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是谁。”
“是太子。”季长临如实交代道。
陆关山看着他，忽然便在心里形成了一个闭环。
他推开季长临，匆匆忙忙打开了门，向着门外快步走去。
季长临拦不住他，于是只好跟着他出去。
陆关山走在路上，顺便拎住了正搬着东西的萧喉。
他躲开了季长临，和萧喉一起赶到了大理寺狱。
“陆大人，您找谁？”狱卒看着陆关山问道。
“姓王的，关在哪儿？”陆关山停下脚步，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扔给了一边的萧喉。
狱卒应了一声，随后带着陆关山向牢狱深处走去。
待到陆关山站在牢房门口时，只见那姓王的正在狭窄的房间中昏睡着。
他站了一会，随后转过身去做到了刑具桌旁边，把钥匙扔给了萧喉：“拽出来。”
萧喉“嗯”了一声，乖乖照做。
陆关山原以为萧喉胆子不大，却未曾想到他动手当真是利落，将那牢房打开后径直向内走去，一把拽起那姓王的拖出了牢房扔在陆关山面前。
陆关山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后不再细细深究。
“陆……陆陆……陆大人……”那姓王的一看清陆关山的脸，便瞬间吓得往后爬了几步，正好仰在他身后的萧喉身上。
姓王的忽然觉得自己像后爬撞到了什么人，便忐忑地抬起了头，正看见萧喉那张阴恻的脸，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
陆关山叹了口气，随后把目光落在萧喉身上。
萧喉心领神会，弯下腰拽住那姓王的领子，将他按在陆关山脚下。
陆关山不再墨迹，将手放在了那刑具台上，最先与他手掌相碰的是一根长长的铁钳，他顺手拿起来，只见那铁钳的头已经生了锈，扎在肉里，怕是那肉便要溃烂。
他端详了那钳子一会儿，随后抬起手来在萧喉身上一顿摸索，从萧喉的衣襟里拽出一条帕子来包在钳子的手柄上，又在手中掂了掂。
“不要……不……”姓王的刚一动弹，就感受到那粗糙的铁杆贴在自己脸颊，瞬间感觉浑身软如一滩烂泥一般。
陆关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将那铁钳直直扎进那人肉里，搅来搅去。
姓王的痛得龇牙咧嘴，可陆关山偏偏就是不开口，也不告诉那人自己要问什么。
陆关山手上的动作顿了几分，随即将那铁钳拔出来，立即又插进另一块肉里，让那姓王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是太子！都是太子教唆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陆大人！”姓王的实在是受不住了，涕泪横流，便哭喊着边想要伸手去抓陆关山的衣角。
陆关山显然不吃这套，直接把他的手踩在了脚下狠狠碾压，直到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才停下来。
自始至终，陆关山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那姓王的几近昏厥，又被陆关山掐醒，面上的恐惧快要溢出来。
陆关山看着那人，随后将手中的铁钳扔在一边，与刑具台上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刑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姓王的眼神微动，似乎松了口气，可又瞬间紧绷起来。
只见陆关山复又拿起了一块烙铁，直直就想往人脸上戳。
“陆大人！尚书！我说我说！陆大人！”姓王的瞬间慌了，不顾疼痛想要伸手去拽陆关山，却被萧喉一脚踢开。
陆关山看了萧喉一眼，萧喉瞬间明白他想干点什么，于是抓起了那姓王的的头发，强迫他把脸正对向陆关山。
“我全都交代！陆大人——啊——！”
陆关山的手还是落了下去，他看着那人，又看了看萧喉。
萧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欲攀贵人，先见恶鬼。
萧喉放下了手，怔怔看着陆关山，陆关山却忽得扬起了嘴角：“萧喉，咱们今天来干什么啊？”
“查案。”
陆关山摇了摇头，随后笑着用帕子把手擦干净：“错了，是灭口。”
萧喉愣了愣，皱眉看着陆关山，他对陆关山的印象瞬间被全部推翻。
何止是恶人，简直是阎罗。
陆关山见他不说话，瞬间大笑出来，几乎前仰后合，他看着萧喉，开口道：“怎么样，我比你主子吓人多了吧？”
萧喉不知道怎么开口，狭窄的牢狱中陆关山的笑声来回回荡，听起来简直像是在鬼门关迎厉鬼索命一般。
“萧喉，杀了吧。”陆关山笑累了，于是抽出了身边狱卒腰间挎着的刀，直接扔给了萧喉，看戏一般看着面前的人。
“陆大人……”姓王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什么……都能说……”
“我又没说我要听。”陆关山笑着踹了他一脚。
萧喉握刀的手紧了紧，陆关山盯着他，忽然笑叹了一口气：“下不去手啊？”
萧喉没有吱声。
陆关山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萧喉面前，笑着把他手里的刀抢过来，在手里比划了比划。
萧喉以为陆关山要亲自动手，却不曾想，下一秒——
这刀竟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大人？”
萧喉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去看陆关山的眼睛，却看不见他眼底一丝波澜。
“你不动手，就是不听我的话，你不听我的话，就是你心不诚，那你就该死。”陆关山一字一顿道。
萧喉还没说话，陆关山的刀忽热偏了偏，在他脖颈上刻下一道血痕。
