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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排面啊。”
清明放假的夏瑾背着小包进入酒店，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后，发自内心感叹道。
占据整层楼的包间藏匿在雕花铜门之后，踏入其中，绣满织金暗纹的地毯在灯光下泛起涟漪，穹顶上由水晶缀成的吊灯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浸泡在温暖的琥珀色里。
高档香水交织的暖香中，周明扬独自一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中，他的头发稍微长了些，落在精心打理过的礼服肩头。闻声看过来时，眼下那对称的两颗小痣依旧灵动，气质却已经全然不同了。
“夏族长。”他微笑道。
“终于有时间理咱们这群老朋友了啊，可惜你来的不巧，武空岚和先生都出任务去了，只有我能趁假期来见见你。”
夏瑾半是遗憾半是佩服道：“向大学请年假处理周家的烂摊子，你也真够有勇气的。怎么样，周既铭处理了吗？”
“法律不让杀人，我就先把他废掉了。”
周明扬不甚在意：“托你们的福，龙鳞一直在我手上发挥作用，替我扫清了不少阻碍。如果哪天夏族长需要帮助，至少在周家这边，我肯定能说的上话。”
听到这话，夏瑾哈哈笑起来：“真厉害呢族长，上次咱俩还一块被奈弗里斯的鬼影吓得魂不守舍呢，半年多没见，现在已经是财大气粗运筹帷幄的新掌权人了。”
“别抬举我了。”周明扬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这半年可差点要我半条命，要不是大多数周家人还认龙鳞……唉不提那些了，这次找族长你过来，是想问个问题。”
“嗯？”夏瑾一下子好奇起来，“问吧。”
“你认识一个叫范骁瑜的男生吗，和我差不多大。”
夏瑾挑了挑眉：“真是巧了，这不武空岚舍友嘛，我年前聚餐刚见过他。”
“原来是真的……”周明扬喃喃自语。
见夏瑾投来疑惑的眼神，他给夏瑾倒了杯饮料，解释道：“传说古有仙女登天而折枝，落地而成树。这棵树目前生长在周家的势力范围内，具有强大的储存作用，被国家收容为……”
“#2蟠折枝。”夏瑾立刻接话道。
“没错，大概十几天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岚哥的朋友，真理殿堂工作人员之一，向我询问蟠折枝的近况。”
“蟠折枝能有什么异动，”夏瑾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种东西要是出问题，执政官们一个个的肯定马上飞过来处理，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在监测世界地脉动向时，通过接触某种与历史和记忆相关的非人类物种，发现了蟠折枝中记录的历史在近期出现了小范围波动——近四万人的记忆存入蟠折枝，灵魂进入轮回，按照历史经验，他说，只有短时间出现大规模战争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然而华国最近风平浪静，所以我才想找你来问问，毕竟死人的事情，还是摆渡人更有经验些。”周明扬边回忆边复述道。
“你这可问对人了，呼……”
问到专业领域，夏瑾愉悦地扬起笑容，侃侃而谈道：
“这世界上的生灵死后，记忆归于地脉，灵魂送入轮回。但是如果怨念过于沉重，就会被晦气缠上，堆积成晦物，这种地脉是不收的，导致它们在世上游荡，为祸人间。”
“目前解决它们有两种方法。第一种：直接杀死，反正灵魂就一能量体，地脉会源源不断地产生，何必执着于一个没装东西的空壳？这也是咱们最常用的方法。”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清除晦气，化解灵魂的怨念，再把它们送入轮回。这对很多人来说太麻烦，只有摆渡人才能高效地去干这件事。因此出现大型战争或灾难时总能见到摆渡人的身影，化解怨念，将死去的人渡入轮回，防止晦气聚集，产生更大的灾难。”
周明扬认真听完，思考后问她：“摆渡灵魂，确实有些麻烦……为什么要先清除晦气？”
“晦并非怨气，只是痛苦的人更容易被它缠上，”夏瑾叹息道：“举个例子，我帮武空岚送走他爷爷时，武老爷子心有不甘，所以有晦来找他。只有先清除晦气，我才好顺利送老爷子离开。呃……所以你最开始想问什么来着？”
“没事了。”
周明扬笑了笑，透过67层的高楼看向窗外，从这里往外，正好可以看到一棵被封锁的金黄色的巨树盘立在城市的正中央，散着浅淡的光辉，仿佛伸出触角和世界打了个招呼。
“你说蟠折枝出事执政官会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前几天，首席专程过来了一次。”
夏瑾吃小蛋糕的手停在空中，勺子顺势掉了下去。
“啊？”
