,这种煎熬折磨快要把神主大人逼疯了,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后退了半步。
沈临又问道:“你想说什么?”
擎涳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从掌心迸出无数素馨花瓣,那些花瓣在空中旋绕,竟环绕在沈临的周身,像是用温柔的馨香将他拥入怀中。
素馨花是擎涳的本源,用素馨花代替自己拥抱沈临,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沈临却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为何?”
“奖励。”
“奖励什么?”
“奖励你……”擎涳转过身背对沈临,抿着唇淡淡一笑道,“水漂儿打得好。”
神主大人说着,便双颊微红的暗自踱步离开,只留下沉浸在芬芳中的沈临,站在江畔一头雾水地望着他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打个水漂儿就能得到奖励,那擎涳是喜欢水漂儿,还是喜欢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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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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