萧喉感受着脖颈间的疼痛，瞬间瞪大了眼睛。
陆关山来真的？
萧喉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去抢陆关山手里的刀，陆关山果然松了手。
他刚握上刀柄，便立刻将刀挥了一把，血光瞬间溅在他脸上。
陆关山依旧浑身干干净净，一点血污都没有，反观萧喉被血染了一身。
掌握着一切的人无恶不作却不染尘埃，反倒是萧喉这个帮凶满身的污点……
陆关山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看了看还没太反应过来的萧喉，忽得变化了神情，又如刚开始般春风满面，似乎刚才那个严刑逼供提刀威胁的人不是他一般。
“擦擦脸。”陆关山笑着从腰间取出一块帕子递给萧喉。
“谢谢大人……”萧喉忐忑地接过来。
“陆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喉握着帕子，终于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陆关山愣了愣，随后笑着揽住萧喉的肩膀：“那你觉得，我图什么？”
“我不明白，大人既想要查清案子，却要把最关键的人给杀了……”萧喉如实说道。
陆关山“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想查清案子？”
萧喉愣住了，一时间没懂陆关山是什么意思。
“萧喉，我没你想的那么大义，事已至此，与其被牵着走，不如我自己断了线索，相安无事，放做悬案。”陆关山笑着收回手看着萧喉。
“那大人，你如何敢让我做这种事？”
“同流合污，你难辞其咎，若你有二心，人是你杀的，我弹劾上奏，你必死。”陆关山低下头理了理衣袖，不理会一边目瞪口呆的萧喉。
“走吧。”陆关山抬起头，一双眉眼依旧清冷孤傲，却在此时在萧喉身上留了几分柔情。
陆关山刚迈开步子，却猛然顿住。
“你走得掉吗？”来者不善。
陆关山皱了皱眉，心中暗骂一声，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陆听，拜见太子殿下。”
萧喉见状，瞬间跟着陆关山跪下来。
陆关山在外极少开口称自己的大名，往日除了些需要签字画押的文书之外也不曾写过自己的大名，看样子是真的吓住了。
太子笑而不语，只是把陆关山扶起来。
陆关山站得战战兢兢，尽力用身形挡住后面的尸体。
纸包不住火，太子忽得装作吃惊地大呼一声：“哎呀呀，这不是工部的王大人吗，陆听，这是怎么回事啊？”
“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您要多想想他处。”陆关山迅速想好对策，换一副笑脸走到太子身边。
“你杀我的人，是为了我好喽？”太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陆关山。
“此人一死，此案立断，一个王大人，换您安然无恙，您不觉得划算？”陆关山看着太子，试探着问道。
跪在地上的萧喉听陆关山如此游刃有余，瞬间安下几分心来。
太子冷哼一声，抬起手来直接掐住了陆关山的脖颈：“姓陆的，你少来这套。”
陆关山被掐得一阵窒息，却硬着头皮道：“殿下，下官官至三品，您此时弄死我，绝非良策。”
太子听罢放开了手，视线却流转到了跪在地上的萧喉身上。
“陆听，你杀了我的狗，那你的呢？”
萧喉闻言一怔，有些害怕地抬起头看着陆关山。
陆关山咳了几声，刚顺过气来，就挺起身子挡在了萧喉面前。
“我的人，殿下敢动吗？”
“一命换一命，陆听，你这是想反了我？”
陆关山咬了咬牙，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管他什么太子还是皇亲，平白无故骑到他头上来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喉见两人争执不下，瞬间心中忐忑万分。
他不信陆关山面对太子会选择保下他，更觉得陆关山根本就没有理由保下他。
“陆听，我再问一次，你的人，你杀不杀？”
“殿下说笑了，下官的人，就是圣上来了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了的。”陆关山不想忍了，他看着太子目光直直与他冲上，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要毁天灭地一般。
陆关山今日本就烦躁，哪里还愿意给太子什么面子。
这个所谓的太子，只不过是先帝子孙寥寥，多年前四王叛乱自相残杀死得差不多了，新帝登基东宫无主，为了填空随便找的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罢了。
陆关山应他一句算是给个面子，不应他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太子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陆关山。
陆关山不曾理他，只是弯下腰去把萧喉拉起来护在身后转身离开。
太子握紧了拳头，却见陆关山忽然回头：“殿下，这案子既然您铁了心不要我帮忙，那我便不赚这个情面了。”
说罢，陆关山捞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斗篷披在身上大步离去。
走出大理寺狱的那一刻，萧喉鼓起勇气看着身边的陆关山。
“大人，为了我，不值得。”
“为了你当然不值得，我原以为太子有多聪慧，今日我百般暗示，本以为他能知我意思，没想到他笨得跟猪一样。”陆关山打了个哈欠。
萧喉低下了头，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
