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满风声的双人间，凌一被风捆了手脚，怔愣地任由季少虞坐在他怀里撒娇，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像刚烧完的铁又烫又硬。
“你先下来，”他别着脸说。
后背也弓着，想拉开些距离；可他退一尺，季少虞就近一丈；后背都快抵着墙，人还在他怀里。
季少虞的拖鞋早掉了。脚向外撇着，透着粉的膝盖内扣跪在深色床单上，蜗牛似地朝前爬，直到把下巴搁上凌一肩膀才停下。
香得很。
身上睡衣柔顺剂、头上洗发水、脸上面霜草木清香，淡淡的，在风里若有似无，但靠得太近全能闻见。
“我不会走，就在房间里。”
凌一身体不敢动，生怕这个微妙的姿势会让怀里的人察觉到什么，只能用手轻轻推他的肩。
季少虞睡衣面料很软，碰上的瞬间似乎让他指腹的热意消退些，可等手指捏紧，体温也跟着传出来，让他感觉更不妙。领口就在旁边，锁骨就在里边。
“我想和你睡一张床。”季少虞坐起身道。
凌一视线上移，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停在鼻尖下的嘴唇，吐出两个字：“不行。”
昏暗夜色里，黑色眼睛闪了下，像玻璃杯里晃动的滟滟水光，很快就被垂下的眼皮掩住，说了声好吧。
大腿上的重量空了瞬，季少虞撑着右边床铺打算起身，下一秒，脸颊被大手握住，被迫昂起头。
眼睫撩起来，望着凌一。
房间安静几秒，只剩下心跳和呼吸声。
季少虞垂在身后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做好了被吻的准备。
贴在他脸上的大手动了动，大拇指擦过他的嘴角，力度很大，像是已经吻了他一次。
“嗯。”凌一放下手，将他抱回床上，“睡觉。”
说完，不看他，推开滑门，走去阳台旁的卫生间。
季少虞在床上坐了会儿，躲进了被子里。
脸在滴血。
无事发生。
风声有些吵，凌一失眠了一整晚。天不亮，穿好衣服出门跑步。
两小时后，操场上来了人。
“哎哟，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还真是你啊？”
凌一低头喝着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叫。
张弘咧着嘴，捞起训练服，露着大片肉，朝凌一靠近，跟身旁雍城理工的队友说道：“不是都说凌一去MIT了吗？怎么，被学校退货了？”
凌一放下水瓶，转过身。
“正好，上次没能上场，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跟那个小白脸能进几个……靠！”
挑衅的话被吓回去。
张弘盯着凌一停在他眼前的拳头，不停咽着口水。
直到凌一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他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草！还想再打老子？我告诉你凌一，我……”
凌一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沉着脸道：“这是在江大。如果我再从你的嘴里听见狗叫，我也会让你知道——”
张弘被凌一扔了出去。
“江大到底有多少地方没有装监控。”凌一收拾好东西，“滚。”
身后雍城理工的人看不下去了，赶忙来拉住张弘。
他们都不想再惹江大。
比赛结束没多久，球队赞助商二话不说撤了资。
学校追问许久，终于问出了实情：听说，你们学校有人拿脸去撞沈建季家少爷的手，事后还非得让人道歉？还是你们胆子比较大，我不行。
至今，雍城理工足球队还没有找到赞助商，全靠学校经费垫着。
学校了解来龙去脉后，大为光火，警告他们再敢惹事就退赛，加学分的事想都不要想。
本来就是被扇动着挑事儿，以为能跟以前那样仗着学校不管，张弘拳头硬。现在好了，牵扯到学分，没人再想跟他混。
况且，本就是他们先惹得人家。
所有人都在拉着张弘离开后，开始劝他，只有上回被踢得丢了面的10号，找到在林子里抽烟的张弘，把查到的季少虞资料递给他。
“呿，怪不得这么拽被人骂爹妈都没反应。”张弘把烟一捏，“他还真他娘的孤儿啊？”
凌一把早上的事儿在群里说了，提醒大家注意，有事找保安或者直接报警。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所有人都回了，只有季少虞没说话。
结束上午的课，凌一忙着往回赶去找他，走到半路才注意到有人跟他。
“李教授。”
