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我在苏芮健身工作室的玻璃门前蹲到腿麻。
晨跑的上班族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保洁阿姨拖着水桶经过三次，终于忍不住问："姑娘，等人啊？"我点点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手机电量只剩17%，昨天晚上慌得我连手机都忘了充电。
六点十五分，苏芮的红色跑车一个急刹停在门口。
她踩着高跟鞋走近，钥匙串在晨曦中闪着冷光："林小苗？你他妈中邪了？"
我抬起头，眼眶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能借我件运动服吗？"
更衣室里，苏芮扔给我一套备用训练服。我机械地换上，布料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刺得鼻子发酸。
苏芮抱臂靠在储物柜上："说吧，什么事值得你五点钟来堵门？"
"陆嘉树说要结婚。"我拽紧运动服领口。
苏芮的眉毛挑到发际线："就这？"
"我一晚上没睡着，"我盯着更衣室地板上的裂纹，"脑子里全是......"
"全是什么？"
"我妈离婚那天把婚纱照烧了的烟味。"我喉咙发紧，"还有我爸小三上门时，摔碎的玻璃杯。"
苏芮沉默地递来矿泉水。
我喝了一口，才发现手在发抖："我知道陆嘉树不一样，但是......"水珠顺着瓶身滑到我手腕上，像滴冷汗。
"我二十三岁结的婚，"苏芮突然说，"大学同学，毕业第二年领证，半年后离婚。"
我猛地抬头。
苏芮的婚姻状态在圈内一直是个谜，她从不戴戒指，社交账号也从未提过配偶。
"为什么离？"
"屁大点事都能吵，"苏芮扯了扯运动内衣的肩带，"后来发现我们只是习惯彼此，根本不是爱情。"她直视我的眼睛，"婚姻不是必需品，苗苗。好就在一起，不好就分开，那张纸改变不了本质。"
我攥紧矿泉水瓶："那你后悔结过婚吗？"
"不后悔，"苏芮笑了，"但更不后悔离。"她突然伸手弹我额头，"所以你在怕什么？怕重蹈父母覆辙？"
"我不知道......"我揉着额头，"可能因为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苏芮眯起眼睛："陆嘉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好，"我不假思索，"温柔，尊重我，连我钻牛角尖的自虐倾向都能包容......"声音突然低下去，"我很庆幸遇见他。"
"那你在难过什么？"苏芮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情绪变化。
更衣室的空调突然启动，冷风吹过我后颈。
一个从未对人言说的念头浮出水面："如果要结婚......是不是应该对另一半完全坦白？"
苏芮的表情瞬间严肃："你有事瞒着陆嘉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手机在这时彻底没电，黑屏前最后闪过陆嘉树的新消息：「我去找你」
上午九点，普拉提教室空无一人。
我躺在垫子上看天花板，苏芮在我脚边做卷腹："所以你不确定要不要结婚，因为不确定要不要坦白某个秘密？"
"差不多。"
"这个秘密会影响陆嘉树对你的感情吗？"
我闭上眼："会吧。"
苏芮叹了口气："苗苗，婚姻不是坦白局。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过去。"她顿了顿，"但如果这个秘密会影响你们的未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翻身把脸埋进垫子里。
苏芮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陆嘉树到楼下了。"
"别告诉他我在这儿！"我条件反射地弹起来。
苏芮翻了个白眼："晚了。"她晃了晃手机，"他给我发了二十条消息。"
十分钟后，陆嘉树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穿着皱巴巴的居家T恤，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苏芮识相地拎着水壶出去了，关门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陆嘉树走到我面前蹲下，手掌贴上我的脸颊："手这么凉？"
我下意识躲开他的触碰："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许厌说你昨晚问他结婚的事，"陆嘉树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我猜你会来找苏芮。"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苏芮姐派对的角落，他正用这个姿势玩手机，专注得像是世界上只剩那一件事。
让我觉得这个男人，好装。
"对不起，"我揪着普拉提垫子的边缘，"我还没准备好。"
陆嘉树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问："是没准备好结婚，还是没准备好......相信我？"
这个问题像针一样刺进心脏。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眶发红，顿时慌了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有事没告诉你......"
陆嘉树握住我发抖的手："你杀过人？坐过牢？有个十岁的孩子？"
“那倒没有……”我咬住嘴唇，"但感觉比这还糟。"
陆嘉树突然把我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肋骨发疼："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他的心跳透过T恤传来，又快又重，"我可以等一辈子。"
苏芮的水壶砸在门外的声音格外清脆。
我挣开陆嘉树的怀抱，突然发现他牛仔裤口袋里露出丝绒盒的一角。
"那是......"
陆嘉树迅速把盒子往里塞了塞："备用的无线麦。"
骗人。
我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下来。
陆嘉树手忙脚乱地给我擦脸，结果越擦越多。
"别哭啊，"他声音发颤，"我错了，不提结婚了好不好？"
"不是......"我抽噎着抓住他手腕，"是我自己的问题......"
最后我们瘫在普拉提垫子上，像两条搁浅的鱼。
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陆嘉树的手指轻轻勾着我的发梢。
"其实，"他望着天花板说，"我爸妈结婚三十七年，吵了三十七年。"他转头看我，"但我还是相信婚姻。"
我望着我们交缠的手指："为什么？"
"因为他们去年结婚纪念日，我爸偷偷告诉我，"陆嘉树笑起来，"吵架是他发明的情趣。"
我踹了他一脚，他大笑着躲开。阳光照在我们之间的空地上，像一条流动的河。
或许婚姻就是这样——明知水深，还是愿意一起蹚过去。
但不是现在，至少在我准备好坦白一切之前。
苏芮推门进来时，我们正用普拉提环较劲。她翻了个白眼："要打情骂俏滚回家去。"
回家路上，陆嘉树在便利店买了两个冰淇淋。
我舔着甜筒突然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
"那一定是我先骗了你。"他抢过我的甜筒咬了一大口，"比如这个根本不是低糖版。"
我追着他要抢回来，两个人在人行道上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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