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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鹃啼血②

*

树枝沙沙作响,霎时缓霎时急。

寒天冻地,小王扛着老王往前走。听他说,再翻过一座山,就有村落可以住。只是,扛着这么大个人,太累了,身体有些发虚。

老王被冻的十成力气去了八分,全身重量都搭在小王身上。寒气入骨,喉咙辣疼。他进气没有出气多,最后扯住小王:“这地儿好,有个沟子,把我埋这儿吧。我不走了。”

“快闭嘴吧。”

小王心里燥得慌,都快到了,他不活了,这对吗?他发了狠,一把将老王扛到背上,腮帮子大鼓,脚趾头抓住地面,狠了命地往前走。

走这一路,鞋磨坏了一双,小王穿着老王的大鞋,一个人撑起了两个人。

老王头埋在小王肩上,沉默良久,眼皮耷了下去。

再醒来,老王被一阵咳意搡的去了半块肺,喉咙里卡着大痰,鼻管被堵得结实,他眼花脸热,几乎涕泗横流。

一双大手将他按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了魂,头上是泥巴梁,身下是熟悉的热炕。床旁边坐着小王,正在给土炕加柴。

他清了清嗓子,好一阵儿才说:“你救了我的命。”

小王一宿没合眼,打着哈欠:“不是你指路,我哪儿能找到路?命,是你自己救的。”

“扶我起来。”

小王连忙把人扶坐起。

这是间泥巴堆的小屋子,逼仄的像临时搭建的狗窝。他沉了声:“钱还剩多少?”

他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小王,让他找地方住。

小王挠头,摸了几个圆银片出来:“没花出去。户主人听咱是逃难来的,让咱在这儿歇一晚上,但天亮得走。”

天,就快亮了。漆黑的墙缝射过斑斑灰线,是黎明的征兆再不走,等天完全亮起来,没有遮挡物,哪儿都不好走。

老王略作沉吟,思索着去路。四面八方都是鬼子,水路不行——鬼子从水里来的。只好往深山逃了,深山…倒有个去处。

*

天色大亮 ,太阳蹿进山林,冷意渐缓。老王想买点粮食,连着敲了几家的门,敲一家一家空,偌大的村落,别说吃的,连穿衣都成问题,外头几乎见不到人影。

走到村东头,老王抓耳挠腮。

“两位莫走。”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开,小王回了头,村子里跑出来了个破破烂烂的老大爷,腿脚不好,跑起来一瘸一拐。

老大爷慢慢走近,把怀里揣的包裹送过去:“家里没啥吃的,这是地窖里剩的土豆。拿着吧。”

接了用苞谷皮裹着的土豆,掌心被磨得发干,心却热起来。老王大叹一声:“多谢!”

“谢倒不用。”

老大爷欲言又止。

“大爷,你有话直说。”

大爷撑开唇角,露出一排参差的牙,半哭半笑:“听说,你们是从葛家庄过来的,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小女孩的样貌,“门前有棵大槐树那家,槐树被雷劈过,是空心的。进村就能看到……”

他声音小下去,很没有底气:“庄子还有人活着吗?”

小王愣了下,尸山血林的画面在脑海里绵延铺开。却听老王若无其事地说:“好着呢。”

大爷眼光大亮,梗着脖子:“真…真的?”

“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大爷一脸憨涩:“我女儿,前几天刚嫁过去。”

“诶,谢谢,谢谢。没事了,没事了。”大爷如蒙大赦,灰扑扑的脸神采奕奕,眼睛巴巴地望着眼前二位,“你们到哪儿去?”

老王惜字如金:“县城。”

“娘嘞,外面现在可乱了,县城早让鬼子占了,要我说……能躲起来就躲起来……”

话说了一堆,大爷怕误了他们行程,又怕出来太远,引来了鬼子,连忙止语:“一路平安,万事如意。”

“万事如意。”

阔别了大爷,小王跟着老王,一前一后往山里钻,这不是去县城的路,他没对大爷说一句实话。

翻过几座山头,身体热起来,舒服了不少。小王看老王停下来歇脚,也跟着坐下。

老王捡了几根木头,老王找了块石头,老王让小王找点软树叶,没一会儿,老王用柴火架起一座木塔,把火点错了。两块生土豆撂进去,烤出来半生不熟。

小王吃着土豆,苦哈哈地:“那大爷怪好——你怎么不告诉他,鬼子打到隔壁村了?”

土豆咬得嘎嘣响,老王囫囵吞枣:“那是庄稼汉,不会打打杀杀,又穷得挪不开脚。告诉了又怎么?大爷要知道隔壁村被屠,碰见鬼子,必然硬碰硬。不如告诉他女儿安在,还有点活的希望,还低得下头。”

想起鬼子,小王一哆嗦,土豆索然无味:“碰见鬼子,就只有低头的份儿吗?”

老王:“当然不是,分人。”

小王:“你是哪种?”

