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打网球很简单，你就想象那个球是磁铁，它去哪儿你去哪儿就行…！”
凌一点头，认真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季少虞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孔阳熙这通电话来得奇怪，竟然让他们去打网球？又或是不想让凌一和赵沅碰面，又或许——
“你从来没打过网球！”季少虞炸毛了，“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不想凌一来跟他们打球。
在他设想中和凌一第一次打网球，应该在夏天的意大利或者汉普顿，阳光和风向都很好，旁边就是游泳池和加了冰块的树莓果汁，他可以有一整个夏天去教凌一打球。
而不是像现在，大冬天的跑去室内网球馆打球，还是和他不喜欢的孔阳熙。孔阳熙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季少虞一点都不喜欢他。
可架不住凌一说要去，问他为什么也不说。
很快，他们到了体育馆，换好了网球服。正往里走了，季少虞忽然被工作人员叫到一边，说要签文件，只好让凌一先过去。
凌一来到预定好的网球馆，见到了早早等候的孔阳熙。
孔阳熙单刀直入，笑着问他：“没想到啊，一个江大的穷学生，是怎么把季少虞骗到手的啊？诶，采访你一下——”
孔阳熙将脚踩在凌一身旁的长椅上，看着他，：“也教教我哥们儿呗。”
他昨晚就把凌一的老底全查出来了，没什么把柄，就是个丢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人。可就是这么个普通人，居然追到了赵沅都追不到的人？
就像他爸，放着他这个亲儿子不用，非得把公司交给一外人打理，还说什么，人家虽然出生普通，但就是有能力。
我呸！
又能力算个屁，十几亿人里有能力的多了，没出身、没家世，算个屁！收拾不了他爸那个便宜儿子，他还弄不了凌一吗？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凌一脸上，冷笑道：“要是我把你和季少虞的关系，告诉他们家里人，你就等着给我……”
“所以你为什么不说呢？”凌一淡淡道。
“什，什么？”
孔阳熙没想到凌一会问他这个，一时间愣在原地。
凌一放下包，将网球塞进裤兜里，慢条斯理道：“你不说，肯定是因为在忌惮什么。”
孔阳熙脸白了白，不确定季少虞是不是真告诉了凌一什么，比如：在拉斯维加斯赌钱输了两栋楼？还是喝醉酒睡了他爸的小老婆？又或者是……
夜路走多了，总是怕闯鬼。
孔阳熙咽了咽喉咙，好在此刻季少虞和赵沅来了，才给了他个台阶下。
四人没更多的寒暄，等到球场工作人员就位，直接开打。
孔阳熙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发现凌一此前从没打过网球，忽然就计上心头，准备在球场上给他个好看！
选位毕，季少虞右一开球，赵沅接球，回击斜线。凌一反应稍慢，勉强挡回中场。孔阳熙早在网前蹲守，一个高压扣杀直扑向凌一脚下。凌一后退两步，仓促反手，发力不足，球软弱飘高。
孔阳熙在往前轻松凌空截击，重重砸向二人之间的空档，收拍，嗤笑道：“不是，这打得也太烂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打球。”季少虞走了几步，“能接住你们俩打了十多年的，已经很厉害了。”
赵沅不动声色，眼神锁定在季少虞身上，见他走到凌一身前，似乎是想要挡住所有不善的目光，别开脸。
接下来，孔阳熙又是一个大力inside-out，轰向凌一空档。季少虞知道凌一肯定没办法接，只好飞身救球，摔了一跤，但球勉强过网，却被孔阳熙高压得手。
Game.
季少虞忍不下去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将拍捏在手里，咬紧后槽牙想要个说法，但他的手臂却在此刻被凌一握住，冲他摇摇头。季少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忍住。
回到场边喝水。
“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来室内打……”季少虞嘴里被塞了矿泉水，“这是硬地的！球速本来就对新手不友好。”
“嗯，那夏天你带我去室外打。”
季少虞眼睛亮起来，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跟他夏天去打网球。
凌一蹲下身，查看他方才摔倒的膝盖，捏开冰袋，说：“嗯，因为我也想。”
这话听得他心里暖暖的，季少虞弯下腰，悄悄在他脸上亲了口。
远处，赵沅拿着冰袋跑来，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冰袋冰凉彻骨。
比赛继续。
这次轮到凌一发球，略显生涩，但已非常难得。赵沅冷着脸将球精准回击到凌一脚下，凌一正手抽击，只可惜球路太正，被等在往前的孔阳熙截击斜线。
季少虞发球，孔阳熙依旧接发球凶悍，直线压凌一深区。
但这次，凌一反应极其迅速，一个漂亮的反手切削，球低平飞去对方反手位。赵沅愣住，来不及调整站位，被迫回球，质量不高。
季少虞嘴角噙笑，果断上网，凌空截击得分！
“凌一！”他飞扑过去，“你刚刚那个球太漂亮啦！”
孔阳熙和赵沅也没想到，从没打过网球的凌一，居然这么快就能上手？
孔阳熙只能说是巧合，来安慰自己。
这次轮到赵沅发球，他的发球角度极为刁钻，季少虞反手回球。孔阳熙狞笑上前，准备再次正手inside-out轰开凌一的正手大角度空档。
凌一却仿佛提前计算好了落点，大步到位，正手直线抽击！球速不算快，但紧贴边线。
孔阳熙完全没想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再来！”
他不服气，不信凌一还能继续走运!
