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物理课。
老师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底下昏昏欲睡一片。
阮星临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鲻鱼头后脑勺。姿势标准,散发着“生人勿近,老子要补觉”的强烈气息。虽然眼底的乌青还没完全消退,但那股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暴躁小狮子”气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
经历了昨夜的崩溃、妈妈的遗书、项链的冰冷触感,还有裴松谿那莫名其妙、让人头皮发麻的“摆正项链”……巨大的悲伤像被一层厚厚的硬壳暂时封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带着刺的防御状态。他选择用最熟悉的方式武装自己——炸毛和睡觉。
鹤临夏猫着腰,贼兮兮地从旁边捅了捅阮星临的胳膊肘。
“星哥!星哥!醒醒!有八卦!” 他压低声音,激动得眉毛都在跳舞。
阮星临纹丝不动,后脑勺散发着“滚”的意念波。
鹤临夏不死心,又用力捅了一下:“真的!惊天大瓜!关于裴大会长的!”
“裴松谿”三个字像启动开关,阮星临埋在臂弯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抬头,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带着浓浓睡意的闷哼:“……吵死了,滚。”
声音嘶哑,但那股熟悉的“老子很不爽”的调调回来了!
鹤临夏眼睛一亮!有门儿!星哥这是缓过来了!虽然还是炸毛,但至少是鲜活的炸毛!
“真的星哥!”鹤临夏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我听说,昨天下午学生会开会,隔壁班那个班花,就总给裴会长送水的那个,散会的时候又想堵裴会长!你猜怎么着?”
阮星临依旧趴着,但埋在臂弯里的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鹤临夏捕捉到这个细微变化,更来劲了:“裴会长直接当没看见!绕着她走!结果那班花不死心,追上去问‘裴会长,下周的篮球赛你会来看吗?’你猜裴会长怎么说?”
鹤临夏故意停顿,吊足了胃口。
阮星临依旧没动,但呼吸似乎……屏住了一瞬?
鹤临夏憋着笑,学着裴松谿那副清冷矜贵的腔调,压低声音:“‘抱歉,下周篮球赛,我有更重要的事。’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那班花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他说完,自己先忍不住闷笑起来。
“更重要的事?”阮星临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股“老子只是被你吵得睡不着”的烦躁感,把头从臂弯里抬了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根呆毛倔强地翘着,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红印,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和不耐烦,只是眼下依旧挂着明显的乌青。他瞥了鹤临夏一眼,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屑,“他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学生会又给他颁终身成就奖了?”
虽然嘴上讽刺,但鹤临夏敏锐地发现,星哥那死气沉沉的空洞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带着刺的鲜活感!尤其提到裴松谿时,那眼神里的嫌弃和不爽,简直要溢出来了!
“谁知道呢!”鹤临夏耸耸肩,贼兮兮地瞟了一眼旁边,“说不定是忙着照顾某个‘病号’呢?” 他故意把“病号”两个字咬得很重。
阮星临的脸瞬间黑了几分,狠狠瞪了鹤临夏一眼:“闭嘴!再胡说八道老子揍你!”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睡乱的头发,动作间,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脖颈间那根细细的银链,和链子尽头那颗不起眼的暗色星星吊坠。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安静如雕像的裴松谿,像是终于被他们的“窃窃私语”打扰了。他合上手里的物理竞赛题集(他早就自学完了课堂内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平静地扫了过来。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精准地落在鹤临夏身上。
鹤临夏瞬间感觉后背一凉,像被教导主任盯上,脸上的八卦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后面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裴松谿没理他,目光转向旁边那个头发乱翘、眼神凶狠、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阮星临。
他的视线在阮星临脸上那刚睡醒的红印和眼底的乌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滑到他敞开的领口处,落在那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吊坠上。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深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下一秒,他像是没看到阮星临那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工整到可以当印刷品的物理笔记本,往阮星临那边推了推。动作流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帮扶”姿态,笔记本的边缘甚至碰到了阮星临搁在桌上的手肘。
“讲到这里了。”裴松谿的声音不高不低,清冷平稳,听不出情绪,“受力分析图,看第三象限。”
阮星临:“……”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猛地扭头瞪向裴松谿!