“我感觉首席是位十分温柔和善的人，他随意问了我些周家的事情，确认没事后，独自一人进入了蟠折枝的封锁区域。”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周明扬的有些感慨。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在树下站了很久，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必这样的人物，也会遇到很多难以抉择的烦恼吧……”
“停停停，温柔和善，这形容词我可从没在龙延身上听说过。”
夏瑾震惊道：“你是说，在#2出现异动的情况下，首席执政官只是多站了会，关心了你一下就走了？”
周明扬：“对啊。”
夏瑾：“……”
见夏瑾一脸难言的表情，周明扬啼笑皆非，为龙延辩驳道：“他确实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我倒觉得不用因为首席严肃的样子就害怕，说不定，他天生就性子冷淡，不怎么爱笑呢？”
……
……
“空岚……你……没事吧？”
“我怎么感觉，你的状态比我还差点……”
芙陵之中，刚从柳树枝条下死里逃生的两人瘫坐在地，从高处向下俯瞰，可以看到头发般的黑色柳枝缠在半山腰，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以恐惧为锚点，赵明曦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张嘴就要被恐惧杀死的宾馆里，接连跟着武空岚连着从山腰瞬移到山顶，才勉强摆脱那种压迫心脏的恐惧感。
此时，武空岚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一手盖住眼睛，失了往日的平静，竟也在急促喘息着。
扭曲回廊映出的幻影不是诱导情绪的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他分得清。
那瞬间的恐惧，刻骨铭心。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溪流从脚边滑过，武空岚拨开被冷汗浸湿的刘海，看着眼前雾蒙蒙的山顶，咬牙切齿道：
“我真是怕了他。”
赵明曦不知道武空岚看到了什么，也不知该从何安慰，只能犹豫着开口：“要不咱们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一阵卷着黑灰的风从裤脚旁刮过，混入冰冷刺骨的溪水，悄无声息汇入不知名的雾气之中。刚才还喘息的两人同时默契地没了声音，打起十二分警惕观察着周围。
山顶气氛不太对。
武空岚看了看表，时间显示为下午两点半，然而山顶雾气弥漫，没有游客和工作人员，新的景点也不见踪影，只有身边这条不足一拃深的小溪汩汩流淌。
下午、山顶、浓雾……这明显又是一处违背自然规律的地界。他们似乎脱离了芙陵景区，来到了某片不知名的荒地。
武空岚拿出了景区一开始发放的画册，扭曲的线条间，最后部分的景点名称依旧模糊，和黑白色的方块交相辉映。只是这次，印刷错误区域旁多了串极小的文字：“情景演绎”，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变化。
大雾愈发浓烈，赵明曦在潮湿的水汽中感到了渗入骨髓的凉意，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两人在原地站定，影影绰绰间，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跨过浓雾，雪花一般，飘悠悠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
赵明曦伸出手，刚想去接空中落下的物体，就被武空岚截了胡。
指尖传来纸张的触感，武空岚盯着手上的圆形剪纸微蹙眉头，很快给出了答案：“纸钱。”
话音刚落，周围的风忽然大了些，卷起落雪般纷繁落下的纸钱从四面八方飘落，有的落在了冰冷的溪水中，顺流而下；有的则悄无声息附在两人的衣物与头发上，仿佛游魂抚过的手。
“可怜……河边……无定骨……”
一阵婉转忧伤的小调从浓雾深处传来，戚戚艾艾，由远及近，像是有人在哭。武空岚身侧的空想域瞬间凝实，警惕随时有可能的威胁。
“犹是……犹是……”
雾中的声音终于现出真面目，缺胳膊少腿的复制体们艰难地抬着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用复制不全的声带艰难地唱着模糊不清的调子，走到了两人面前。
武空岚看着这具久经磨损的棺材，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送枝颜离开时，诗悦学院下也有这么一口棺材。
复制的残缺小人看上去没有直接的恶意，它们合力打开棺材盖子，露出了能容纳一人的内部空间。
随后，它们面向武空岚，意图明显地指了指棺材，示意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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