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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一次见家长。

"我妈生日,让你下周回家吃饭。"

我趴在陆嘉树背上说出这句话时,他正在剪辑新一期的A**R视频。

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剧烈抖动——他不小心拖出了一段空白音频。

"什么?"陆嘉树转过身,鼻尖差点撞到我下巴,"你妈?吃饭?我?"

"嗯。"我戳了戳他发僵的肩膀,"视频通话里正式邀请的,怎么?不想去?"

陆嘉树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告知要参加总统就职典礼。他缓慢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喉结滚动两下:"你妈......喜欢什么?"

"茶叶,但别买太贵的,她会心疼。"我从他背上滑下来,盘腿坐在床上,"顺便告诉你点背景知识,免得你踩雷。"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梳理那个复杂得像八点档家庭剧的家史。

"我妈是典型的全职太太性格,温柔但倔——不然也不会在小三闹上门后,直接烧了婚纱照离婚。"我揪着床单上的线头,"我爸......算了,那人渣不提也罢。"

陆嘉树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我的膝盖骨。他的掌心很暖,透过睡裤传来稳定的热度。

"许厌他爸相反,"我继续道,"看着憨厚老实,其实心里门儿清。"我想了想又补充,"他做工程监理的,最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厌像他?"陆嘉树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眼睛像他妈妈,性格......"许厌怼黑粉时那句"你妈生你时把脑子落胎盘里了"浮现在脑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嘉树轻笑,伸手把我拽进怀里。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比平时快了不少。

"紧张?"我戳他胸口。

"废话,"他抓住我作乱的手指,"第一次见家长。"

这个词让我胃部一紧。

家长。多正式的称呼。

我和陆嘉树在一起三年半,同居两年,却从未真正以"女婿"身份见过我妈。

某种程度上,是我一直在逃避这个时刻。

"他们......"我斟酌着词句,"我妈和许叔是互补型。我妈以前太忍让,许叔以前太工作狂,现在一个学会了强硬,一个学会了顾家。"

陆嘉树的下巴蹭着我发顶:"听起来比原装的还和谐。"

"是啊,"我轻声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妈第一次婚姻就遇到许叔......"

"那就没有许厌了,"陆嘉树捏捏我后颈,"也没有现在的你。"

雨声渐歇,窗外的路灯亮起来,在窗帘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陆嘉树突然问:"许厌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见过,"我摇头,"听许厌说是‘岁月不败的美人’类型,离婚是她提的,理由是他俩‘太有事业心不适合过日子’。"

陆嘉树挑眉:"上世纪九十年代?先锋女性啊。"

"所以许厌那套‘谈恋爱很烦’的理论很可能是遗传的。"我笑着摸出手机,给他看许厌发来的消息:「爸让你带两瓶啤酒就行,别整那些虚的」

陆嘉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突然说:"我爸妈结婚三十七年,吵了三十七年。"

"你上次说过。"

"我一直以为我家庭不幸福"他轻轻掰过我肩膀,"但谁知道,这是他们夫妻的‘生存之道’。"

“两个大嗓门,性格一个比一个急,可每次他俩吵完......”陆嘉树点了点我的眉心,“我爸做家务的时候就会格外卖力,然后通过观察我妈做的菜,来分析她还生不生气......”

“全是素菜和白粥配咸菜就是气没消,但如果有了火腿切片和皮蛋,那就是气消了40%……”

我忍不住笑出声:“所以这就是你要掌控厨房的原因?”

他突然委屈,眉毛拧在一起,像只被克扣粮食的大狗“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我们一起笑倒在床上。

周末很快到来。

陆嘉树从衣柜深处翻出件压箱底的白衬衫,对着镜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又解开,又系上。

"别折腾了,"我扯开他领口,"我妈喜欢随和的。"

陆嘉树却突然抓住我手腕:"你爸......会来吗?"

我僵住了。这个可能性我刻意没去想。

自从父母离婚后,我和生父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生日准时到账的五百块钱,备注永远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

"不会,"我最终说,"我妈的生日,他不敢。"

陆嘉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我心跳漏了一拍,他却只是取出块腕表戴上:"正式场合。"

许厌在楼下等得直按喇叭。

他今天难得穿了件藏青色Polo衫,头发甚至抓了发胶,远看像个人模人样的精英,一开口就破功:"沉哥你这衬衫像要去面试。"

"闭嘴,"陆嘉树把茶叶礼盒塞进后备箱,"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许厌发动车子,"见个家长至于吗?"

