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过完年，毕业季来得比想象中快。
教室里同学们的面貌和心态都焕然一新。中下游的同学要么面临分流，要么有本校保底升学压力不大，最后一学期活跃非凡，不分场合和时间玩游戏，偷摸着带手机到处拍合照，谈恋爱牵小手，闹别扭分手，鸡飞狗跳得不行。
学习上的压力集中流向中上游，那些想要考去更好学校的学生。
观山市的中学排名第一的是观大附中。
附中在全市的口碑也很响亮——迈进附中，就等于迈进隔壁观大。
观山一中虽然也出了些市状元和厉害人物，但相比于有钱有资源的附中来比，只能称第二。
对于中上游学生来说，其实学校可选性不太多，除开贵族学校和附中，普通学生大概是进一二三中，剩下的流向其他城镇边缘中学。
当然，这些对在全市能排上名号的学生来说，都是多余的。
“翰墨兄，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徐春杰大课间边撕零食袋边闲聊，“听说附中一中都拿着钱排队要招你，是不是真有这事？”
“怎么回事啊春节哥！吃零食竟然不分享？还是我最爱吃的薯愿！太不够义气了！”李星月耳尖眼快，用笔戳徐春杰的背。
程念在旁边清笑，临近毕业，最近强迫症又洁癖的老杨都宽松许多，默认允许在教室里偷吃一些零食。
“给给给，这不是得先帮李姐您撕开嘛！”徐春杰转头狗腿般递过来。
上次操场打赌打雪仗，李星月最后取得压倒性胜利，徐春杰从此沦为仆从行列。
“这还差不多！”李星月昂首接过，先递给程念。
“谢谢星月姐。”程念拿了一片，“谢谢春节哥。”
“客气客气，太客气了。”徐春杰嗓子咳嗽几声，谨慎地往旁边看去，曾翰墨难以言喻地盯着他。
“咳咳咳。”他喉咙越发觉得痒，像是真被呛到。
“你要是感冒了就去吃药OK？”李星月颇为嫌弃地擦了擦空气，“关键时候呢！别传染给我们，要不然程念现在就去给他拿点药？”
“行，走吧。”程念站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徐春杰搓了搓脸，喝了一口矿泉水，斜睨了一眼旁边，转移话题，“唉，你们俩准备考哪个学校啊？该不会要留本校吧？”
“怎么可能！”李星月拍桌子，“这破学校我早待腻了！说什么也不可能留本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况且，我的成绩也还是可以搏一搏的好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徐春杰附和着，“程念呢？你们俩要报同一个学校吗？”
“肯定要啊！填志愿不是可以填好多个？”李星月白了他一眼，撑脸叹息，“不过她的第一志愿要是填附中，又刚好考上的话，那我们俩就要分别了。”
“现在说这些还早呢。”程念回避话题，她讨厌离别，非常讨厌。
“哪里早啊！马上就要五月了！你真该醒醒啦！下个月保准会叫我们填志愿。”李星月摁着她的肩膀摇晃，“要是你能考上附中那我当然觉得也很好啦，虽然我肯定考不上，一中的话……努努力可能大概也许估摸着还行，但是也很悬，唉，听天由命吧！”
“最近不是已经考到班上前八了吗？你自信一点！”程念温声，“我觉得一中你很可以。”
“那不是被你们几个给逼的吗？！”李星月把小组另外三人挨个指指点点，气愤不已，“你，你，你！一个个的，不跟着你们搞学习就不和我玩！那我能怎么办！哭着也得学啊。”
程念撩拨挑唆：“那要不然再努努力搏一搏附中？”
“你比我还敢想！”李星月瞳孔地震，“你上附中都不能说稳，更何况我！”
徐春杰含笑得逞，指着程念确认：“那你的第一志愿要填附中咯？”
李星月突然警觉，坐正虚眼：“你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该不会是对我们家小程念有想法吧？”
“没有哈没有哈，真的没有哈！”徐春杰眼看着曾翰墨的脊背兀地挺直，手指转笔微微侧身回望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引火上身，赶忙伸出四根手指举向天，“我发誓，绝对没有！如果有的话……”
明明他只是想帮死鸭子嘴硬的同桌打探一下消息，表表忠心傍学霸大腿，结果傍到疑心醋鬼。
这关键时期正需要一些气运，他什么毒誓也不敢往自己身上发啊。
徐春杰义正言辞：“反正绝对没有！”
“没有最好！没有我还能叫你一声春节哥。要是真的有的话，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就得叫你徐癞蛤蟆了！”李星月丈母娘上身，“要是你，我不管，我是第一个不同意！我们家大门永远为你紧闭！”
“唉，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我怎么了我？”徐春杰气性上头，“我没得罪你吧，那要是我还真有想法呢，你能怎样？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空气陷入短暂停滞。
小组四人都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我天，都扯哪儿去了。”程念清喉正色，故意揶揄李星月，“其实你们俩看起来更搭耶，没觉得吗？”
“没觉得！”两人异口同声。
程念淡淡地“哦”了一句，扯回话题，“春节哥肯定第一志愿填附中嘛。”
徐春杰眉飞色舞：“那当然了！没得质疑，必上！”
“哦哟，这么嚣张，别到时候又打脸。”李星月瘪嘴。
小组四人只剩一位没说，程念看向曾翰墨，眼神询问。
曾翰墨移眼：“跟你们一样。”
“附中？”
“嗯。”
“唉？直接就选附中了吗？”程念有点疑惑，“之前老杨叫你去办公室，不是说那什么承中最近在跨市选人，你不去试试吗？”
承中是省上有名的重点中学，比附中名气更大，教育资源更好。
曾翰墨扭头：“不去。”
“为什么呢？多好的机会啊！”程念摸不着头脑，“我们想去还去不了呢。”
面对升学填报志愿这种大事，就连平时不怎么待见他的李星月都停下吃薯片的手，疑惑不解地点了点头。
“你想去？”曾翰墨盯着她，抿唇锁眉，顿了顿，“你考不上。”