凌一从转角忽然现身。
李教授吓得立马拉着身旁的人，抬头聊起荚状云的形成原理。
“荚状云，似飞碟，透镜形状出现，多见于顺风右侧……”
“不错不错。”李教授十分经意地扭头，“哎呀，好巧，凌一你也在这儿？”
凌一挑挑眉。
李教授自知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化工院的费明，费教授。”
“费教授好。”凌一恭敬地伸出手。
“你好。”
凌一：“教授是去看少虞的吗？”
费教授：“对对……嗷。”被蹬了一脚。
李教授见说漏了嘴，也不装了，摊牌了。
“那个，凌一你可能不知道，你朋友他……”
“嗯，他是二十年前化工系邵风教授的儿子。”凌一说，“邵教授和两位都是江大大学校友，更是费教授的同学。三位曾一同公派去到剑桥硕士留学，而后加州理工攻读博士，并一起回了江大，是很好的朋友。”
费教授揉了揉鼻子，对李教授说：“他都知道。”
李教授：“……我跟你一块站在这儿，我能没听着吗？”
凌一笑了笑。
“我知道二位教授肯定都想见他，但我希望你们能先不要告诉少虞关于他父亲的事。”
加起来年龄三位数的俩人，一听不乐意了，问他为什么。
凌一深呼吸，就着转冷的秋风缓缓开口。
-
来了食堂，乌泱泱全是人。
“小鱼呢？”
京港队坐一块儿，占了长条桌。邓东抬头看他：“说不饿。”
凌一点头，刚准备走，就被程浪神秘兮兮地拦了下来。
“小鱼生你气了，看样子像是见你有空在群里说话，都没给他发消息。”
凌一看了眼程浪。
“啧。”程浪拍拍他的肩，“哥们儿现在也谈恋爱了，我懂。”
凌一思索片刻，冲他说了声谢谢，买了东西往宿舍赶。
十月，江大的桂花树开得最好，银的、金的密密麻麻裹在墨绿叶子里，跟唱歌似地弥漫着绵长香气。园林工人在修剪花枝，凌一要了些。
小鱼家玄关就点着桂花味的香薰，应该是喜欢的。
屋里，季少虞饿了，想着要不先吃饭再跟凌一算账。正起身，门响了。他麻利地坐了回去，很忙地玩起手机。
“吃饭了吗？”凌一敲完，推门进来。
季少虞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也不吭声。
走近些，瞧见他歪着头翻朋友圈。脸颊上本就不算多的肉终于长了回来，生气时微微鼓起得更明显，长睫毛被窗外进来的光映得发亮。
凌一忍住没亲他，找来绳子把零散的桂花枝绕了绕，扎成小捆，放在桌上就昨天那束花旁边，季少虞抬眼就能看见。
季少虞瞟了眼，终于开口：“我不饿。”只是依旧没看他。
凌一在他右边蹲下，左手搭在身后的椅背，长臂把人围起来，看着他说：“我上午满课，好饿，陪我去食堂好不好？”
“……这你学校，找不到食堂？”
“找不到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
季少虞不跟他计较，大发慈悲地站起身往外走。
“吃点。”凌一把刚买的红糖糍粑递给他。
上次在家周琼荣做过，季少虞很喜欢，怕他生着病晚上不消化，凌一没让他多吃。外卖还有会儿，现在垫肚子刚好合适。
“冷了没？”
“没。”
季少虞知道如果冷了，凌一肯定会收走它。
二人相处到现在，凌一越来越喜欢暗地里管他，嗯，还好没坦白正式谈恋爱，要是再给了他「男朋友」头衔，指不定能猖狂成什么样…
食堂人少了些。
邓东他们跟他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凌一把桌子擦了，也出去给他拿外卖，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正给周琼荣发的朋友圈点赞，两双皮鞋停在了他脚边。
季少虞抬起头，其中一个他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教授，另一个没见过，刚准备打招呼，就被先发制人。
李教授：“哎呀，食堂怎么人这么多？”
“就是就是，哎，只有这儿还有位置了。”
季少虞回头看了眼空出1/3座椅的食堂，刚扭过头，就对上了李教授的视线。
“学生，不介意我们一起坐吧？”李教授端着餐盘，惊喜地看着他，“哎呀，是邵虞啊，真巧。”
季少虞被这突如其来的双簧唱得有些懵，很快反应过来，起身问好。
三人自我介绍后，一起坐了下来。
两位教授坐在他对面，餐盘规规矩矩地放在面前，也不动筷，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季少虞很少尴尬，尤其是跟长辈在一块儿，都很喜欢他，但此刻，真的有些尴尬。
“两位教授，你们，不用在意我的，可以先吃。”
李教授：“诶，叫教授好生分。”
费教授：“就是就是，叫叔叔。我是你费叔叔。”
怎么感觉跟哄小孩似的？
