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瞅着云端,心里犹豫着。
倘若这姑娘是其它宗门的,他倒也可以帮个忙,结份善缘。可她是碧霄门的诶!
碧霄门,是修行界有名的穷酸门派。若是给她借了钱,莫说利息,只怕等到猴年马月都难以収回本金!当然,倘若这姑娘运道好,在西陆发了大财,想必也不会赖他的帐。可万一没发成财呢?
忽然,一只琉璃瓶出现在他面前。
“大叔,我这里有一枚汇灵丹,您看看可补足票价?”云端痛苦地紧紧盯着手中的琉璃瓶,心疼地直抽抽。
“汇灵丹?”管事一惊,抬手接过。他打开瓶塞,先是闻了闻,又将灵丹倒出来放在干净丝帕上细看。片刻后,他舒展眉眼,笑吟吟道:“姑娘,你这灵丹从何而来呀?”
——丹药是货真价实的好丹药,可来处却得问个清楚。来历不明的,他可不敢收。
“我师父是碧霄门丹脉的秋叶长老。这枚汇灵丹是我师父亲手炼制。”
“秋叶长老啊——”管事屈起细长的指甲,挠了挠下巴,眼光微转,便将对面云端紧张的表情尽收眼底。
虽则碧霄门是有名的穷,可人家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碧霄门出品的灵丹,颇有些口碑!
在修行界,灵丹可是硬通货。尤其是名家出品的灵丹,绝对是有价无市!秋叶长老在炼丹界的排名不低。他炼制的灵丹,品质可靠,值得信赖。
管事见多识广,亲验过汇灵丹的品相,手掌紧紧攥着琉璃瓶,再开口时,语气便柔和了许多。他自是想要留下这枚汇灵丹——于修行天分有限的外门弟子,一枚品相上乘的汇灵丹,起码可延寿四十年。然而,他又不欲云端看出他的渴望,免得狮子大开口,便做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丹是好丹,只是,在我这里却是无用的。我总不能拿了这丹药去平账罢!”他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要不,你去问问旁人,有没有肯收你这丹药的?”
云端苦着脸,叹气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来得及?”云轮明天就启航,有钱的乘客早就上船,只有如她这般凑不够船票钱的,才会磨蹭到最后一天,看看有没有机会时来运转。
“要不去附近的市镇上转转?”
云端摇头:“时间哪里够?就算一来一去来得及,只怕也难遇上懂货的人。”
管事用力抿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尽量不让窃喜之情从嗓音中泄露出来,“哎呦喂,这可咋整?不说我说你,姑娘你来得也太晚了。但凡早来两天,都不至于这么为难啊!”
云端垂头丧气地一言不发,那样子,甭提多可怜啦!
管事思忖着火候差不多了,眼珠一转,换上一副百般不情愿的模样,“唉,我老顾就是看不得姑娘家难过的样子!罢罢罢,拼着我老顾挨一顿臭骂,就帮你一把罢!”
云端一听,双眼登时放光,惊喜道:“大叔,这么说……”
管事抬手一挡,煞有其事道:“论说,没有拿灵丹抵票钱的道理。毕竟,丁是丁卯是卯,咱们只按规矩做事。可我老顾心软,想着姑娘你错过这一班就要再等三年,不忍心呐!唉,我就帮你个忙,网开一面,差的票钱,就且用这枚丹药补上。”
他有心再卖弄几句,说些“丹药不值钱,我老顾纯属心眼儿好才帮忙”的话,又怕弄巧成拙,想了想,还是悻悻然闭上嘴。
云端也不是傻子,当然晓得这枚汇灵丹价值几何。可正如管事所言,救急之下,还能斤斤计较么?哪怕她晓得管事占了好大便宜,可当下情形,她除了满口道谢,还能怎样?
云端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云轮。兴许是管事占了偌大的便宜心里有愧,竟然还给她安排了一处三等舱房。这下,她就不用同一干人挤大通铺了,一人独占一室,美得她几要载歌载舞。
望着她欢欣雀跃的背影消失在云海中,一个面目朴素的修行者缓缓收回视线,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管事瞅了他几眼,暗自摇头——如这般磨到最后不得不放弃的人,他见多了。想必他是极羡慕那姑娘的!可羡慕也没有——谁叫那姑娘一出手就是一枚汇灵丹呢?
