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从来也没指望过，她爸妈会因为她的生日而提前回来之类的想法。
只要不抱太多期待，就不会被轻易伤害。
她吃过饭，在门市小卖部自己掏钱又多买了好多其他的糖，像彩虹糖、Q.Q糖、跳跳糖、仔仔棒各种各样的糖，准备拿去班上发。
程念坐在门口等到李星月路过一起去学校，结果她俩刚汇合就走不动道，在校门口的各种店里逛起来。
先是驻足于服饰店里试帽子戴围巾，把亮晶晶的项链耳环往身上比划看效果，又转到更高级的陈列展柜区，隔着玻璃感叹钻石水晶的美丽。
李星月指着展柜中央的天蓝色水晶项链：“哇，这一条好漂亮！”
“确实很好看，有点像海洋之心。”程念细细看过展柜里的展品，指着旁边的另一条粉紫色蕾丝镶嵌水滴的宝石项链，“不过我更喜欢这个，有种置身于薰衣草花海的感觉，成套的手链也好精美呀，你觉着像不像仙剑里紫萱的手链？”
“你这么说真的像！这个也好好看！怎么办，想买的冲动劲上来了。”李星月心痒痒，看着展柜里的美丽项链望眼欲穿，“价格都没标，肯定很贵，要不然问问让我死心？不不，还是算了，刚刚还试了那么多东西已经够厚脸皮……”
正当她还在纠结的时候，程念已经招手出声询问，“姐姐，请问这套多少钱呀？”
年轻时尚的店主姐姐走过来，隔着展柜玻璃指着项链确认，“这个？”
率先映入程念眼帘的是店主姐姐葱白手指上的滴钻美甲，玻璃罩柜顶白光直打在她手背，钻石的切面反射在她的眼睛里。
程念下意识望向李星月，李星月正巧也看着她。
“好漂酿！好时尚！如果是我的话……”在她俩的双眸中传递，然后化归于相视一笑。
“对的，就是这个。”她俩虔诚点头。
“这一套680。”店主姐姐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了她俩一翻，“唔，如果诚心想要的话，学生价可以给你们打八点八折。”
“好的谢谢姐姐，我们再看看其他的。”李星月抿唇扭头心已死，拉着程念远离展柜。
“嗯，随便看，不着急。”
她俩在最远离店主姐姐的发饰区停下，互相看着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也没说，只顾着憋笑，然后默契地忘记问价这回事。
最后挑了两个大肠发圈和一板黑色发卡结账离开。
走着走着又被校门口推车叫卖的蛋糕香味牵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戳牙签试吃了。
嘴里吃的是一种，手上指的是另一种。
“这个看起来有点好吃，还是新口味。”李星月指着方形蛋糕盒，又开始心痒痒，这次她主动出击，“老板这个怎么买？”
“十块钱一个，十八块钱两个。”
“之前不是十五块钱两个吗？把蓝莓换成草莓，换个好看点的包装就涨价了？”
其实本质就是纸杯蛋糕，换汤不换药。
“最近草莓贵些嘛，我们这都是成本价，小生意。”蛋糕老板解释。
“我们经常在你这里买，还是老顾客呢。”程念盯着老板，眼神一撇，扯李星月衣袖，作势要走，“算了，喊我们同学以后都避雷这家。”
“对，避雷这家！”李星月非常配合，大声嚷嚷。
蛋糕老板连忙叫住，招手让回来：“哎呀妹儿们，小声点。这样嘛，你们给十五块钱拿两个，不过莫给别个说哈！”
她们俩步子比蚂蚁小，就等这句话。
李星月转头掏钱，程念先行一步递出钱，“你这儿总共就十个，七十块一起拿了吧！不然剩一个也不好买。”
“就是就是，十全十美多好！”
“哎呀，你们这些妹儿还会讲价也。”蛋糕老板想了一通，“好嘛好嘛，看在你们是老顾客的份上，以后还是要多来捧场噢！”
说着，老板挨个盖盖子，李星月上手帮忙装袋，不经意提醒：“老板，你卖蛋糕肯定要送蜡烛噻！”
“出来摆摊没有在店里，我倒是要找一哈，也可能没有喔！”蛋糕老板佝身在车下筐子里翻来找去，喃喃自语，“我记得是揣了两包也。”
“没得事，没有就没有，不麻烦找了。”看老板实在找得费劲，程念劝止，转头也给李星月使眼色，顺便提醒，“还没扫地呢。”
“好嘛好嘛，找不到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李星月松口，“不过你要给我们多装几个勺子哈！”
“要得要得！”
装袋完毕，她俩提着两口袋小蛋糕，径直往公地方向奔走。
此时正值学生入校，三五成群抑或独行的同学们川流不息。
她俩赶路也不消停，在操场上嬉笑打闹。
呼吸随风，而风由身动。
银铃般的欢乐笑声恍若要传遍整个世界。
会出现这种错觉，不过因为那时候的世界很小。
到了公地范围，范高朗瞧见她们，将多拿的扫帚递过来。
程念和李星月两人把小蛋糕分过去，每人一个。
纪予生也在场，他最近这周来得很齐，大多时候上了满课。
程念发到他时，不由地问：“你都好了吗？”
他小心接过，回道：“应该快好了。”
“那就好。”程念点头，转身给下个同学发。
线上和线下聊天真是两码事，也自从他开始正常行课之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平时教室里是如此，在聊天对话框里也是如此。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有时莫名变得非常扭捏，束手束脚的。
午自习铃声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停歇，它只会十年如一日的播报：
