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燥热，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同学都躲在树荫下或回教室了。阮星临腰腿的酸痛感在午休后稍微减轻了些，但剧烈运动是别想了。他和鹤临夏找了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靠着粗壮的树干坐下，享受着难得的荫凉和清净。
鹤临夏嘴里叼着根草茎，还在回味中午食堂那“惊世骇俗”的喂肉场面，时不时发出嘿嘿的贼笑：“星哥，你是没看见，裴会长塞肉那一下，快！准！狠！简直跟投篮似的！关键塞完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这心理素质，这演技！啧啧啧，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阮星临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还是有点哑：“闭嘴吧你，再提那事儿我跟你绝交。” 他现在听到“裴松谿”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腰酸背痛外加羞耻感爆棚。
“别啊星哥！”鹤临夏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八卦之魂永不熄灭，“说真的，裴会长对你，那真是……独一份儿！你看他对别人，冷得跟冰雕似的，就对你……又是抱又是喂又是擦嘴的……这要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爱个屁！那就是心机！绿茶精的顶级操作！”阮星临猛地睁开眼，咬牙切齿，“他就是想看我出丑！想控制我！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控制你？”鹤临夏眨眨眼，“那他还给你塞坐垫塞蜂蜜水？还给你吃肉？这控制成本也太高了吧？星哥，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裴会长这种级别的‘控制’，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想要你拿去！”阮星临气得想踹他。
就在这时，阮星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阮星临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的烦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愧疚。他划开屏幕。
**[妈妈]：小临，在学校还好吗？午饭吃了吗？**
**[妈妈]：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打你电话关机了，妈妈很担心。**
看着妈妈发来的消息，阮星临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嗓子眼又开始发干发紧。昨晚……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被死对头强行带回家“写作业”写到下不了床？这绝对不行！
鹤临夏也看到了备注，立刻噤声，好奇地探头探脑，小声问：“阿姨查岗了？”
阮星临没理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耳尖悄悄染上一点红。
**[暴躁小狮子]：妈，我挺好的，刚吃完午饭。**
**[暴躁小狮子]：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在同学家……写作业，太晚了就没回去，怕吵到你休息。]**
消息发出去，阮星临盯着屏幕，心里有点发虚。这个借口……太蹩脚了。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鹤临夏在旁边看得清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气音调侃：“噗……写作业？星哥，你这谎撒得……阿姨信吗？哪个同学家啊？裴大会长家？”
“滚！”阮星临恼羞成怒，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再废话揍你！”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妈妈]：哦，这样啊。作业多也要注意休息，别熬太晚。在哪个同学家？妈妈认识吗？下次不回家要提前说一声，妈妈很担心。]**
果然追问了！阮星临头皮发麻。哪个同学？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篮球场方向，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他赶紧收回视线，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着该怎么编。
鹤临夏在旁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裴——松——谿——”
阮星临瞪了他一眼，心一横，飞快打字：
**[暴躁小狮子]：嗯嗯，知道了妈，下次一定提前说。在……在鹤临夏家！对，就是鹤临夏！他爸妈都不在，我们讨论题讨论晚了就住下了！]**
发完这条，他立刻把手机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脸上臊得慌。为了圆一个谎，又撒了另一个谎，还把死党拉下水。
鹤临夏在旁边已经笑得肩膀直抖，捂着肚子：“哈哈哈……星哥……我……我家什么时候成你避难所了？还讨论题？你讨论题能讨论到嗓子哑了腰还疼？哈哈哈……阿姨要是真打电话问我妈，我就穿帮了！”
“闭嘴！你敢说漏嘴试试！”阮星临又羞又恼，作势要掐他脖子。
“好好好，不说！绝对不说！”鹤临夏举手投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为兄弟两肋插刀！这锅我背了！不过星哥，你这撒谎水平有待提高啊，太容易被戳穿了！下次记得提前跟我串供……”
两人在树荫下打打闹闹（主要是阮星临单方面殴打鹤临夏），暂时把刚才的窘迫抛在脑后。
* * *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气氛却截然不同。
裴松谿正在和临羲昀打半场二对二。临羲昀是他们年级另一个风云人物，性格开朗外向，甚至有点“明骚”，打球风格花哨张扬，特别爱耍帅，是球场上的焦点收割机。
此刻，球场边围了不少女生，大部分目光都聚焦在裴松谿和临羲昀身上。
“裴会长！加油！”
“临羲昀！好帅！”
“三分！投三分！”
“啊啊啊！好球！”
女生们的尖叫和加油声此起彼伏。每当裴松谿或临羲昀做出一个漂亮的动作，都能引起一阵欢呼。
临羲昀显然很享受这种关注。他刚用一个极其花哨的背后运球过掉防守，虽然球没进，但动作足够帅，立刻引来一片尖叫。他得意地朝场边飞了个吻，惹得女生们又是一阵哄笑。
相比之下，裴松谿就沉默得多。他打球风格和他的人一样，冷静、高效、精准。没有多余的花招，运球稳健，传球犀利，投篮动作标准且命中率极高。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紧贴着脸颊，镜片后的眼神专注锐利，散发着一种与平时学生会主席形象不同的、充满力量感的魅力。虽然话少，但那份沉稳和掌控力，同样吸引着众多目光。