我踹了驾驶座一脚:"等你带姑娘回家时就懂了。"

许厌从后视镜瞥我一眼:"带男朋友行吗?"

陆嘉树笑喷了,我则扑上去掐许厌脖子,车子在路上划出个惊险的S型。

“哎哎哎,危险驾驶。”陆嘉树一把抓住车侧的把手,“小心警察叔叔把你逮起来。”

许厌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他:“这么惜命?”

陆嘉树清了清嗓子:“毕竟马上要当你姐夫了。”

“去你的。”我嗔了陆嘉树一句。

老两口住在城西的老小区,三楼没电梯,楼道里飘着谁家炖肉的香味。

陆嘉树在二楼平台停下来深呼吸,我趁机凑到他耳边:"我妈很好哄的。"

"我没......"

门突然开了。

许厌他爸——我一直叫他许叔,他也从来没有强制我改过口。

许叔正站在门口,圆脸圆眼睛,像个放大版的泰迪熊:"哟,来啦!"

陆嘉树条件反射地鞠躬:"叔叔好!"

许叔哈哈大笑,拍着陆嘉树肩膀往里让:"别客气,当自己家。"他凑近闻了闻,"带茶叶了?破费啥呀!"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苗苗来拌馅儿!"看到陆嘉树时眼睛弯成月牙,"小周是吧?比视频里精神!"

陆嘉树耳根瞬间红了。

我憋着笑溜进厨房,留下他独自应对许叔的热情盘问:"听说你做那个......什么MR?"

"A**R,叔叔。"

"对对,能给我录段催眠的不?你阿姨老失眠!"

厨房里,我妈正麻利地擀着饺子皮。她比上次见面瘦了些,短发染成时髦的栗棕色,眼角皱纹比记忆中更深了。

"你男朋友不错,"她头也不抬地说,"眼神正。"

我舀了勺馅儿开始搅拌:"怎么看出来的?"

"他进门先找你在哪,"我妈笑着撒了把面粉,"不像你爸,第一次来我家眼睛黏在电视球赛上。"

我低头搅馅,鼻子突然发酸。

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十四岁的我躲在房间里,听着生父在客厅对我妈吼"你懂什么",电视里球赛的欢呼声刺耳极了。

"苗苗?"我妈碰碰我手背,"盐放多了。"

"啊?哦!"我慌忙停下动作。

她接过碗自己搅拌,轻声说:"都过去了。"

阳台上突然传来许厌的惨叫:"爸!那是我比赛奖金买的!"接着是许叔中气十足的回应:"养你这么大喝瓶茅台怎么了!"

我和我妈同时笑出声。陆嘉树不知何时溜进厨房,袖子挽到手肘:"阿姨,需要帮忙吗?"

"会包饺子吗?"我妈递给他一根擀面杖。

陆嘉树老实摇头,我妈便指挥他:"那学吧,苗苗教你。"

于是我们三个挤在狭小的厨房里,陆嘉树笨手笨脚地擀皮,我负责包,我妈下锅煮。

水蒸气模糊了玻璃窗,空气里弥漫着韭菜猪肉的香味。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这就是家的样子——吵闹的,温暖的,不完美的。

饭桌上许叔灌了陆嘉树三杯白酒,我妈拦着不让再喝,陆嘉树却突然站起来,举着第四杯酒:"阿姨,谢谢您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

我妈眼眶一下子红了。许厌在旁边猛咳嗽:"肉麻死了!"

饭后,许叔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嘉树主动洗碗,虽然他已经喝得全身泛红。

我帮忙擦桌子时,我妈突然拉住我:"这孩子踏实,"她看了眼在厨房忙的陆嘉树背影,"比你爸强。"

我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污渍。

阳台上,陆嘉树的背影在夕阳中镀上一层金边,他正小心翼翼地把许叔的眼镜折好放在茶几上。

回家路上,陆嘉树立刻"醒"了,眼睛清亮哪有半分醉意:"怎么样?演技可以吧?"

"奥斯卡欠你座小金人。"我翻白眼,"不过......"忍不住亲了他发红的耳尖,"谢谢。"

他笑着搂紧我:"该我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有这样的家可以回。"

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

我想起饭桌上母亲偷偷抹泪的样子,许叔叔拍着陆嘉树后背大笑的模样,还有许厌难得乖巧地给每个人盛汤的侧脸。

这个重组家庭,终于又重组进了新的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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