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们争破了头脑”
“得来的却是一场嘲弄”
“该心碎得多么有趣啊”
——秦沂
小男孩很不解,但还是将他所拿到的糖分给白辞:“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去和大人们一起抢鲛珠?”
毕竟没有大人,会像他这般傻,陪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做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
白辞摇摇头,尽力比划:“我对鲛珠并不感兴趣。”
小男孩愣愣的:“大哥哥,你不会说话?还有……你竟然不会喜欢能够换钱的鲛珠!”
童音很稚嫩,没有轻蔑,没有悲悯。
白辞点头。
小男孩一下子放松下来,剥开糖球的衣纸。它是晶蓝色的,像鲛珠,像鲛泪,像鲛人的眼眸。
“大哥哥,娘亲说鲛珠凝聚着鲛人毕生的灵力与心血,但想逼迫他们交出鲛珠,最快的方法便是拿刀插入他们的心脏,活生生取出。”小男孩看似年幼,但却让残忍的话语用如此单纯的声音娓娓道来,“娘亲还说,鲛人一泪,便值千金。若是他们不哭,就用匕首剜去眼睛,而鲛人漂亮的眼珠叫做凝碧珠,午夜添辉,价值连城。”
白辞怔怔的,陷入种种悲伤的回忆中。
鲛人一族被诛杀、被羞辱、被折磨,最后连枯骨皆不剩,葬送在肮脏的陆地上。
鲛人一族,何罪之有?
小男孩拽住白辞冰冷的手,双眼忽闪:“大哥哥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你是鲛人吗?”
白辞默认了。
小男孩蓦地低下头,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大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们,也会感到疼的……”
白辞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他重重抱住了幼小的男孩,当所有人都被财富、名利的浮云遮住双眼,丧失了不忍的本心,他却以赤子的眼睛,贯透了整个迷雾的世界。
连稚子都明白鲛人是活生生、有生命、有知觉的,为何他们还会心安理得地一意孤行,依旧给予我们残暴的利刃呢?
白辞松开小男孩,冷静半晌,余光瞥见踱步前来的秦沂。他的手中抓握着三五个鲛珠,神色不见欣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辞总觉得他面色阴沉,来者不善。
秦沂微微一笑,手一缩紧,所有的鲛珠“刺啦刺啦”显现道道醒目的裂痕,下一刻,碎晶飞溅,落于尘埃。秦沂毫不在意地踩着残渣,走到白辞身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辞不明所以地问。
秦沂拿过小男孩手中的糖球,仔细地旋转观察:“小鲛人,你真的以为那位嫁娘会有如此多的鲛珠?她能忍得下心来对自己的同族鲛人下手?”秦沂冷哼而笑,“只是一场骗局罢了。那帮人,还真以为自己发财了。”
“倒是这个,可不止是糖。”他把糖球放回小男孩的手中,“幸好你还没吃下去。”
“这是什么?”白辞连着问,
“作为鲛人你感觉不到?”秦沂一笑,“这是鲛人泪啊!”
……
司空注意到此处的动静,和亓适一起疾步走来。秦沂挑眉:“设想到督使大人竟然也不能免俗,也去捡那鲛珠去了。”
亓适一听不乐意了:“大人才不是心胸狭窄的小人!那里魔域子民众多,如果发生混乱,大人方可以快速平定,维护秩序!大人他内力不浅,道行深厚,哪里需要这种低劣的家什。”
秦沂笑起来,却没有往日的插科打诨,让人无端不寒而栗。司空敏感抬头,审视着秦沂没有笑意的眼眸:“你这是何意?众生逐利是不可避免的,生性富有的“'满'和'欲'不经后天教化、亲身悟道,根本无法全然克制。况且苏鞠以鲛珠救我一命,我对鲛珠本身是敬畏之情,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纵使这鲛珠再如何微不足道,我也希望能够帮到他恢复内力……”
秦沂的嘴角也渐渐放下:“所以,你也考虑了那个鲛人。保护子民,是目的还是掩饰呢?”
“秦沂你怎么了?”亓适护在司空前,“你怎能这样编排大人!”
白辞不动,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他没有察觉小男孩的离开,脑海里只是重复回旋“苏鞠以鲛珠救我一命”。
他的手伏在了心口。
可那里迷蒙混沌,缺失了何物。
是鲛珠。
白辞蓦然忆起匆然离去时回首看见的金色长发,模糊的身影与苏鞠清晰的形体相与为一。
司空,那颗鲛珠……是我的啊!
