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此刻正躺在软蹋上闭目养神,听到消息后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出来。见到浑身是血的女儿还没来得及哭喊,直接急火攻心撅了过去。
管家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李月乔的鼻息,结果显然不出所料。恍惚了片刻后勉强定了定神,命人去给千里之外的李戎送信。
不多时,大理寺的官员便闻讯赶来调查此事。
半日,传遍了全京城。
各个府邸都陆续派人前来吊唁,其中不乏许多与李戎夫妇交好的亲贵大臣亲自登门。而李小姐的未来夫婿叡亲王本人并未出现,王府的老管家带人前往,说是王爷前几日旧疾复发,无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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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邵言照常出门。只是踏出房门的并不是昨日的黑衣少年,而是一位白衣胜雪,高挑清瘦的女子。虽未施粉黛,但玉质天成,双目如潭,不似凡人。
不多时,邵言来到城中的醉巍楼。自后门入,在雅间坐下,刚倒了两杯茶,便进来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见到邵言的装扮稍微有些吃惊。
来人正是这醉巍楼的柳掌柜,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颇懂经营之道的商人,一年时间就将醉巍楼打造成京中炙手可热的酒楼。而暗地里他是邵言最重要的眼线,每日迎来送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十分灵通。
邵言递过去一杯茶,照旧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师父有消息了吗?”
柳掌柜摇头,“不过,之前您提到的灵符倒是有些眉目。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塞外,辗转几处找到了一个老者,是曾经伺候过先帝爷的人,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他口中探听到一些消息。依他所言,当年先帝借助多方力量才登上至尊之位,但不知是出于报恩还是对当今这位不放心,临终之前命人打造了五块灵符交于五人之手。若有人能将这五块灵符集于一处,便可调动这暗中的力量,诸事可成。”
邵言将信将疑,“诸事可成?且不说这故事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先帝他老人家驾鹤西去已有二十一年,这暗中的势力还保有多大的能量也不得而知。”
柳掌柜自然是明白邵言的疑虑,从袖中拿出一方锦缎。“那老者手里有一张灵符的纹样图纸,不肯交于我,后来趁其不备,我偷偷看了一眼,临摹在这锦缎上。”
邵言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灵符大有玄机,默默将锦缎放入怀中收好。改口道:“如今我们确实无法探查到师父的踪迹,从这灵符着手也好。”
柳掌柜又将近日京中之事与邵言讲述了一遍,包括昨日李月乔遇刺一事。
大理寺经过查验,李月乔唯有脖颈处有一道一寸长、两寸深的伤口,凶器与西南豹子岭山匪头目所持短刀十分相似。年前李戎曾带兵围剿豹子岭,歼灭土匪上千,而匪首却至今逍遥法外。故而大理寺怀疑正是此人挟私报复,已经撒下海捕文书,倾全力抓捕。
只是大理寺并不知,对邵言来说,伪造这天下任何兵器造成的伤口都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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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掌柜聊过,邵言便起身返回住处。途中经过清雅街,这里卖的都是诸如金玉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商品,姑娘小姐络绎不绝,也有不少想讨姑娘欢喜的公子哥光顾。
邵言本无意闲逛,可路过一家首饰铺子时,人不自觉地转了进去。
铺子尽是些珠钗宝器,分门别类的陈列在货架上,应接不暇。邵言并未有多大的兴趣,随意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对碧色的玉镯上。那对玉镯摆在左边柜台高处的一角,不大显眼。
一旁的伙计很懂眼色,伸手取下装着玉镯的锦匣,摆到邵言面前,问道:“姑娘可是喜欢这对玉镯,您仔细瞧瞧,也可随意佩戴。”
邵言对这玉镯本身并没有太大兴趣,但却不知为何像被揪住一般移不开眼睛,盯着看了片刻。余光中注意到旁边的一位小姐,她似乎也对这对镯子有意,只是碍于礼数并未上前。
邵言转过身询问道:“小姐似乎很中意这对镯子?”
那位小姐先前并未发现邵言注意到自己,略微有些惊愕,“我的确是被这玉镯所吸引,不过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打扰到姑娘属实是在下冒昧了。您请。”
邵言仔细端详眼前这位小姐,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身上带有少女独有的明媚与娇俏,明眸皓齿,乖巧可人。说话时抬头注视着邵言的眼睛,邵言此刻沉溺其中,每一个字都轻轻地敲在心上,耳朵却并未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见邵言并未回应,那位小姐抬了抬眉询问:“姑娘?”
邵言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还好今日没有穿男装,不然定会吓到人家。回道:“我见小姐便心生欢喜,这美玉自当配美人,既然小姐喜欢,不如我将这对镯子买下赠与小姐,可好?”
那位小姐连连摆手,“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与姑娘素未相识,怎好收姑娘的东西呢?”
