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鸣双眼紧闭,手脚冰凉,整颗心也都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他不明白祁赞为什么一定要骗他呢?明明只要祁赞一句话,他就愿意去为了祁赞赴汤蹈火。
康鸣心中一阵愤懑,气急之下却真的撅了过去,那首领慌里慌张地赶紧叫来了军医替他诊治。
“如何?”首领就坐在一边,神情略带紧张地询问。
“回四皇子,倒是无甚大碍,不过他的脉象虚弱,身体亏空得厉害。”军医谨慎地回答。
这首领正是骆珠国的四皇子秦绍,两年前骆珠国国王突然暴毙,紧接着国内发生政变,本应继承皇位的大皇子遭到刺杀身亡,二皇子秦征与三皇子秦戎分立两派,几乎将整个骆珠国一分为二。
四皇子秦绍表面与二皇子交好,背地里却早就与诏国的献王祁赞勾结,集合兵力,准备一有机会便一统骆珠国。
所以这次与祁赞合谋围攻青江府,一是彻底铲除房敏思,二是帮祁赞拿回京城守卫的主动权,三则是趁此机会让秦绍带回房敏思的项上人头,回国既能在二皇子面前邀功,又能大大挫了三皇子的锐气,稳住国内的民心,一举多得。
这个计谋,祁赞从一年前便开始与秦绍一同策划,到如今则是最后的收尾关头,万万不得出了任何差错。
“身子弱不要紧,可是得完完整整地把人给交回去。”秦绍对康鸣的命毫不在意,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你给他开药,留个人在房中伺候着,其他人在外面把守,用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太多人,我还要等着和诏国的五千精兵来一场血战呢!”
康鸣躺在床上,将秦绍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尽管胸中早已心潮澎湃,可却连呼吸都不敢乱,生怕这场戏装不下去了。
他其实还不能搞得清楚祁赞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可却已经想明白原来祁赞肯把他留在身边并不是因为心软了,而是留着他还有用处。
康鸣胸口仿佛被捅穿了一个血窟窿,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与祁赞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齐涌上心头,祁赞每次抱着他时说的甜言蜜语,祁赞在他身边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令他感动的点点滴滴,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又或者,祁赞对他从未有过半分真心,不过只把他当成是一只捡来的野狗。
康鸣听见秦绍带着人离开,留下一人在帐中看守,闭着眼睛在心里想,如果他这次命大还能再逃出去,他便再也不去做什么梦了。
天大地大,从来就不会有一个地方是他康鸣的家。
康鸣一直躺在床上装昏,听到有人进来送药之后,他才晃晃悠悠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守他的人端着药过来,他立马剧烈挣动起来,面露怯色,惊恐道:“你们到底是谁!快点放开我!”
“少啰嗦,赶紧把药喝了!”这人显然没什么耐心,粗暴地过来捏着康鸣的嘴就想把药往里灌。
康鸣躺在床上拼了命地躲避他的动作,那人顿时大怒,狠狠卡住康鸣的脖子骂道:“给老子老实点!”
康鸣憋着一口气,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开口艰难地说道:“你放开我的,手,我自己喝……你这样,我会吐的。”
那人根本不想理会康鸣,捏着他的腮帮子就要把药往里狠灌,苦涩的药味冲进康鸣鼻腔的一瞬间,康鸣便后缩着舌头使劲□□着喉咙深处,哇的一声呕出一口秽物。
“妈的!”那人差点打翻了药碗,赶紧起身避开,怒视着康鸣骂道:“真他妈是个娇少爷!”
“你放开我……”康鸣虚弱地喘着粗气,“让我自己喝。”
那人犹豫了一下,可看着康鸣细胳膊细腿的娇弱模样,就算放开他的双手也绝对逃不出去,索性不再给自己找麻烦,直接上前将捆着康鸣双手的绑带给解开了。
康鸣揉了揉手腕,慢慢坐了起来,一手接过药碗,同时不着痕迹偷偷打量着那人。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把药喝了!”那人粗暴地大声呵斥。
康鸣怯弱地点了点头,端着药碗刚喝了一口,便又把碗给拿开了,惊讶地看着碗底叫道:“大哥!这碗里是什么东西?还在动,好吓人!”