中场休息哨声响起。裴松谿和临羲昀走到场边休息。
“裴大会长，人气不减当年啊！”临羲昀撩起衣摆擦了把汗，露出结实的腹肌，又引来一阵压抑的尖叫。他笑嘻嘻地撞了下裴松谿的肩膀。
裴松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水瓶拧开，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又是一道惹人遐想的风景线。
这时，几个胆子大的女生红着脸围了上来。
“裴…裴学长，那个…能加个微信吗？有些学生会的事情想请教……”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递出手机，眼神期待。
“临学长！这是给你的！”另一个女生直接把一封粉色的信塞到临羲昀手里，然后捂着脸跑了。
“学长！喝水！”又有人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
临羲昀来者不拒，笑嘻嘻地接过情书塞进裤兜（动作有点随意），又接过水，对着递水的女生抛了个电眼：“谢啦美女！不过我已经有水了，心意领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水。
裴松谿这边，面对递过来的手机和期待的眼神，他放下水瓶，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声音平静无波：“学生会事务请通过官方渠道或找对应部门干事咨询。私人微信不便添加。抱歉。”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那女生脸上瞬间写满了失落，讪讪地收回了手机。
裴松谿的目光，却越过围在他和临羲昀身边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槐树下的方向。那里，阮星临正被鹤临夏逗得炸毛，两人似乎在打闹。他的目光在阮星临有些别扭的坐姿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鹤临夏眼尖，立刻发现了裴松谿看过来的视线，赶紧用手肘捅了捅还在跟他“搏斗”的阮星临：“欸欸欸！星哥！别闹了！看那边！你家裴大会长正深情凝望着你呢！啧啧啧，这隔着人山人海都能精准定位，雷达都没他准！”
阮星临动作一僵，顺着鹤临夏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对上了裴松谿隔着人群投来的视线。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他刚才在树荫下撒的谎。
阮星临心里一虚，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又不肯示弱，硬着头皮瞪了回去，用眼神表达着“看什么看！”
裴松谿似乎接收到了他眼神里的“挑衅”，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身边还在叽叽喳喳的女生和忙着散发魅力的临羲昀，拿起自己的水瓶和毛巾，径直朝着槐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步履从容，无视了球场边投来的各种目光。围着他的女生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看着他目标明确地走向阮星临。
鹤临夏激动地猛拍阮星临大腿（引来阮星临痛呼）：“来了来了！他过来了！星哥！快！整理下仪容！迎接你家会长大人！”
“滚蛋！”阮星临低吼，身体却因为裴松谿的靠近而微微绷紧。
裴松谿走到他们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带来一片阴影。他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汗水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柠檬薄荷味，瞬间笼罩了树下的两人。
他没看鹤临夏，目光直接落在阮星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把手里那瓶自己喝过的水递到阮星临面前，声音因为运动带着一丝微喘，却依旧平稳：
“嗓子还哑着，少说话。喝点水。”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关心”。
鹤临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刷屏：卧槽！这操作！刚打完球就过来送水？还是自己喝过的？！这占有欲！这宣示主权的姿态！绝了！
阮星临看着递到面前的水瓶，瓶口似乎还残留着裴松谿嘴唇的温度。他脸一热，梗着脖子：“……不渴！”
裴松谿也不强求，只是拿着水瓶的手又往前递了递，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树荫下，球场喧嚣的加油声仿佛成了背景音。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阮星临瞪着那瓶水，又看看裴松谿不容拒绝的眼神，再看看旁边鹤临夏那副“快接啊星哥”的看戏表情，一股熟悉的憋屈感再次涌上心头。
心机绿茶！绝对是故意的！在球场被女生围着送水不收，转头就把自己喝过的水塞给他！做给谁看呢！
最终，在双重压力（裴松谿的眼神和身体的干渴）下，阮星临还是愤愤地、带着一脸“老子不是屈服”的表情，一把夺过那瓶水，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畅，但心里的憋闷一点没少。
裴松谿看着他喝水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在阮星临旁边的草地上，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圈地感，仿佛这方树荫，这片草地，连同旁边那个炸毛喝水的人，都是他的领地。
球场那边，临羲昀还在和女生们说笑，享受着众星捧月。而这边树荫下，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却有些微妙。鹤临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里的八卦之火越烧越旺。阮星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水瓶，耳根泛红，心里把“心机绿茶裴松谿”骂了一万遍。
裴松谿的“负责”和掌控，就是这样无孔不入。从教室到食堂，再到这课间的树荫下。他不需要激烈的手段，只用一杯水，一个眼神，一个自然的靠近，就无声地将阮星临划入了他的范围。阮星临这只鸵鸟，悲哀地发现，自己连在树荫下和死党吐槽的空间，都被这个心机绿茶精，强势地侵占了。球场喧嚣，树荫寂静，一瓶喝过的水，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绿茶精的段位，果然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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