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敷衍道：“好吧好吧。”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避免乌有打开它，村长只能拍醒一个念头专吃草的乌军生。
“醒醒！这本子记得拿好，晚上打开。”
乌军生用迷蒙的眼神看村长一眼，随即将挖了个坑，把本子埋进去，又跑去吃草，村长没办法，只能再三叮嘱。
乌有注意到村长没回家，或者说，压根没有进家门的意思，直奔祠堂而去，出来时手里拿着新本子，往白马人家去，乌有看着村长进了白马的门。
刚刚村长就进的这扇门，只是她不知道村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村长不知怎么，往乌有的方向瞥了一眼，乌有立刻挥舞双手，大喊“村长爷爷！”举着乌驹的马蹄也开始挥舞，村长爷爷摇摇头，背过身离开。
乌有的笑脸分给了看过来的白马父亲，白马父亲对她笑笑，之后关门，乌有的笑脸瞬间消失，观察着吃草二马组。
乌驹也想下去，刚刚一个不备，乌驹就开始想往地上冲，搞得乌有错过了村长出白马家门进祠堂门的那段，现在看不到村长，乌驹再闹她也不会制止了。
也许是马的生物钟作用，两匹马终于舍得在天完全黑了的时候进家门，也不能算进家门，毕竟门没关，两匹马都伏在地上晒月光。
乌有问：“要洗澡吗？”
乌驹跟拨浪鼓无二，“想睡觉。”
“你确定要睡地上吗？”
乌驹摇头，乌有看身侧的马驹，“那就变成人形，姐姐哄你睡。”
乌驹变回人形，人形后第一句话，“姐姐洗澡。”
乌有无奈帮乌驹洗了澡，出来时两匹大马还在晒月光，于是将窗帘拉上，哄睡乌驹后自个儿洗了澡，满身水汽的出了浴室门，发现她亲爹用蹄子挖土，乌有一时愣神，乌军生已经打开了本子，本子内测散着一层淡淡银光，这银光有些发黄，乌有抬头一看，和月亮是一个色系。
怕人看到自己，更怕人发现自己在偷看，溜入房间反锁门窗，怀里抱着乌驹。
半夜时，怀里像有个马达在怀里开足马力，这马达甚至漏油。
乌有睁眼，发现乌驹在颤抖，抖的全身是汗，乌有怀疑乌驹是做噩梦，于是安抚她，哪成想抖的更厉害了，乌有又怀疑乌驹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她给乌驹洗澡时弄的乌驹感冒了？
她只能拉开窗帘，试图用眼神找到父母，那两匹马在门口睡的死沉，不过乌有还是看到两匹马有略微的颤抖。
乌有心想，难不成是做了同一场噩梦？
马身忽然站起，乌有才发现马身也有了马头，那匹马，或许是她妈妈，也可能是她爸爸，将另一匹马骑在身下，她确定了，全马身的是她爹。
无可奈何，又确定了并不是生病，正想闭眼准备入睡，却听到一声极震撼的熊吼，惊的乌有坐起，想去关门，才发现两匹马已经分开，门也已经被顶上锁。
乌有再次睡下，这个晚上，并不安宁。
月儿天上高高挂挂，桂宫有桂无情郎，冷清又寂静，乌驹驮仙来人间……
乌有醒来时打开门窗，发现乌家父母正在做菜，大门外窗紧紧关着，偏偏饭菜香里乌有能闻到很淡的一股血腥味，这血腥味太新鲜，于是她问：“村里杀猪了？”
“没。”
餐桌上全是绿色食物，乌有默默吃着，村里的喇叭响起，“所有人请勿出门，所有人请勿出门，将黑本子准备好，村长上门收！黑本子准备好，村长上门收！”
乌军生拿出本子，打开它，让乌妈妈和乌驹按一下，乌有问：“我呢？”
“你还没变马。”
两个人伸出去的是人手，摁在纸上的分明是马蹄，乌有独自吃菜。
饭吃完了，村长上门了，取走黑本子，临走时特意叮嘱今晚上无论什么情况，都得待在外面有月亮的地方。
“尤其是还没变马的人，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四个人齐刷刷点头，村长又走了，乌有注意到村长收黑本子的袋子里几乎满了，看他往左边走，乌有知道村长是由远及近收的，收到他家也快收完了。
只是袋子里的黑本子堆叠着，真的像极了祠堂深不见底的黑，连几百米深的潭都没那么黑，黑的看不见一点别的，只能见着黑。
脆生的切断声在身旁响起，乌有看了一眼，发现她爹正抱着生萝卜啃，看肚子吃的不少，可嘴巴还没停。
“吃多点，晚上就不做饭了。”
乌有将能吃的吃进肚子，抱着妹妹回了房间，想拉开帘子，一双人眼在窗户外盯着她，那是一双黑到完全不透光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人眼该有的结构，像一颗玻璃珠子塞进眼眶，看的人胆寒。
“妈妈。”
乌妈妈转转眼珠，“把帘子拉上。”
乌有听话把帘子拉上，乌妈妈从窗户来到门前，提醒女儿，“现在可以睡觉了，晚上要出去晒月亮，不能睡。”
乌有点头。
“砰砰砰……是我，开门。”村长儿子手里拿着塑料瓶，瓶子里装着黑乎乎的水，活像外头卖的装了墨水的玻璃瓶。
“这个是给你大女儿的，晚上喝。”
乌军生恭敬接过，将人送到另一家门前才离开，掂量一下瓶子，“还是村里好，这要是还在城里，能有这玩意儿？”
乌有看着那瓶水，真黑啊。她又想起在学校的同学，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
食堂二楼，大家正为去不去外头找人商量对策，去吧，耗费精力不说，可能混入奸细，不去，看着同学落入阳亮手里又于心不忍。
文倩盯着隔壁班班长，“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位班长点点头，“是的，不是我开的门，是有人从我手里抢走钥匙了，对了，你们怎么变回来了？”
文倩轻瞥他眼，“外面怎么样？”
“大家都走散了，都躲的好，一路上没看到谁。”
文倩跟何育芬对视一眼，“行吧，我知道了，不过钥匙的确是在你手上丢的，我们经过内部沟通，要惩罚你，你没意见吧？”
