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可眼神几次落在祁赞身上又把话默默咽了回去。
祁赞抬眼看他,冷声道:“想说什么?”
侍卫立马单膝跪下,怯怯地道:“恕属下直言,皇上连调取京中守卫去镇守青江府都不同意,又怎会因为王夫一人被俘就改了主意?更何况……”
更何况这王夫是祁赞的伴侣,与皇上又有何相干?
祁赞听罢确实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本王的侄儿本王自然了解,回去告诉你主子,让他依计行事便是,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是!”
侍卫刚刚离开,祁赞便又捧起康鸣的枕头,低头嗅了嗅上面的气息。
盛裕帝祁思十二岁那年便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副线条粗糙的蚂蚱图,一看便知是出自孩童之手,可祁思却当成个宝贝整天揣在怀里拿出来看,后来又命人做了一只玲珑精巧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任凭祁赞如何盘问,祁思就是对这幅画的来历只字不提,可那副发了春的模样哪里逃得过祁赞的眼睛?
直到如今时隔多年,祁赞见过祁思对待康鸣的态度,才知道那副蚂蚱图定是出自康鸣之手。
祁赞捏紧了怀中的枕头,忍不住笑了笑,想象着他的阿鸣十二三岁的年纪该是个如何的俏模样,能让这小皇帝心心念念惦记了这么许多年。
时间紧急,容不得祁赞多耽搁,他在府上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让人备轿,匆忙赶去了房敏思府上。
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先帝驾崩起,献王祁赞便与房氏水火不容,皇上登基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祁赞主动上房敏思府上拜访过。
房敏思大约一早便知道祁赞到访的消息,故意拖拖拉拉不出来迎客,祁赞默默在堂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房敏思慢悠悠地走出来。
祁赞掩唇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跌跌撞撞地起身迎了上去,略显急切地道:“小王不请自来,还请将军见谅,只是事出紧急……”
祁赞话未说完,就见房敏思冲他摆了摆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何事还需王爷屈尊降贵光临寒舍?”
祁赞看着房敏思狂妄的表情,心中禁不住冷笑,房敏思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刚收到消息,内子阿鸣……被骆珠国给捉了去。”祁赞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姿态摆的极低,一直低垂着头面对房敏思。
“哦?”房敏思坐下缓缓喝了口茶,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惊讶道:“整个京城都知道献王把王夫宠上了天,怎会这般不小心把王夫给弄丢了?”
祁赞唇色发白,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房敏思,顿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是本王疏忽了。”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房敏思嘴上这般说着,可面上却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表情,“只是王夫出了事,献王不想着如何救人,怎的跑来房某这里做客了?”
祁赞胸口上下起伏,脸色也肉眼可见地一寸寸白了下去,身体摇摇欲坠,不得不伸手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开口说道:“青江府战事吃紧,房将军用兵如神,祁赞求房将军出兵救人。”
房敏思嗤笑一声,“可我记得,几个时辰之前,王爷才刚刚在皇上面前极力反对房某出兵啊?”
祁赞浑身一僵,沉默良久之后才道:“是本王说错了话,还请将军谅解。”
“何来谅解?”房敏思笑道:“房某也觉得王爷说的是,京中守卫何其重要,怎能随随便便说调就调?若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房某可担待不起。”
祁赞咬咬牙,狠狠闭了闭眼。
他样子越是狼狈,房敏思便越是得意,一句接着一句逼问祁赞:“当初儒安出事,房迅不过离开青江几日便被扣上了个玩忽职守的罪名革了职,王爷不如说说,房某如何再有胆量担这么大的罪名?”
“将军善用奇兵,本王相信定能夺回青江,守卫诏国百姓。”祁赞呼吸急促,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这几句话来。
“王爷谬赞了,只是房某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还请王爷另寻高计,万万不可耽搁了大诏的社稷安危和王夫的性命安全。”房敏思拉下脸来,转身便想离开。
“将军!”祁赞见人要走,立马高声把他叫住,见房敏思脚步不停,他索性咬了咬牙,撩起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说道:“求将军救救阿鸣,祁赞叩首拜谢!”
房敏思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听到了祁赞下跪的声音立即停下了脚步,慢慢转头看了过来,见到祁赞果然脊背挺直地跪在自己面前,他立即眯起了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了祁赞跟前。
“祁赞,这可是你求我的。”房敏思冷声道:“我还以为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为了个身份低微的私生子居然跪在我脚下求我,你们祁家都是一个德行,为情生为情死,注定不是治国的料!”
祁赞面色悲怆,狠狠闭上了眼,痛声道:“求房大人救救阿鸣!”
房敏思直起身来,垂眼不屑地看着祁赞,“我既然说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能以少胜多,至于到底能不能出兵,还要看皇上如何决策。”
祁赞连忙让贴身侍卫将自己扶起来,颤颤巍巍地站稳身子,连声道:“本王明白将军的意思。”
房敏思冷笑,“不过刀剑无眼,房某只能保证救下青江府,至于王夫的命……刀剑无眼,就看献王有没有本事把人救下了。”说完,房敏思眼神骤然一变,刀子一样凌厉地划破空气落在祁赞身上:“安儿的仇,我早晚还是要报的!”