邵言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说道:“是在下唐突了,那不如我送其中一只给小姐,也算你我二人结一段善缘。还请小姐莫要推辞了。”
说话间便付了银子,将锦匣推到那位小姐面前示意她挑选。盛情难却,那小姐只好拿起其中一只谢道:“那就多谢姑娘了,本该准备回礼,只是今日还有约在身,不便久留。在下裴宁,下次定与姑娘再叙。”
邵言一听便知道了对方的来历,“在下邵言,期待与小姐重逢。”
说完双方互相行了个礼,裴宁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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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邵言宽下外衣躺下,看着腕上的镯子又想起今日之事。裴宁,是太师裴珩唯一的孙女。父母在十二年前去世,裴太师又常年云游在外,幸而当今的皇后娘娘是裴宁的亲姑姑,经常带在身边悉心教养,这才得以平安长大。
邵言不由得又想起了师父,自从两年前与师父分别便从此杳无音信,自己与柳掌柜用尽了手段也遍寻不到。
这时邵言突然感觉似乎有一把剑直插心口,痛感迅速由心口传遍全身,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看着快要无法呼吸,可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强打起精神挣扎着起身拿药,可牟足力气刚撑起身子便直挺挺地倒下,没了意识。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地听到似是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有人在哭,夹杂着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邵言有些奇怪,家中怎么会有旁人呢?可实在是睁不开眼,又昏沉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邵言再次有了意识,听见有人带着哭腔在唤“小姐”。这次她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自己的床榻,而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旁边几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在忙前忙后,床边的两个已经哭成了泪人,正是在首饰铺陪在裴宁身边的二人!
那小姑娘见邵言睁开眼十分激动,嚎啕大哭:“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可怎么活啊!”一旁的另一个侍女急忙命人去请大夫。
邵言十分诧异,怎么自己是在梦里吗?为什么裴宁的侍女在喊自己小姐?自己刚刚不是还躺在家中为如何寻找师父的下落而发愁吗?可是心口的疼痛又太过真实,浓重的血腥气一瞬间就让她感觉这不是梦!
邵言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无力支撑。侍女连忙上前劝她不要乱动,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拿个铜镜过来。”这嗓音果然不是自己的,邵言此刻已顾不上疼痛,只想确定自己疯狂的猜测是否属实。侍女们虽不解,却也照做。
铜镜里映出的果然是裴宁的容貌。
邵言一时间还是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何事,自己只是在首饰铺子偶遇了裴宁,见她漂亮送了她一只镯子,怎么如今自己就成了裴宁了?那裴宁又在哪?是自己占了裴宁的身体吗?还是与她互换了身体?那灵慧寺的老神棍说的什么姑娘,什么重来,难道不是诓人的?真想立刻把他揪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邵言此刻大脑内一片混沌,千头万绪越想越乱,又觉得脑子里似乎闪过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和陌生人,裴太师,皇后,太子……似乎都是裴宁的记忆。
那日裴宁与邵言拜别后,应中书令家赵家小姐之邀,与兄妹二人去城西游湖赏灯。一路无事,可谁知船靠岸时竟突然出现几个刺客。随行的侍卫皆被打伤,混乱中裴宁被一剑刺中心口。那名刺客尽管戴了面纱和头巾,但还是依稀可见左边的眼角处似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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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昀晴和昀舒引着一个人拎着药箱的人进来,邵言如今也识得此人。他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张太医,医术精湛。裴宁幼时常住在皇后宫中,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这位张太医诊治的。想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自己的亲侄女才派他亲自前来。
张太医为邵言搭了脉,“小姐放心,最惊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这伤口想要完全愈合还需要些时日。稍后微臣会亲自去为小姐煎药。”说着又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昀舒,“这是外用的药粉,请姑娘每日早晚两次为小姐涂抹在伤口上,可加速伤口痊愈。”
张太医继续叮嘱邵言,“小姐这些时日要好生将养。晚些时间微臣会进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邵言谢过太医,命人送他出门。自己如今想要搞清真相起码要等到能起身行动,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丫鬟昀晴拉住邵言的手又哭了起来,“小姐,昨晚太吓人了,您整整昏迷了十个时辰,流了好多血。奴婢们真是把能求的神明都挨个求了个遍。”
昀舒在一旁也忍不住抹泪,“是啊小姐,奴婢真想用自己的命来跟您换,您哪能受得了这种苦啊。”
邵言从未见过这种主仆情谊。尽管在她看来人生来都是一样的,可上位者就是要强行给人分为三六九等。随随便便一纸卖身契就决定了一个奴仆的一生,运气好的也还是个“上等的”奴才。
在裴宁的记忆中,她待这两个丫头的确很好,只是这个中情分邵言不懂。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罢了。只得学着裴宁的样子好言安抚两个小丫头。
昀晴正哭着想起一直在门外跪着的白前,唤他进来。
白前,是裴宁最信任的侍卫。幼时在外流浪,被裴宁母亲所救,夫人去世前他曾起誓定护小姐一世周全。
白前进门跪下,从腰间解下短刀,双手奉上,“但凭小姐处置。”
邵言见他身上有几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想来裴宁也不忍责罚他。“处置?我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先去处理伤口吧,等伤养好了我再好好罚你。”
白前走后,昀晴昀舒向邵言简单说了赵家兄妹的情况,二人只是受了轻伤。大理寺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了。另外府中已经去给裴太师送信了,只是他人在蜀中,归来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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