白辞心底的声音震耳欲聋,在现实,不过是一场无声的、孤独的控诉。
“司空, ”秦沂夺过他手中的鲛珠,猛然砸碎,“你看好了!这是赝品!”
正值司空错愕,人群又蜂拥而至,争抢鲛人一泪。
白辞的心,荒凉一片。
似乎暖阳已被疯长的藤蔓遮蔽了去路,昏暗,潮湿。他好像看不到鲛人的未来,只是去见证他们的血泪之路。
他无能为力。
窗旁的蒹葭花枝乱颤地笑着,转过头:“小青,他们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她知道,四周之人,皆不敢放声大笑,只好自我放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用扇面捂住唇,轻笑散去:“该收场了呢。”
一颗绣球从天空落下,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绣球的翻旋珰珰作响。
白辞还未反应,绣球已落于自己的掌心。
“司空大人,如此行为,又与窃珠贼何异——”耳畔刚响起这句话,身边一阵寒风掠过,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被带到了蒹葭的房间内。
“白辞!”司空正欲追上去,四处的人仿若失去意识,向他们未拿一物的人包围。
蒹葭浅笑:“倒是瞒不住他们几个——”继而转头望向白辞。
“白辞,好久不见。”
“蒹葭姐姐……”
……
泰沂朱羽振翅,击退众人:“司空,我去带小鲛人回来 !”
“这里你先和亓适带领宜检司的兵卒解决掉控制他们的鲛珠,其他的交给我!”
司空此时脱不得身,周遭失了魂一般的魔域子民还待他拯救。
因而他只是点了点头,以表同意。
……
司空燃放烟火,有如雷响的声音徒然炸起。
秦沂升至半空,向狭小的窗口飞去。侍女弯弓向他射箭,秦沂长臂一挥,火团熔断长箭,趁她们躲避之际,翻身而入:“小鲛人!小鲛人!”
蒹葭倒水的素手一顿,坦然望向不速之客:“哪里来的粗鄙之人……”秦沂攻来的火球轻而易举地被她把控停止,顷刻化为水汽,四处弥漫。
“朱羽鸾鸟,就只有这点儿本事?”蒹葭向他明晃晃笑着,颇为挑衅。
秦沂感受到背后的侍女弓箭出弦,他转身回攻,箭身逆转,飞速刺入小青的咽喉。
然而出乎意料,没有血液喷溅,只是化作轻飘飘的纸蝴蝶,悠悠坠落于平地之上,自燃殆尽。
秦沂回之一笑,眸光移到白辞面前,按住他的肩膀,眼睛似乎微眯:“我不管你是谁,他,我必须带走。”
不待白辞反应,他被秦沂变为鸾形的元身背起,庞翅一振,扶摇千里的焰火似乎流星长划,点燃起阁楼的角落,随后,破者而出。
蒹葭不急,三口饮下新产的龙井,在阁楼摇摇欲坠之时,躲过坠落的梁木,纵身从窗框跃下。
“白辞,”他依旧笑着,“你会选择帮谁呢?”
白辞下视,司空正与被控制的众人纠缠。他不愿危及被无辜操纵的人,一味退守,承受着野蛮暴力而毫无章法的攻击。
他看到司空的腹部似乎被利刃一直入内,作俑者独独狞笑着,呲牙咧嘴、张牙舞爪,早已辨不清是是非非。
“嗯……嗯!”白辞想呼喊“司空”的名字,但结果不如他的心意。他眼睁睁地看着司空受伤流血,但他连为他呼救、为他担忧都无法做到。
白辞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失声。
司空抬首,朱羽鸾鸟是黑空中犹如炽阳般的存在,片片翎羽随着翅膀的挥动而掉落,就像颗颗流星划过天际,逐渐化为星芒,缓缓不见……
解决身前人的正面攻势,却不料身后有人偷袭,他直接把手横冲直撞向司空的心尖抓去,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在浑身蔓延——
“鲛珠!鲛珠!”那人闻到皮肉下那诱人的气息,疯狂地逼近司空,眼神中没有微光,只有贪婪。
白辞捉住一只坠落的翎羽,他的目光向下俯瞰,看不请战情,但隐隐感觉司空在遥遥与他对视。
白辞只能诚心祈祷,司空一定战无不胜。
关于人性,还是需要更多的辩证的看法。不否定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但也要知晓舍生取义同样分外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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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伊人在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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