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四楼通往楼顶的楼梯被封死了,带着锈的铁链如蟒蛇般在门把手上缠绕,锁死了高三的最后一片天空。不仅如此,走廊里也安装上了白色钢丝的封窗网,远看就像一座活监狱。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都是那人留给学校的“赠礼”。
事件发生后整个学校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也是怕这事再次发生吧。三天安排了两场心理讲座,讲的却无非是那些老掉牙的问题,说什么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云云。
“笑死,这学校也不长记性啊。”朋友见我心不在焉,有意捣了下我的胳膊,“谁不想活着啊。”
我点头,目光却一直盯着坐在前排的谭相怡。心里很乱,莫名其妙的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而且是跟我们有关的。
我第六感一向挺准,此刻却惹人心烦。
如果真的会有与我们相连的厄运,除了关系被暴露,我是真的想不出第二个比它更抓住命脉的了。但就是这一件,足以摧毁她——是的,暴露的弊端竟是她占了大头。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她在迁就我,对我的一切予以正面反馈;也是她永远在陪着我,不计较我的一无所有,反而是带我去更多地接触彩色。如果说前半生的我是白纸一张,那么遇见她后,就在点滴生活中添上了颜色。
是我,一直占了便宜。
但她说,没有关系,是心甘情愿。
第六感的预兆通常不会持续很久。周六,既定的补课,我心里的乱达到了巅峰,连带着右眼皮都在跳动,跳得心慌。
以前的我可以坚定地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但随着见识的扩展,我借鉴觉得唯心才是自己的舒适区。但此刻,我是真的希望这只是没休息好导致的肌肉疲劳。
可惜课后的一句留言,打碎了我所有的祷告。
午后一点五十七分,我刚赶到教室的时间,谭相怡发来的消息:阿星生病了……我给你请了晚自习的假,上完课来看看它吧……其实我是不想跟你说的,怕分心,但你也是它的家人,有权力知道这件事。
没有照片,也没有后话,聊天框就这么空着四十八分钟,才补上我迟来的关心:“它怎么生病的?”
她秒回,但是岔开了话:“等你来再说吧,好好听课。”
此后又是熟悉的留白。
但直觉告诉我阿星绝对没有只是生病这么简单,不然她也不会说得这么含糊。于是接下来的一整节课,我都在想着阿星究竟是怎么了,无暇顾及听课。
我想如果谭相怡在的话,一定会微皱起眉毛,用责怪却又无奈的目光看我吧。
唉,我又在悲秋伤春了,现在是阿星更要紧些呢。
发来的定位是离她家挺近的一家宠物医院,两层的木制小阁楼——上次来还是带它来打疫苗,没想过这次却是怀揣着忐忑。
果然不是寻常的生病。我俺这她发来的消息左拐右拐,才终于在一堆人里找到可怜兮兮的正在输液的阿星和拿着支猫条哄它的谭相怡。
“它怎么了?”我半蹲下身子,跟阿星的视线平齐。看上去可怜坏了呢,泪汪汪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话间那支猫条被它吃空了,谭相怡伸出干净的左手挠了下它的脑袋,在呼噜噜的哼声里把包装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这才得以回答我的疑问:“医生说是食物中毒,也不知道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
“但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她见我还不放心,又补充道,“下午五点那会儿精神头就好了不少,还想着跟你说不用过来了。但转念又想着反正假都请了,不玩白不玩,是不?”
“那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我好担心。”也是见阿星确实没表现出不适,我转向谭相怡,嘟囔道。
“好嘛,这不是没来得及。”她的语气罕见地柔软,带着点认错求饶的意味,“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作补偿怎么样?”
此刻,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的阿星:……那我走?
还好不是多么严重的病,我提了一下午的心脏终于得以落地,得以片刻的安宁。等它输完液已经是将近七点了,又是大风,我们两人一猫便都裹得厚厚的,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路灯斜照,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好像预示着我们彼此漫长的未来;但到了路灯底下,那影子又缩成了矮胖的小人儿,阿星的甚至成了个球。
“小星星,你是个圆滚滚的球。”我有感而发,然后无视掉它投来的埋怨的眼神,盯着地上谭相怡的影子,一个坏点子悄然升起。
怕她听见,我说得很小声:“小小谭,你是个没我高的小朋友。”
本以为她没有听见,但没走两步,我便精准地捕捉到一声轻笑。回头瞧去,她一把捞起还在跟我闹气的阿星,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大没小的……是不是啊,星星?咱才不去计较。”
瞧瞧,这是在内涵我呢。但如此大度的我压根就不会在乎,以右脚后跟为定点,优雅地转了半个圈儿,继续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走。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转身时我的视线略过了绿化带,一闪而过一颗惨白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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