季少虞挠挠头，不理解但照做：“李叔叔，费叔叔。”
“诶！”李教授双手一拍，指着季少虞跟身旁的人说，“老费你看，多有礼貌，是不是？”
“就是就是！”费教授推推眼镜，从包里摸出个红包，“孩儿啊，来，收着。”
季少虞：？
凌一提着外卖回来，刚好撞见季少虞跟俩人打太极拳，推着两个厚厚的红包。
“凌一！”
季少虞逃也似地站起身，跑到凌一身边，拉着他衣袖：“你们学校教授怎么跟干妈一样，见我第一面儿就塞红包啊？救救我救救我…”
凌一安慰他宽心。
果不其然，俩教授一见到他就把红包收了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四人就这么坐下吃饭。
季少虞却像是在提前准备毕业答辩，回答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李教授：“邵虞，你对材料感兴趣吗？硕士可以考我这儿。”
费教授：“化工也行，邵虞肯定有天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季少虞勉强一笑：“我专业是文学，可能没办法拜在二老门下。”
说完，对面二人对视一眼。
季少虞小声问凌一：“他们不会是瞧不上学文的吧？”
不等他回答，二人一前一后开口了。
“文学好啊！文学跟材料一样，都是人类解读世界的源语言！”
“就是就是，学文好啊，学文可太好了！文学就是文明的反应釜！”
季少虞：？
凌一瞥见季少虞疑窦丛生的神情，掩住嘴，假意猛打了个喷嚏，借机道：“太过了！”
二人这才收敛些。
一顿饭终于吃完。
江大德高望重的两位教授，手里各自捧着一杯季少虞买给他们的奶茶，满脸慈爱地目送他离开。
季少虞冲他们挥手，转过身，拍了拍凌一，问他：“我是不是又长好看了？”
凌一弯起的双眼回应了他。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很想收养我？”季少虞嘀咕。
凌一昂头笑起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影子拉得很长，就要飞起来。
太阳不停转，将他们拉长的影子转成移动的分钟，指向绿茵场。
连着两天的训练，两个教授一有空就来球场给季少虞捧场，拿他当小孩儿照顾，送水、递毛巾，举着手机给他拍照，一个劲儿地夸他。
晚上，下着雨，两人依旧撑着伞来看他，还跟常理据理力争说秋雨凉，会感冒，不该再训练。
常理不敢惹俩院士，把季少虞叫了过来，让自己解决这突如其来的父爱。
季少虞好说歹说，才把二人送回了院士别墅楼。
送完人，凌一立在伞下等他。
“真的好奇怪，邹教授也很喜欢我，但也没有这么喜欢呢？”
“眼缘这种事情，靠近点…很难说。”凌一夹紧他抱着自己手臂的手，“你问他们了吗？”
风又大了些。
季少虞被吹得睁不开眼，点点头：“就说很喜欢我，还问我有没有谈恋爱，想把我介绍给…怎么不走了？”
凌一忽然在雨中停了步，扭头看他。
季少虞哪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听凌一会说什么。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凌一冷着脸说完，抬起撑伞的右手，将他紧搂在怀里，往宿舍楼走。
天打了声闷雷。
季少虞顺势环住了凌一的腰，埋进他怀里，闷闷道：“可是，我给他发了消息，他都不理我。”
凌一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迈上台阶，凌一将伞收好。
他看了眼季少虞还是被打湿的头发，伸手拍了几下，忍不住道：“那你想一想，是不是自己给他提了什么难为人的要求。”
下午，凌一有线上会议，提前结束训练，没等到季少虞跟「粉丝」合完影回来就走了，像是惹了他不开心，刚到宿舍，备用机就收到了消息：
【宝宝：男朋友，比赛后我要和你约会】
【宝宝：记得穿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水手服】
【宝宝：不然就分手】
会议上，凌一偶有出神，这实在太过巧合。
「大人不失赤子之心」
宝贝们儿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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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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