“无所谓，我欲与他为伍保全自身，偏偏他要视我为敌，蠢成这样，不如早点弄死他。”陆关山笑着看了萧喉一眼。
萧喉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似乎是还有些害怕。
“刺激吗？”陆关山忽然贴近他，两人碍得很近，鼻息就那般细细缠绕在一起，交错之间，陆关山明显感觉到萧喉乱了阵脚。
他笑着站直身子，却不想脚底打滑险些摔倒。
萧喉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陆关山抬头看着他，之间萧喉匆匆将视线移开不敢看他。
“你胆子这般小啊？”陆关山笑着复又贴近他，露出一双细长含水的眸子。
“陆大人……自重……”
陆关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你的命都是我的，和我谈什么自重？”陆关山笑着直起身戳了戳他肩膀。
萧喉低下头，面颊与耳垂都染上了丝丝红晕。
“吓坏了吧，走吧，回家。”陆关山微微低下头，脸上还挂着一丝柔和的笑容，傍晚昏黄，眼前色物不清，残阳之下，在萧喉眼里，他便如同披了一身霞光一般朦胧不清，可望而不可及。
竟让萧喉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好。”萧喉小声应答道。
——陆府
陆关山伸了个懒腰跨过门槛，随手就将幞头摘下扔在一边，一头有些发黄的头发瞬间垂下来挂在他背上。
他转过头看着萧喉：“会做饭吗？”
萧喉点了点头。
陆关山似乎很是满意，于是低下头掏了掏衣兜，掏出一把铜钱扔给萧喉。
“陆大人？”
“出去买点菜。”陆关山留下五个字后大摇大摆回了主室，留萧喉一人风中飘摇。
饭后——
陆关山斜靠在榻上看着萧喉，萧喉正在帮他理桌上的文书。
他盯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忽然想到了萧喉曾对他说过的话。
“萧喉，你过来。”陆关山招了招手。
萧喉动作顿了顿，随后转身向陆关山身边靠去。
陆关山看着他靠过来，便抄起手边的账本向他身上扔。
萧喉被砸得不知所以，有些无措地看着陆关山。
“陆大人……”
“叫我干嘛？”陆关山笑着道。
萧喉顿觉陆关山莫名其妙。
“过来。”陆关山不再闹他了，准备干正事。
萧喉低头捡起了账本，好生放在了一个陆关山够不到的地方。
“陆大人。”萧喉凑到陆关山眼前，蹲下看着他，等他吩咐。
陆关山看了他一会，随后伸出了手，打开了榻边的小柜，从里面找出来一罐用瓷瓶装着的药膏来。
萧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乖乖看着他。
“歪歪头。”陆关山轻声道。
萧喉不明白，但依旧照做。
他将头微微一偏，脖子上的血痕格外明显。
陆关山不说话，只是将药罐打开，用指尖取了些药膏蹭到那伤口上细细抹开。
萧喉被冰冷的触感吓得一惊，轻颤一下，陆关山停了一刻，见萧喉不再有反应，便继续涂着药膏。
“陆大人，我可以自己来。”萧喉小声道。
陆关山手上的动作停了，他吧药膏扔在一边，沾着药膏的手掐住了萧喉的脖子，把他的脖子强硬地扭过去看着他。
“我对你好不好？”
萧喉点了点头。
“你主子有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陆关山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手却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些。
“没有。”萧喉眼神闪躲。
陆关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心里瞬间有了底。
“你还敢与我说谎？”
“真的没有。”
“放屁。”陆关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萧喉被他掐得难受，又不敢躲开这个喜怒无常的主。
“大人……”
陆关山的手松了松，萧喉瞬间从他手中挣脱出去猛咳几声。
萧喉有些想不明白，陆关山看着不算健硕，甚至说有些过瘦了，浑身上下见不着几块肉，发丝似乎也因为身子弱变得有些发黄，明明应该是个与病秧子差不多的身子，怎么偏偏手劲这么大。
“萧喉，你想清楚，我不会给你见到你主子的机会，往后无论他对你好或不好，你都是我的人，你想活命，最好和盘托出。”陆关山看着他，语气冷了不少。
萧喉心下有些直觉，他总觉得若是再周旋一会，陆关山便会大发雷霆。
陆关山见萧喉久久不说话，直接拽住了他的领子：“你还不说？”
萧喉被拽得一愣，下一秒他便觉得耳畔一阵轰鸣。
陆关山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
萧喉瞬间委屈起来，他看着陆关山，想说话又不敢说，眉头紧紧皱着，一双眼眸也快要渗出水来。
陆关山见他不高兴了，内心竟然罕见得颤了颤。
他松开了手，下了最后通牒：“说。”
“我不知道……”
陆关山忍无可忍，上去又是一巴掌。
“你再撒慌试试？！”
陆关山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萧喉，刚想再落下一巴掌，就见萧喉眼里的水渗了出来。
“你……”
萧喉匆忙擦了擦眼泪，低下头去。
“我很讨厌一句话问很多遍。”陆关山的声音软下来些许。
“周浩忠只是有猜测，便要我跟着大人，让我往回报着消息，猜测并非事实，我如何说与大人听？”萧喉看着陆关山，说得有些着急。
他一下子全说了出来，生怕小命不保。
陆关山摸了摸他的发顶，竟然觉得萧喉有些可爱。
“那他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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