那士兵暗骂一声倒霉,不耐烦地凑过去看,同时骂骂咧咧道:“熬好的药里怎么会有东西动?你别在这……”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见到眼前寒光一闪,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康鸣,身体抽搐着慢慢倒下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秦绍的三万大军正在进行晚餐前的最后一次大训。军帐之外,是上万士兵训练的喊声,根本无人听到他们这里的声音。
康鸣松开匕首,冷漠地看着这名士兵抽搐的身体,淡淡地低声道:“我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娇少爷。”
说完,他也不浪费时间,将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飞快地解开自己双腿的绑带,又将这士兵的衣服脱下迅速换在了自己身上,把尸体费力地抬到床上缚住手脚,用被子盖好。
而那把杜裕微赠给他的匕首,一直插在尸体的心脏里从未拔出。
从小到大,康鸣不知发狠动过多少次刀子,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要了一个与他根本无冤无仇的人的命。
“要是有下辈子,你记得回来找我报仇。”康鸣红着眼睛穿好士兵的衣服,轻声说道:“我叫康鸣,字凤冲,你记得回来要我的命。”
说完,康鸣便立即戴好了帽子,端着药碗转身走了出去。
帐外只有两名士兵守着,天色渐渐暗下去,显然他们两个也并未注意来人的样貌,只见帐中走出一名士兵,端着药碗低声说了三个字“看着点”,然后便走出去了。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反应过来,转头狐疑地问另一人道:“你方才看到他的鞋子没?是不是不太对劲?”
另外一人显然并没有注意,正发愣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冲进了帐中,然后便听到一声大叫:“快去报告四皇子,人跑了!”
秦绍刚刚训完了大军准备与军中将领好好吃一顿,便见人冲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秦绍恨恨地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咬牙道:“祁赞早就警告过我,他家里养的是只小野猫,没想到我还是大意了!”
而此时,康鸣早已经穿过了层层守卫,趁着渐深的夜色钻进了附近的林子里。
可时间紧急,秦绍扎营的地方距离诏国京城只有不到八百里地,祁赞的探子日夜加急,已经将房敏思的排兵布阵捎信送了过来,秦绍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派太多兵力投入去搜寻康鸣,只调遣了不到五十人的小队搜山,而其余人马则按原定计划,在去青江府的必经之路上死守房敏思的人马。
秦绍手上可差遣的兵力只有不到五万,其中三万人派去佯攻青江府以给诏国一个烟雾弹,而他身边只带了不到一万人,虽兵力远胜于房敏思,可比起房敏思率领的五千精兵,秦绍的一万大军显然并没有十足胜算。
好在祁赞早就研究过了此地的地形,让秦绍手中的一万大军布守在四周的山脊,圈成了一只巨大的口袋,只等房敏思带人走进这个口袋,秦绍便一声令下收紧袋口,任凭房敏思的五千精兵如何骁勇善战,也逃不出这只口袋。
房敏思此人极度自大,以为祁赞不过就是个只顾儿女情长的废物,一心想带人打退围攻青江府的骆珠大军,为房迅重新夺回守卫青江府的位置,可哪里想到从他带兵走出京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掉入了祁赞的陷阱里。
康鸣从离开之后便爬到了山坡上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既方便躲藏,又能随时观察附近的动向。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恰好能看清秦绍这只大袋子的袋口。
他躲在树上,亲眼看到了房敏思如何毫无防备地踏入这个提前一年就为他布置好的陷阱里,看见诏国的精兵被附近山头射下来的成千上万只箭矢夺取性命,也亲眼目睹了盛气凌人的房敏思如何被打落马下。
直到这时康鸣似乎才明白过来,原来祁赞的这局棋下到这里,才算真正收了尾。
康鸣又冷又饿,拼了命地抱住一棵树枝,缩紧了身体,远远地分辨出尸群中房敏思抵死反抗的身影,捂着手腕痛心地想,房敏思将他关在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严刑拷打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他自己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草草收场。
在朝中纵横半世,到最后却死于自大和自傲,成了祁赞的手下败将。
康鸣又忍不住想起死去的房儒安,生前得了万般宠爱,却怕是从今以后,连个为他烧纸钱的人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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