这绿茶精!又来?!当他是瞎子还是弱智?!而且那是什么眼神?刚才是不是瞄他项链了?!
“谁要看你笔记!”阮星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和被冒犯的怒火,“老子自己会听!” 他愤愤地把自己的胳膊肘挪开,仿佛那笔记本是瘟疫。
裴松谿面对这明显的抗拒,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像是听到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反抗。他收回手,没再试图推笔记。只是拿起放在桌角的保温杯——那是他早上从家里带来的,拧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带着清甜果香和奶香的气息瞬间飘散开来,是温热的草莓牛奶。
裴松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保温杯往阮星临手边一放。动作随意,仿佛只是随手一搁,但杯口恰好对着阮星临的方向。
“温的。”裴松谿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回自己那本高深的竞赛题集上,仿佛刚才的投喂动作只是幻觉。
阮星临看着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草莓牛奶,再看看裴松谿那张平静无波、仿佛无事发生的侧脸,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憋屈感直冲天灵盖!
又来!又是这种无声的、掌控一切的“照顾”!当着鹤临夏的面!给他递笔记他不看,就换牛奶?!这绿茶精是吃准了他嗓子还没好利索,又饿着肚子(昨晚没吃多少,今早赌气也没怎么吃)?!
鹤临夏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卧槽!裴大会长牛逼!这招“精准投喂”太绝了!草莓牛奶!星哥的最爱!还是温的!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果然,阮星临瞪着那杯牛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老师正转身板书)和这微妙的气氛下,显得格外清晰!
阮星临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窘的!
鹤临夏死死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裴松谿握着笔的手指似乎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掠过阮星临瞬间爆红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 阮星临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他愤愤地瞪着那杯牛奶,又瞪着旁边那个装模作样的绿茶精!喝?不喝?
不喝?肚子在抗议,嗓子也确实干得冒烟。
喝?这他妈不就是向裴松谿低头?!承认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就在他天人交战、内心疯狂咆哮的时候,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突然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阮星临同学!”
阮星临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摩擦力方向怎么判断?”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道例题。
阮星临:“……” 他刚才光顾着跟裴松谿较劲和纠结牛奶,完全没听!受力分析图?第三象限?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那本被推过来的、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清晰的受力分析图旁边,裴松谿漂亮的字迹标注着:「第三象限,摩擦力方向与运动趋势相反。」
答案就在眼前。
鹤临夏在桌子底下疯狂踹他,用眼神示意:快看啊星哥!
在全班同学(尤其是物理老师)的注视下,阮星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巨大的憋屈感和现实的压力让他几乎吐血!他悲愤地、屈辱地、飞快地扫了一眼裴松谿笔记本上的答案!
“……与、与运动趋势相反!”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地吼了出来,带着一种英勇就义般的悲壮。
“嗯,坐下吧。认真听讲。”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阮星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败仗,身心俱疲。他愤愤地抓起裴松谿那杯草莓牛奶,不是优雅地喝,而是像喝仇人的血一样,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温热的、带着草莓香甜和奶香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慰藉。但阮星临心里半点感激都没有,只有满满的憋屈和“又被这绿茶精算计了”的悲愤!
他重重地把保温杯放回裴松谿桌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用眼神无声地控诉:满意了吧?!
裴松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声闷响不存在。他依旧专注地看着他的竞赛题,只是那只握着笔的手,指腹在光滑的笔杆上,几不可察地、愉悦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鹤临夏看着旁边星哥愤愤灌牛奶、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再看看裴大会长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云淡风轻,心里疯狂刷屏:高!实在是高!裴会长这心机段位,十个星哥加起来也斗不过啊!这傲娇炸毛狮子,终究还是逃不过绿茶精的精准投喂和无情拿捏!
阮星临灌完牛奶,抹了把嘴,重新把自己砸回桌子上,后脑勺对着裴松谿。心里把“心机绿茶裴松谿”鞭尸了一万遍!这该死的同桌!这该死的牛奶!这该死的物理课!他发誓,等嗓子好了,他一定要把这绿茶精的保温杯扔进垃圾桶!
然而,身体却诚实地因为那杯温热的牛奶而暖和了一点,胃里也舒服了些。这认知让阮星临更加悲愤了。
妈的,这憋屈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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