“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一行人回到教室。
午自习最开始躁动还没休止那几分钟，程念将剩下的小蛋糕分发给前桌和其他交好的同学。
接着就是上课循环。
在上课时期盼下课，在下课时苦等放学。
在放学铃声刚响起，坐立不安的李星月瞬间冲出去。
空气中只留下了一句：“程小念，你先坐着别动啊！”
程念不明所以，但乖巧坐好。
这时纪予生走过来，似是请教：“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吗？”
程念移了个位置，朝他手中拿的方形画纸看去。
画纸上是一副以莲花为主题的水彩。
远处挂着淡金色太阳，近处是青石板桥，桥上没有勾画行人，但阳光却在桥面投下两身高低影子。
在桥与日光之间，是一片盛开的夏日荷塘，莲瓣垂在荷叶上，散发着淡雅清香。
她仔仔细细地瞧了个遍，实在没看出什么问题。
连他青石板上的题字“予独爱莲之”都审察过没有错别字。
她面带疑惑望向他，他直盯着她问：“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看啊！颜色清透，流畅自然，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程念摸了摸下巴，她真不是想套近乎，但还是说出口，“仿佛这个画面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一样。”
听到她的回答，纪予生颔首将画递到她手中：“既然如此，那可以送给你吗？”
“啊？”程念脑袋有点短路，热热的像是炸了烟花。
她有些震惊于他的言语。
原来，送给我东西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她好像有些体会到，自己今天收有些礼物时的感觉。
那种似乎没由头的窘迫、尴尬、无措与不适的原因。
“可以吗？”他再次询问，语调微颤。
“可以啊！”程念的思绪被拉回，她重重地点头，“我很喜欢，谢谢你。”
程念小心翼翼将画夹在单独的试卷袋中。
这时李星月气喘吁吁跑回来，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薯条。
她大歇了一口气说：“快快快！把小蛋糕拿出来！”
前后桌的徐春杰和范高朗率先听令，把小蛋糕摆在她俩的桌子上。
程念这才发现，散落在教室里收了小蛋糕的同学们都还没有离开。
李星月掏出薯条往小蛋糕上挨个点插。
程念反应过来：“我说你怎么忍住不吃蛋糕呢！”
“哎嘿，我有打火机！”范高朗自豪掏出。
“你先拿远点。”李星月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待会儿我倒是想听听你为什么带打火机。”
徐春杰一边将薯条袋里的番茄酱撕开递给李星月，一边往曾翰墨手中塞剩下的那包辣椒粉。
当李星月把番茄酱粘在插在蛋糕上的薯条顶端时，范高朗惊呼：“还能这样当蜡烛点？！牛逼李姐！佩服佩服！”
“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李星月神气十足，扬起下巴往人墙外喊，“阿雁，放歌！”
阿雁在多媒体那儿已准备多时，听到指令立刻点了播放跑过来跟唱。
教室里顿时九人齐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空荡的教室里回音旋绕，程念听到自己低哑的语调断断续续衔接附和。
李星月唱得最欢，也不忘胳膊肘戳她提醒：“许愿许愿！”
她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格外虔诚：“我希望大家能永——”
话才说到一半，嘴已经被捂上。
李星月凑到她耳边：“说出来就不灵了！在心里许才灵。”
她在家里许的生日愿望，都是被亲戚称赞的吉祥话。
现在让她放心里许的话，那可就太多也不太一样了。
“许完了吗？”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多媒体的音乐早已停止，耳边传来李星月的问话。
程念意犹未尽地睁开眼，低着脑袋吹薯条蜡烛。
李星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沾了点奶油往她脸上抹。
其他女同学纷纷效仿，男同学都只看着没上手。
“圆满礼成。”李星月袖子一挥，“开吃！”
恰是这时，门口突然有了敲门响动，几个人做贼心虚般扭头去看。
老杨接着电话站在门边，处变不惊冲里面说：“程念，你爸妈在门口等你，叫抓紧点时间哦！”
“好的老师，她马上来！”李星月不仅替她回答，还给她穿上书包，装好小蛋糕，直往外推。
“我地还没扫呢！”程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肯走。
“今天就免你一次，我去替你啦！让你爸妈等太久也不好吧！”
程念想了想走出过道，边走边回头：“那我就先走了喔，真的走了哦。”
过道边递来一只手，手上是包绿色无香型手帕纸。
沿着手臂线条，程念看见纪予生点了点自己的脸。
程念接过，挥手道别：“今天真的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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