管事并不晓得,这个消失在山路转弯处的修行者,怀里却揣着厚厚一叠银票。倘若云端不曾拿出汇灵丹,或许,这叠银票就有用场了。
天水鲸云轮,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结界。
结界里,分作三区:一等、二等客房为一区,三等、四等、五等客房为一区,杂役舱房、库房及其它,则集中云轮尾端,与前面的客房相隔开。
一等、二等客房都带着独立小院,所不同的是客房大小和内部装饰。一等客房拢共只有十套,位于天水鲸额顶,地势平坦宽阔,视野极佳,能欣赏到最美的风景。二等客房毗邻一等客房,倒有三十多套,位置上略逊于一等客房,然,票价却与一等客房的票价不相上下。
住在这里的乘客,非富即贵——既有“五宗八门”中地位超然的佼佼者,也有俗世间的王公贵族。当然,他们前往西陆,可不是为了淘金,或者是为了拓展心境、磨砺道心,为进阶破境做准备;又或者为了游山玩水、贪新猎奇。
碎金宫得高人指点,在布置天水鲸云轮时,委实花了不少小心思。一等客房的船票从来不会挂在售票板上,入住者是何方贵客也无从知晓。不过,自有消息灵通者,于是,二等客房便一票难求,炙手可热——醉翁之意不在酒,住在二等客房的乘客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与一等客房的贵客“偶识”的一份机缘罢了。
真正要去西陆淘金的乘客,都住在另一个区。那里,既无鸟语花香,也无绿荫溪水,一间间舱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外观看上去相差无几,所不同的只在于是独立舱房、合住舱房,还是大通铺。
在这个区,云端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难免引人关注。登徒子哪儿都有。好在,云轮是碎金宫的地盘,有押船长老暗中盯着,不敢过于放肆,顶多在嘴巴上占点儿便宜。
云端可不是什么大度人,早将那几个家伙记了小黑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下了船,自然有算账的时候。
这日,云端在客房里做完一套打坐功夫,微微喘息。虽则云轮结界内也有灵气,可好东西都紧着一等二等客房的贵客使,分给三、四、五等客房乘客的,就所剩无几。船上闲极无聊,她做功课可比往日勤勉多了,但收效甚微,只能说略胜于无罢。云端念及这一来一回,耗费在船上的时间就得二三年,可因着灵气稀少却对修行进展无益,心里不免有些不得劲儿。
小小的客房只有巴掌大,可即便如此,却已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云端没去过五等舱房,不过,想想也猜得出会是什么样子。她设想着自己与一干陌生人挤在一张大床上,仅凭着两幅薄薄的布帘隔开彼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俗世之人仰望着修行者,仿佛他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却不知这些貌似仙风道骨的修行者,也活得狗苟蝇营,在半天之上的红尘里挣扎煎熬。
云端越想越气闷,索性走出舱房散心。
二区位于天水鲸云轮的腰部,乘客人数是一区的十多倍,活动范围却不足三成。舷栏旁,竖着几只大伞样的遮阳棚,以供乘客闲憩。
云端仰头前望,只见高处云雾迷茫,时有婉转莺啼自其中传出。款款飘移的云雾看似轻薄,却将窥伺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是贵人们的特权,既彰显身份,又保持神秘。
云端正在发呆,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云道友——”
她偏过头,便见一位三旬上下的清瘦男子含笑望着自己。
“这位道友,不知怎么称呼?”云端施礼问候,顺带着偷眼打量。此人身着缥色素绸长衫,衣领、袖口都掐着宽阔的同色缎边,低调而奢华。他右手腕间露出一串铁红色素面木珠,隐隐有暗金碎光微闪。
云端的视线在木珠串上停留了一瞬,再抬头时,已将惊艳之色藏于眸底。男子微微抬腕,光滑的木珠串转瞬隐没在袖口,客套的笑容中露出一抹倨傲。
清瘦男子出身灵缈宗,自报主家乃宗门大长老丹胥长老。
灵缈宗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宗门,有人说其排名在白石宗之上,位于“五宗八门”次位,又有人说其位居白石宗之下。总之,于只能依附“五宗八门”的小门派弟子,灵缈宗的地位高也好低也罢,都是他们做梦也高攀不起的存在。
云端一听是灵缈宗,先是一惊,随即心底警铃大作,面色沉静道:“在下与阁下初次相见,未知阁下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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