隔壁班班长摇头，“没意见。”
“那就麻烦你在厨师长休息室坐一会儿。”
由文倩“押送”这位班长进休息室，“你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出去过还没洗清嫌疑，我们不能放你出来，不过你放心，这件房子我们加固过，外面有什么危险也不会伤害到你。”
还能怎么办？
只能同意。
大家围在何老师身边分散的坐着，李特率先开口，“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信。”
文倩也点头，“他说钥匙是被人抢走的，又没人作证，哪怕真的有人作证也是已经跑出去的人，跑出去的人有没有被阳亮策反还不知道，他也跑出去过，哪怕他说的没有一句假，焉知跑出去时有没有被阳亮拉拢？”
文倩喝口水继续说：“现在最重要并紧急的只有三件事，一是阳亮，他必然要和我们作对到底的，他不除去，我们的生命安全约等于放屁，二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动物，又为什么会变回人？这件事疑点很多，暂时破解不了，不去管它，三和一关联很大，我们的那些同学是找还是不找？找了之后怎么安置？怎么样辨别是敌是友？”
“这才是应该花费最大心力关心的问题，现在食物还有，还能供给我们半个月，省一点可以吃二十天，但阳亮不会给我们这么长的时间。”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担忧，何育芬的脸上也有，文倩帮何老师按太阳穴，“老师别担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天那么多事也都过了，正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不要怕。”
何育芬轻拍文倩的手，“难为你了，在这种情况下还宽慰老师。”
何育芬欲言又止，面上踌躇之色颇多，最后还是没开口，文倩看着何老师的脸上诸多变化，但何老师不想说，她不会逼迫何老师开口。
只是天上的太阳怎么照的人身上发凉？
偷看太阳的人悄悄拉紧帘子，或许那瓶子里是好东西，但她不想喝，于是她准备悄悄倒了，或者偷偷将自己藏起来，她不懂为什么要过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还要跑去晒月光。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乌有心里有个不着调的猜测，他们乌家会不会都不是人，大家都是马，至于为什么她是蝴蝶……也许她压根不是乌家的种，不然怎么解释大家都变的马，只有她与众不同，变成了一只压根不会在日立省出现的大扑棱蛾子。
至于乌妈妈，可能是粘液交换，或者肚子里曾经有过乌家的孩子，所以变成了马，这么猜测，果然能对上乌妈妈变化的比乌爸爸慢的事实。
不过这和拿着答案套过程没什么区别，不这么解释……要怎么解释大家都不是人呢？只有妖精和电视里的反派才会太阳不晒跑去晒月亮，又补充不了维生素。
乌有悄悄出门去，看见乌军生守着那瓶不明物质睡的起劲，想伸手去拿，又一边在想要用什么东西代替它。
刚伸出手，乌军生鹰似的看过来，接下来的动作行云流水，乌军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开盖子，将不明物质一饮而尽，随即冷冰冰的盯着她。
“想偷吃？”
乌有挑眉，将震惊的眼神收回，又摇摇头，“不想。”真心的。
“那你过来干什么？”
乌有从背后拿出毯子，“爸爸，虽然现在已经初夏了，但还是会冷，您盖上毯子吧，这样暖和些。”
乌军生颇为满意的点头，神情中有种自家儿女终于长大会孝顺父母的自豪，乌有又蹲下身把乌军生脚上的靴子脱掉，“爸爸辛苦了，这些年为家里为我们付出不少，偏偏我们还不争气，老惹您生气，对不起您。”
乌军生没有说话，眼含热泪，乌有说这些话有几分真情流露，她决定离开了，在来的第一天，她已经见到了她的家人。
在想着要怎么藏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今晚就离开。
村口的喇叭传来好消息，原来是为了她们这种还没变马的人着想，经村委会一干人协商，占卜结果是祠堂同意，他们决定今晚上会开启祠堂大门，如果有需要，可以进祠堂叩拜，祈求早日变马。
乌妈妈听到这，下意识的看向正给乌军生拖鞋的乌有，“女儿，咱们一家人晚上一起去，去拜祠堂，让他们保佑你早日变马。”
乌有看向眼中满满期待的乌妈妈，只能点点头，违心的说：“好，谢谢妈妈，还有爸爸，还有妹妹。”
沉默的回到房间，转念一想，明天再走也可以，可以避开村里大部分醒着的人，又能在今晚看到祠堂内部，也不算毫无收获。
看向外头瓶子，连这个祸害都没有了。
她看到乌爸爸对乌妈妈说了什么，乌妈妈拿起瓶子接了点自来水，她不明所以，乌妈妈毫不犹豫一口饮下，乌有瞬间收回查探的目光，躲回房间角落。
乌妈妈爱干净，别说自来水了，就是外头买的纯净水她都要过完净水器才喝，甚至纯净水要是三天没喝完照丢不误，不管剩多少，现在居然在喝自来水，而且乌妈妈一向养生，喝水都是小口小口喝，哪会一饮而下？五百毫升的水一滴不剩？
到底人变马只是外形变了，还是连着脑子一起变了？
乌有选择沉默，她感觉，面前的人不是她妈妈，是披着人皮的马，借着她妈的皮囊来到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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