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请冷静点……这不是我们要找的牌子……”
一个女生缩在左边队伍后面焦急地插话劝阻,右边则有个男人直接上手抱住了争抢牌子男人的腰,试图把和指示牌如胶似漆的领队们分开。而争抢的两位已经沉浸在自己-25℃的世界里,吵得面红耳赤,完全不顾其他人了。
“脑子带泡的空想家,大话说多了真把自己说服了吗!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这儿的牌子都归我们,懂?”
“超雄玩意儿,你们跟你组织那蠢蛋名字一样差劲!滚回你那到处挑事的强盗国家,这牌子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
仅凭这两句话,凌烨就判断出两边人分别来自座谈会和燃烧/弹组织。两边看上去都不太聪明,他没什么阻拦的兴趣,于是就这么把车停在了他们面前,理所当然地看起了戏。
“这地方几百年前是我们从晦物手里救下来的,我们划定的界限!理应由我们来处理!燃烧/弹?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谁信啊!还一天天由意念构造世界,我看你们脑子灌的全是北风……”
“够了!!!”
刚才还腼腆内向的女生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他们,尖叫一声,打断了无厘头的争吵。
她指着两人就开骂:“这牌子***是去年我们工作人员刚翻新的!***去年!提醒司机用的!都**给我插回去!”
“你!”她指向燃烧/弹的鼻子,“狗*养的**们,我******,就你们那点小火苗在奈弗里斯连响都听不见!别把你们在梅拉赫斯克的**做派带到这儿来,给老娘哭着滚回你的座位上去!”
“你!”座谈会被她吓得一激灵,“老娘说了多少遍多少遍别**见个牌子就薅!哪个牌子不对劲导游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个******也给老娘***滚回车里!”
她发泄一通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只剩座谈会和燃烧/弹把木牌插回去的声音,乖巧的不得了。
后车里,凌烨弯了弯唇,感叹道:“丝坎蒂小姐,你们国家还真是民风淳朴。”
丝坎蒂干笑两声:“这个……维拉她平时其实脾气还挺好的,去华国交流了几年后不知道骂人为什么就这个样子了。不过她说的对,从这里开始,往后都是无信号区,为了保证司机的行车安全,奈弗里斯的公路上有很多指示牌。每一名导游都提前对正常的指示牌做好了标记,如果遇到奇怪的指示牌,我会及时和你们沟通,请不要担心。”
“那么发现指示牌之后呢?”
丝坎蒂愣了下:“什么?”
只是拔掉它那么简单吗?
凌烨没有多说,熟练发动了车辆,跨过“注意防寒”,跟在前面两辆车之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
离开挪麦后,周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了。
风雪消泯,只余轮胎压过地面的细微声响,飞禽走兽几乎无法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生存,活物只剩路两边黑漆漆的针叶林,还有驾驶车辆的人们。
车灯只能穿过很短的黑暗,余光散在路边,映出路旁千篇一律灰白色的碎石,时间的尺度被无限制拉长,消磨意志。
为了不干扰驾驶,房车屋内没有开敞亮的大灯。凌烨和丝坎蒂坐在驾驶室里,除了眼前的道路外就是完全浓郁的黑,与世隔绝般,被困在孤立无援的荒野上。
起先,车灯还能照出前面两辆车尾部的车牌,但由于房车与越野车、面包车速度的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身影便逐渐消失不见。
“不是……这个牌子也不是……”
远方的道路黑洞般吞噬了所有光线,现在,无边无际的安静裹住了凌烨和丝坎蒂,奈弗里斯的公路无限延伸,遥遥看不见尽头。丝坎蒂起先还能聚精会神地比对路边牌子和标记地图的区别,但在汽车有规律的晃动下,从座位下传来的白噪音就像是某种温馨的摇篮曲,引着她沉沉陷入梦乡。
北风……空调……摇晃的安全屋……她好像回到了挪麦海岸线旁挂着金色星星灯的小木屋里,那里有海浪的拍打声,母亲的怀抱,温暖的被窝……
否定过一个个指示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静了下去。
……
“丝坎蒂小姐,醒醒。”
凌烨的声音骤然将丝坎蒂拖出了美妙的梦乡,惊出了一身冷汗。
房车已经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丝坎蒂刚清醒,头还有点懵,她急忙扫视周围,迷茫而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凌烨蹙起眉,觉得她的反应有些问题:“你没听见吗?”
“什么?”丝坎蒂敲敲脑袋,仍然没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哗啦——哗啦——
冰层覆盖的北极圈内,传来了海浪轻抚沙滩的动静。凌烨瞥了眼导航仪,那里标着一个熟悉的纬度:80°。
有些荒谬,他开了四个小时车都没有跨过这个纬度。
他们似乎在没有岔路的马路上迷路了。
经凌烨一提醒,丝坎蒂原本暖烘烘的皮肤上突然泛起了尖刺般的鸡皮疙瘩,然后是更多落下的冷汗。
在让人发疯的静默中,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哪来的海浪?
……
“海浪声是不正确的?夏瑾,贺峮,你们看到了吗?”周明扬扒着窗户,仔细张望道。
夏瑾边嗑瓜子边追剧,闻言停下手里的活,跟他并排站着朝窗外看,然而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都没看到。
见她不解,周明扬解释道:“就是那个插在林子里的指示牌,上面画了海浪和禁止符号,你没看到吗?我都看见它两次了。”
夏瑾和贺峮一起摇了摇头。
周明扬有点急:“就是那个第一次离我们有十几米远,第二次离我们有五棵树距离的牌子,长的差不多,都在说海浪声不正确,它……”
“它……是不是在接近我们?”