孔阳熙这个发球更狠，直直砸向凌一。凌一冷静垫步，教科书般的接发球，球速快入闪电，直落底线死角！
接下来，凌一就跟《法网冠军重生后成了豪门男友决定在网球场扮猪吃虎》里的主角一样，slice、drop shot、passing shot…一路反超将比分打到了5：4。
孔阳熙红了眼，不顾一切强攻，却失误连连。凌一最后一个反手直线制胜分干净利落。
Game and set, 6:4.
场上三人和围观的人都傻眼了。
季少虞眨了眨眼：“你，凌一，你不会骗我的吧？你真是第一次打网球？”
凌一笑了笑：“马格努斯效应最早就是在网球场上发现的。熟悉之后，在三维向量场里，很轻松就能通过球拍倾斜角与击打点距质心距离……”
季少虞觉得凌一装了个大的，但看那张沾着薄汗的英俊脸庞，用薄薄的嘴唇说什么初始速度、旋转角速度…的时候，真的超级性.感。
唔，很想亲他。
季少虞在思考怎么把人骗进更衣室亲，忽然就听见被打红脸的孔阳熙怒气冲冲开口：
“来，单打！就你跟我！敢不敢？！”
季少虞不知道孔阳熙今天发什么疯，冲上去就想跟人吵。他总是会在跟凌一有关的事情上冲动。
这次，他却被拦下。
“我和他打。”凌一握着他的手：“你不是想跟赵沅谈谈吗？去吧。”
季少虞愣住，凌一好像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确有话想对赵沅说，但又更担心留凌一一个人在这儿，也不想因为赵沅惹凌一吃醋难过。
“你早点回来看我打球，我就不吃醋。”凌一又一次看穿他。
季少虞笑了笑：“那我去咯~男朋友。”
凌一听出他在哄自己开心，搂过季少虞，亲了下他的额头：“嗯，去吧，男朋友。”
-
季少虞和赵沅没走太远，就在球场外的走廊。
“你的……”
“我先说吧！”
季少虞出声打断赵沅，见他点头后，说出了道歉：“对不起啊。”
赵沅俊秀的眉眼闪过一丝讶然。
季少虞继续道：“我是为一年前，在瑞士说的那些话道歉。我话说得有点重，不应该一听见你说喜欢我，就否定了我们之前的友情，这样子，是不对的。”
赵沅笑了笑，说不上勉强，也不够真诚。
季少虞挠了挠耳朵，说：“我当时的确没有骗你，我不喜欢男生，只是现在，我，的确喜欢上一个男生。”
从前他说的是实话，现在也是。
站在对面的赵沅点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捏紧：“嗯，能看出来，你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
听到他这么讲，季少虞松了口气：“总之，谢谢你喜欢我。”
“那我们之后还能做朋友吗？”赵沅忽然问。
季少虞愣了愣，反问他：“那，你还喜欢我吗？”
幽深无人的走廊安静了会儿。
赵沅看着他，似乎应该说出「不喜欢」这个标准答案，但他实在说不出口。
“喜欢。”
“那就算了吧。”季少虞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我，不太适应这种感觉。”
赵沅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季少虞“嗯”了声，不知该说什么，从脑子里找出不会出错的两个字，拍了拍他的肩：“加油。”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方才赵沅似乎有话对他说。季少虞问他，刚刚想说什么
赵沅垂下眼，沉思片刻：“你男朋友网球打挺好的。”
季少虞眼睛亮起来，笑着说了句谢谢。
赵沅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他刚刚想问季少虞，问他的膝盖还疼不疼。
算了。
赵沅在吸烟区抽完烟，回到球场，见到了累得跟在大夏天疯跑了一中午的红毛泰迪一样，气都喘不匀净的孔阳熙。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孔阳熙的连连败退下失了兴致，逐渐散去。
赵沅叹了口气，心想真不该答应孔阳熙，丢人丢到了O2。
他和孔阳熙打小认识，但关系算不上特别好，只是孔阳熙带女朋友来伦敦后发现信用卡被停了，就找上了他。
“打不过就别打了。”
“我…我，怎么可能，打不过…打不过他…！”孔阳熙杵着网球拍，曲着的双腿不停抖，“他，那小子…是不是，在江城…抗包包的啊？怎么…累死我了…他都不会累啊？”
“人家踢足球的，就是分钟跑动一百多公里。走了。”
赵沅无奈叹气，跟他们抬手作别。嫌弃地拿起网球拍，赶走了满身大汗的红毛泰迪。
只留二人的球场上，季少虞却一点不介意凌一身上的汗，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凌一，你太厉害了！”
“嗯，所以呢？”凌一挑眉：“有没有更喜欢我？”
季少虞眨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点头。
……
洗完澡，吃过午餐。他们买了玉米和豌豆去海德公园喂天鹅，盘腿坐在岸边，晒着伦敦在冬天极为难得的阳光。
季少虞掰了一粒玉米，却顾着和凌一接吻，捏在手里忘了喂，立在他们面前的小黑天鹅歪着脑袋看他，不满的“嘎”了一声。
“小孩子不能看。”季少虞努了努鼻子，将玉米扔进它嘴里。
这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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