他的话很直白，但丝毫不显嘲讽的意味，而是像解数学题那样，针对她目前的成绩和水平进行了思考和评估，然后得出的严谨结论。
很正确的结论。如同定律般的结论。
程念一时语塞，深呼吸顺气。
“我当然知道我考不上，我也根本没想过考。”她勾出重点，“现在说的是你，有机会有能力为什么不考。”
曾翰墨缄默不语。
徐春杰心急如焚：“那还不是因为你……”
他瞬间感觉有眼刀丢过来，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念家，嗯，很念，非常念。”
“啊？恋家？！”李星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嘶，那确实是真没想到。”
“那行吧。”程念始料不及，“我也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但她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一点都不能克服吗？”
“我也是说。”徐春杰重复，“一点都不能克服吗？”
“不能。”曾翰墨在上课铃声中回答。
徐春杰叹气：“你没救了。”
……
毕业季，问朋友填什么学校志愿，就像问作业写没写完那样平常。
李星月扫了一大片公地后停下来歇息，范高朗拎着簸箕过来铲进垃圾桶，她顺口就问：“你志愿准备填哪里？”
“我吗？主要看文化分考得怎么样。文化分高的话，一中；不高就二中，再不行，三中，实在不行，本校。不愁没书读。”
“体育特长生真好啊。”李星月感叹，转头又问，“唉，你呢？纪大帅哥？你的志愿打算报哪里？”
话题展开，人自然聚拢。
纪予生作沉思状，程念莫名觉得，看起来不像是想志愿的事。
李星月还以为他没听清，正要再问一遍，结果听到他回复：“一中吧。”
“一中？！”她不由地惊讶。
他的平时成绩并不突出，甚至经常垫底，虽然长得够帅，但也不能成为考试加分项，就算是他画画好，可能走特长，但文化成绩始终会卡在那里的，第一志愿填一中简直是完全没必要，非常不明智。他们这里的有些学校对第一志愿有保护机制，会加分录取。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星月心道。
但她又不好意思说，把劝导的目光投向程念。
程念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惊异，想起之前在线上跟他有来回的题目问询和讲解，她直接问出：“为什么呢？”
“我转学前在一中念书。”纪予生坦荡回答。
“哦哦这样啊，行，挺好的，你高兴就好。”李星月突然能理解了，跟曾翰墨那“恋家”的意思差不多。
程念：“一中的氛围怎么样？”
“嗯。”他想了想，“挺好学的，高中周末只放半天假。”
李星月挎着个脸：“啊？这么惨啊？”
程念也没多高兴：“那跟附中比呢？”
纪予生：“附中也好学，但放一天。”
“那真是要努努力了。”李星月拉着程念苦笑，“最后这一两个月我天天吃斋念佛祈祷上附中！你要陪我！”
程念：“祈祷可以，吃素不行，会没精力刷题。”
范高朗问：“二中三中呢？”
“不好意思，那我不太了解。”纪予生像个学长一样，耐心解释，“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这些学校都有自主招生考试，到时候可以去参观感受一下。”
李星月：“自主招生考试我知道！考上了可以比别人多玩一个月！”
程念：“但难度也更大，偏理科。”
纪予生：“是的。”
范高朗：“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纪予生：“我建议可以试一试，不考也能去看看环境氛围。”
程念：“好。”
然后五月，她真去试了，还有李星月，曾翰墨和徐春杰。
李星月去的是一中，其他三人去的是附中。
自主招生考试的题型设置不同，题目还很新颖，时间非常紧张，第一次考这种类型的题很容易摸不着北。
最后的结果是，除了曾翰墨，剩下三人都以失败告终。
“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这下好了，是切实感受到曾组长的实力了。”李星月趴在桌上萎靡不振，语调酸溜艳羡，“不敢相信能多玩一个月会有多爽，要是我的话那该多好啊！！恨你们这群学霸！恨！”
“悔不当初啊！我还有两道题没写完就交卷了啊！”徐春杰扶头哀怨，“多给我点时间我也不至于考不上！”
“啊——恨——”两人鬼哭狼嚎，沆瀣一气。
其中夹杂着曾翰墨细微的翻书声，程念轻戳李星月胳膊提醒：“差不多了吧，该上课了。”
李星月抹了一把完全不存在的泪水，咳嗽两声恢复正常：“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免也太平静了些。”
“额，我吗？一开始不就说好只是去见见世面吗？”程念阐述事实，“我从来都没觉得自主招生考试我能直接考上。”
“哼！虽然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会不甘心嘛！”李星月叹息，气鼓哼哧指着曾翰墨，“还有你！考上了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就让人不爽！从明天开始，我劝你别来学校了，要不然我会嫉妒得发疯！”
徐春杰弱弱赞同：“我觉得可行，翰墨兄你待在学校多少会影响我，我们的心态。”
“不行，我会正常参加考试。”曾翰墨眼神环视，落在对面，“并且从明天开始，我会针对你，你们进行补习。”
“啊？这么伟大吗？”李星月45度仰望房顶，指腹点触眼下，“之前真是误会你了曾组长～我真的快要感动落泪了呜呜呜～”
“那真是谢谢了。”程念也实在没想到他平时不显山露水，切要关头友爱同学到这种地步。
“哦哟哟伟正光！”徐春杰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是沾到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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