屋内沉默一片,夏瑾面色凝重,感觉这孩子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
角落的门把发出咔哒一声,武空岚从中走了出来,问周明扬:“那牌子用什么语言写的?”
“华文。”
答完,周明扬微微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是英文?
房车的速度减慢下来,直至停下,应该是凌烨那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武空岚想到周明扬与众不同的地方,果断指挥他:“明扬,你去趟前面,如果再看到牌子,别让先生下车,立刻告诉我,我来处理。”
周明扬点点头,跑到前面打开了连接驾驶室和房间的门,然而这一看,驾驶室里的景色如同冷水兜头浇下,直接把他钉在了原地。
“海浪声是不正确的”出现了,第三次。
它像个拦路的人一样,斜趴在汽车前盖上,木杆杵地,抬起被禁止的海浪符号,透过窗玻璃悄悄观察车内的人,木板的棱角几乎要贴到丝坎蒂的鼻尖。
如果不是凌烨停车及时,他们大概已经撞上去了。
周明扬只看了一眼,就跌跌撞撞转过头,“岚哥……”
他欲哭无泪:“牌子来堵门了……”
武空岚拿了件外套披上,出现在了车外,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火焰烧起,锁定了挡路的牌子。
随着眼睛颜色的变化,车前盖上逐渐浮现出了木牌的轮廓,正如周明扬所说,牌子正面用华文印刷体书写着:“海浪声是不正确的”,旁边还有个海浪的图标,上面标着个红色的禁止圆圈,看上去还有点喜感。只是放在现在的环境下,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标志隐约令人不适。
更奇怪的是,这牌子的边缘像是直接陷在了车里,两者没有明显的区分,造成了轻微的“穿模”现象。
武空岚直接上手,把它拔了出来。
入手不是木质的粗糙,而是石板似的光滑冰凉的触觉,像是刻意雕刻出的艺术品一样。武空岚翻过牌子,看向它的背面,随后,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冷风中短暂僵硬了下。
一条血色的字体显现在石板背后,不属于当今世界任何国家的语言,但武空岚认识它。看着这行字,他甚至能想象到黑帽子青年人悠哉坐在篝火旁,一笔一划在石板上刻下这行字的场景。
“他说,我们必须回到人间”,年轻的诺登斯如此写道。
右眼重新变回黑色,石板上的字迹也消失不见,迅速的像场幻觉。
“丝坎蒂小姐。”
从石板上回神,武空岚很快做出判断,走来敲了敲丝坎蒂身侧的窗户,“我们需要带上这些牌子对吗?如果方便,这里交由我来判断吧。”
丝坎蒂愣愣地看着他从空无一物的车前拔出了奇怪的指示牌,只觉得惊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受到了“它”的影响,也不清楚武空岚是怎么看到它的,但毫无疑问,他们刚才死里逃生了一次。
“去吧,我们需要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凌烨在一侧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不,”丝坎蒂死死盯着武空岚怀里抱着的牌子,刚想站起身,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这比我们预估的危险性强了太多,我要去和上级汇报!”
“这里是无信号区。”凌烨提醒她。
“……”
或许是凌烨和武空岚的平静给了丝坎蒂安全感,她犹豫后,还是忧心忡忡地解开安全带,把座位让给了武空岚。
待她离开,副驾驶位置上,武空岚拿着牌子,坐回了凌烨身边。
“诺登斯的笔迹。”他直截了当道,“范骁瑜说的没错,奈弗里斯和深渊有不小的关系。”
车辆平稳地再次启动,一成不变的漆黑景色向后褪去,唯有导航仪上纬度增长的一个小数点提醒着,他们的旅途回归了正途。
“上面写了什么?”
武空岚复述了一遍牌子上的话,凌烨听后,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道路,赞同道:“诺登斯写的没错,我们现在确实要回到正常的奈弗里斯去。”
说罢,他瞥向武空岚:“这牌子与海浪有关,所以拿着龙鳞的周明扬能第一个察觉到,那你呢?你和它有什么关系?”
“……我猜,这里面蕴含世界权柄,我的记忆。”
“恭喜,他的笔迹,或者说你的记忆又和现实对上了。”
“真麻烦,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会掉的世界上到处都是。所以权柄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
武空岚双手使劲,靠蛮力把石板折成了两半,仿佛看到了自己转瞬即逝的假期。
凌烨接过他的话,叹道:“意味着这里至少出现过一名神明或域主,祂对这里留下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但也不必过早下结论。”
想到贺峮说过的话,凌烨眼中划过一丝晦暗的情绪,“这也可能是诺登斯来过的痕迹。”
深渊中晦物尖啸的声音与腐臭顺着记忆攀来,武空岚微微皱眉,消化起藏在石板中的记忆。
……
“征战的旅途已经过半,我们必须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听见自己说。
金发的少女守在他身边,和另一名带帽子的青年对视片刻,有些忧虑地开了口:
“可是……哥哥,祂已经发现了你,且不说我们能不能跨过深渊与人间的界限,一旦你在人间留下痕迹,祂就会不顾一切抹消任何与你相关的全部事物。”
“这会造成现有的局面再度失衡,连你所爱的人也会被牵连消失。”
青年人沉默了一阵,还是说:“我们别无选择。”
他伸出手来,向两人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诺登斯,你来抹消我存在过的痕迹。”
“露露提娅,你来塑造深渊的概念。”
“我们去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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