“送客!”房敏思说完,便挥了挥衣袖,毫不客气地赶祁赞离开。
祁赞刚一离开,房敏思就迫不及待让人把部下找来,准备商讨出兵一事。
可房敏思的心腹却有些担忧,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大人,祁赞此人诡计多端,属下怕此事有诈。”
房敏思却嗤笑道:“祁赞再诡计多端,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你没看他方才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堂堂一个王爷,为了一个低贱的私生子跪在地上求我,就这样的男人,能成什么大事?注定他们祁家坐不稳诏国的江山。”
心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能应声道:“属下现在就去找人,大人可还要进宫去面圣?”
房敏思得意道:“皇上那里,就让祁赞去说服,我只等着听令出兵便是。”
“是!”
康鸣被带走之后,便单独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黑屋子里,昼夜不辨,也不知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康鸣本来想着如果是房敏思的人将他捉了来,那总会来盘问他些什么,就像上次一样,严刑拷打,新仇旧恨加起来,还不知该如何折磨他。
可康鸣战战兢兢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盘问,反而像是忘了他还在这里一般,连个守卫都没有,只上了一把锁,便把他搁置在这里了。
抓他来的人,一定不是房敏思。康鸣略微思索一下便下了结论,可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因此更加紧张了。
如果不是房敏思,那又会是谁想对祁赞不利?祁赞有没有平安抵达京城,还是已经出了事?
康鸣越想便越觉得心中慌乱,比起房敏思的严刑拷打,他更怕自己成为拖累祁赞的后腿。
康鸣低头看了看自己发颤的右手,心想反正他活着也无甚大用,若是真的被人拿来作为威胁祁赞的筹码,那他宁愿以死明志。
就在康鸣一个人待在黑暗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刻蜷缩着在墙角警惕起来,眼睛直直地盯住门缝透出来的微光。
不出一会,果然便有人将门锁打开,随即照进来一阵刺目的光芒,康鸣不得不抬手挡住光亮,迎着阳光看过去,判断出现在的时辰应该还是在上午,从他被抓到现在,大概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
“你们把我抓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康鸣迎着光,冲着门口站着的那两个影子警惕地问道。
“王夫莫慌,只是有些事要好好问问你。”其中一人语气戏谑地回答。
康鸣一听便分辨出这人正是那天晚上带人将他活捉的那个首领。
“把人带走!”那人根本不给康鸣反抗的机会,摆了摆手便让人把康鸣的眼睛蒙上,架起来便带着往外走。
康鸣心里砰砰直跳,他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纵使他性子再野,也止不住害怕起来。
可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露怯,如此紧张的时刻,他稍微露出什么破绽,便有可能对祁赞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些人带着康鸣没有走多远,康鸣只觉得进入了一间非常潮湿闷热的房子里,而后听到一阵房门落锁的声音,不等他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睛上蒙着的布便突然被人给掀开了。
面前是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面容英挺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桌边,正在微弱摇曳的烛火中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
“我倒是没想到,献王夫长得这般清秀,也难怪会让献王宠上了天。”那人看着康鸣眼中惊惶的光,嘲弄着说道。
康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找回声音,沙哑地问:“你们到底想要利用我做什么?”
那人似乎也不急,脸上的表情始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康鸣越是急躁他便越是开心。
“是啊,利用你能做些什么呢?”那人手撑着下巴,盯着康鸣来回打量,若有所思地问:“不如你来说说,你自己都能做些什么?”
这绝对不会是房敏思的人。只这么一句话,康鸣便可以在心里下了结论。
可朝中除了房敏思与祁赞不和之外,还有谁这么急着与祁赞为难呢?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还非要上刑才要开口?”那首领挑眉。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康鸣有什么反应,他正要叫人拿刑具吓吓康鸣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康鸣身体僵直了一瞬,而后浑身抽搐着歪倒在地,两眼翻白,像是突然发了什么急病一般。
那首领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慌张地扶起康鸣抽搐的身体,连声叫道:“你怎么了!我还什么刑都没有用呢,醒醒!”
可康鸣的抽搐却一下轻过一下,最后直接身体一软瘫在了他的臂弯里,整个人了无生气。
首领无措地伸手去按康鸣的人中,可没想到却发现康鸣连气息也绝了。
他顿时惊得手脚冰凉,高声喊道:“快传军医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祁赞交代!”
康鸣之前见过祁赞装病的样子,模仿起来毫无压力,可没想到却突然听到耳边炸开了这样一句话,他胸口一窒,差点憋不住气喘息出来。
这人需要和祁赞交代什么?难不成把他抓来是祁赞的主意?
康鸣闭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被房敏思关住的那间牢房,上一次祁赞用他换回了孟惠舟在青江府的主导权,这一次祁赞又要利用他在朝中换取什么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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