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之彼岸沉睡”
“陆之嘈杂将我唤醒”
——白辞
“娘亲!”
白辞猛然睁眼,一颗泪珠顺着右颊静静地消下。
“你醒了?”司空声无起伏。
白辞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这是梦不假,但它又是现实。
白辞动了动手,蓦地意识到自己正紧握着司空的手,彼此的温度相互传递、相互交融,这不禁使白辞羞怯地垂下了头,悄悄松开了手。
司空执起鲛珠,递给白辞:“这珠宝贵万分,请你收好它,免得被他人拿来牟利。”
白辞眨了又眨他的眼睛,随即比划道:“你不喜欢?”
司空盯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似乎在努力辨认他的手势。他又看到白辞的嘴唇动了动,霎时了然:“我与那群人不同,此物,于我如浮云。”
白辞怔征的,但还是把司空的手推了回去。
——它已无用,便赠予你。
司空见推脱不下,只好收入囊中:“多谢。”他起身,准备离开:“你好生休养,来日我再来看你。”
突然亓适从门口跑了进来:“大、大人……”
“何事如此慌张,大失礼仪,成何体统。”司空正正冷冷对大惊失色、冒冒失失的亓适说道。
亓适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大人,鬼市有一个发疯了的鲛人新娘……我们的人手还在召集调配中。”
“只是一个人都制服不了?”司空皱了眉,正要出去,却被白辞拽住了衣角!
“你想做什么?”
白辞目光坚定:“请带我一起过去。”
司空正是匆忙时候,没多管他,便点头同意。
……
鬼市灯笼盏盏连天,喜庆而温暖。四处荡漾着敲锣打鼓的回响,混乱的人群抱头鼠窜。
“当真放肆。”司空拦在喜轿之前,冷然,“是谁允许你们在鬼市撒野。”
轿子停了下来,娉娉婷婷走下来一位美丽的女子,脸被朱色的面纱遮住,看不真切。
“郎君这是何意?“女子娇笑,“是想劫亲吗?”随即瞬移到司空身边,脸色霎时间一变。
“你身上怎么会有鲛人的气息?”倏尔柔夷似的手突然转化成一只瘆目的爪子,冲司空的喉间抓去。
司空灵敏一躲,掌握绝佳机会为她来了个过肩摔:“不管你信与否,这个鲛人的气息所属的人尚还安全。”
“呵……”鲛女本是讥讽不信的,但当她望向跟在司空身后的白辞,神色忽变,但又迅速地让表情平静下来。
司空并未察觉,而是面对突然平静的人说:“宜检司督使,司空。今日在鬼节滋事衅殴者,都要接受相应惩措,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滋事衅殴?”她妩媚而笑,轻然跃后,升于悬空随舞袖翩旋,圈圈光芒逐渐变大,震退数百来兵。她摊开手掌,稍拢而成一拳,四处崩裂坍塌——
“啊——”
“来人呐——”
周遭陷入混乱,抱头鼠窜之人蜂拥各个街巷的出入口,互相践踏、拥挤,毫无秩序可言。
“宜检司众兵听令!”司空取出神器青鸾 ,一把上古神弓弦绷紧,青色翎羽长箭蓄势待发:“结阵!”
“诺!”
“诺……”
……
鲛女弯唇:“久经磨折的鲛人啊——”
“让那些珠珮叮当,鲛绡华服的人,付出血的代价!”空中回荡着幽深的歌声,白辞呆在那里,攻击也不躲,木然而立。
那是……
娘亲的《爱之殇》。
“鲛人!愣着做什么!”司空心急火燎从他一侧赶来,鲛女水刃挨着他的胳膊险险躲过。
“他,我带走了。”鲛女笑得美艳,一眨眼,只剩一片废墟,其余鲛人化作灰烬的蝴蝶,就此消散。此刻,只有叫苦不迭的魔域子民。
司空握紧了拳,鬼节上界下界畅通无阻,她若是逃出魔域,想要再找回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大人,我们还要再派人寻那鲛人吗?”亓适站在司空左侧,小心翼翼地问。
司空并未思考多久,而是立马下达命令:“先领一批人重建此处,再让伍宁领队,最后进行全覆盖巡逻,见到身穿嫁衣的女人即刻抓获,押入宜检司地牢,加强鬼市守卫……”
“诺。”
“咚—”无妄种被重重敲响。
司室没有犹豫,朝无妄海走去……
……
白辞被带到包厢内,寂静相对。
“你把鲛珠给了那个司空?”鲛女似是不经意地突然提起,“你难道不知道鲛珠不可随意予人的道理吗?”
“我知道。”白辞颇为镇定地比划,“你是谁?为何把我抓过来?”
鲛女先是沉默片刻:“你问我,我是谁?”
“难道我们之前认识?”白辞有几分怀疑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鲛女,却见她嘴角似乎蔓延着一丝苦笑。她凝视着茶水中倒映着他明亮碧蓝的双眼,又看向那双柔荑素手抚弄茶具,随即道:
“我是蒹葭,只是见你如同故人相逢,想与你交谈一番罢了。”她抬头注视着白辞,“片刻之后,你想去想留,我不逼迫。”
白辞听她语气诚恳,稍稍放下戒心:“你想要问什么?”
“你是天生便哑吗?”
白辞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血染无妄,白辞便哑声孤寂,再未吐露一言。
“那你愿意重新开口吗?”
“不是不愿意,是不能。”白辞张嘴希望能发出几句完整的音节,但最终也只是一串难以辨认的咿咿呀呀。蒹葭伸出手,迟疑半晌,白辞正不解,柔软的手覆在他的发旋,轻轻抚了抚。
白辞惊讶之外,亦悄悄红了脸。
有点像母亲的手,抚慰他,别怕。
“那你可有父母的下落?”
白辞不疑有他:“父亲爱上了人族,抛下了我与娘亲,娘亲…”他抹了抹眼角,“娘亲她……”
蒹葭往他的茶碗里重斟龙井:“不想说便不提起。”
白辞被这句话惊讶得抬起头:“也不是不可说……母亲大抵是被杀死的吧!”
蒹葭的眼底满是复杂的神情,白辞心思清澈,参悟不透她的内心。
“蒹葭……姐姐,你看起来不像坏人,为何会触犯鬼市条例扰得大家鸡犬不宁呢?你带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聊天吗?”
蒹葭莞尔:“我只是恨那些陆岸上的人罢了。至于你,当真只是觉得与你有缘。你看,我们都被割尾成腿,已经被海洋抛弃,一生也就被鲛奴的身份禁锢,我怜悯我,亦怜悯你。”
白辞低头,布料遮住了陌生的腿,但他知晓他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自己的鱼尾,看不到那些折射光芒的鳞片。
“兼葭姐姐,事已至此,我们都已无能为力。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这般残忍。”白辞抬起头,随着窗户缝隙的灯光熄灭,一刹进入黑暗。
他知道,鬼节,结束了。
“蒹葭姐姐,要相信这个世界总还有爱。”白辞想到了司空,浅浅地笑了。
“我该回去了。”
……
寥落的房间内没有点灯,坐在椅上的男人半睡半醒,直到一只纸蝴蝶飞回他的手心,他才徒然睁眼。
爱吗?男人笑了笑,不知在笑自己的冷漠,还是笑白辞的稚嫩。
终究都只是一厢妄念而已……
他的指尖掠起一丛火焰,纸蝴蝶化作一团灰烬,像一只黑色的流蝶坠落、再坠落,而跳动的火焰尽数倒映在他银色的面具,染上几分朦胧的暖意。
“小铃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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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蝶落思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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