老王忽然笑出了声:“我都当土匪了,你说呢?”

小王却忧心忡忡:“不好说。”

“怎么?你有话说?”

土豆吃的差不多了,俩人一起灭火。小王砸着火星,想起和寨子里的弟兄的下山路。他知道土匪是什么,和庄稼汉不一样。土匪占山为王,靠“供养”为生,不自力更生,更为野蛮好战,像半个鬼子,但因为野蛮生长,总是参差不齐,比鬼子多了点人气。

老王在土匪团里稍显睿智,匪气不匪,是个人派,更擅长单打独斗。难和鬼子硬碰硬——不像主动当的土匪,且遇事回避,说话总是客套遥远,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想了半天,小王:“土匪也分人。”

老王来了兴致,话赶着话:“我是哪种土匪?”

小王:“你是有目的的人。”

“哦?”

“我怀疑……你早就算好了要趁乱跑路。”

这家伙埋伏时绝对察觉到了不对,但谁也没说,一个人走了。小王甚至有点怀疑…是他暗中做局,阴了整个寨子的人。

为了什么,不得而知。

一声叹息横亘在二人之间,心惊肉跳。

老王用树叶埋完地面上的灰烬,默默站起来,默默往前走。

“你挺聪明。”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在小王心头炸开。之后的一路,他没再说过话。山像船一样,人在船上走,走过一船又一船,不见尽头。总像在原地打转,不知是船载着人还是人背着船。

脑海里一一闪过诸多画面,山川、河流、一艘艘渡船在海浪上疾驰而过,最后,又一一在心间渴死。

有个疑问,这个人间,他好像早就来过了千百回。过去、将来、现在,都写满了他的篇章。他记得很多东西,却唯独忘了他自己。

对老王越相处,就越有种熟悉感。就好像,假如他是一只没有锚点的船,老王也是。他们互为锚点,共同停泊在过去、现在与未来。

可这也许只是错觉。

不足为道。

因为人总是这样活着的,现实与幻梦,时常会有混为一谈的瞬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也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又养活了什么,直到麻木到不以为然。

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错的感觉。

如果是错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反而变得怪异起来。

他不知道他没见过船,怎么会有船的认知。他不知道他的思想由何而来。他以为这一切都一定、也必须经由他人告知。如此一来,他茫然的世界就好像因此有了灯塔。

他人的语言就是他的去处。

然而,然而,不是这样吧?

这一路走来,他总是这样,想了又想,好像不对劲,又好像应该如此,无从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落脚点,古怪非常。心上空落落的。

天又一次黑下去,夜风辣喉,小王跟着老王上了山。进了道砖块垒就的山门,又走没多远,依稀看到前面点着零星小灯,错落有致。

越走近灯光越大,直到小灯连成片,房屋被照出来,小王开了眼:砖头房,不是泥巴房,不旧不新。接着,门开了,有个人走了出来。

太黑,看不清。

“谁啊?”

“我。”

短短几个字,冷风换暖炉,老王被迎进了屋。

小王跟着坐在火炉边,土豆的香气勾的他饥肠辘辘,他舌底发酸,却因为渴了一路,丁点唾沫都挤不出。他用闲着的眼睛东看西看——

好一打人围坐在一起,穿得跟狗熊似的,把房子都撑小了。他也有幸得了件棉衣,不知道从谁身上扒下来的,一股怪味,黢黑黢黑,还乱七八糟打了许多布丁。

他们在寒暄。

老王是话题中心。

听了一阵儿,小王明白了。这是座道观,他们和老王互为师兄弟,师父不在,被祖庭的人请下山开了会。老王下山,是去探亲。

探亲探到土匪寨子里去?

大家说起正事,有人先起了个头:“大师兄,听祖庭的人说,又要打仗了,这回情况特殊,是跟什么鬼子打。听说鬼子有洋枪洋炮,刀枪不入,你去探亲这几个月,有没有和鬼子打照面?”

提起鬼子,大家聚精会神,巴巴地等老王说话。

老王给小王倒了碗热汤,又给自己舀了一碗,直摇头:“没有。我回来的快——真给我碰上,我还能回来?不过确实就像你说的,鬼子确实鬼,听说杀了不少人,好多村子都被扫荡了,最近最好不要下山。”

“他奶奶的,别让我碰见,碰见了我真刀真枪跟他干!”

“大师兄大师兄,”一个稍显稚嫩的男孩问,“你家里怎么样?你姐姐…还好吗?”

小王立刻竖起耳朵,眼睛朝老王瞟过去,他神色如常,表情温和:“好啊,好的很。”

“土匪那边呢?还找事吗?”

老王摇头:“不找了,没事了。”

“那太好了!”

只言片语,小王毛骨悚然。所以,那一寨子土匪的死,都有迹可循,他姐姐可能没了,和土匪有关。只是未免太过分了吧?寨子里那些土匪为了下山杀敌,命都可以度之身外,不都得死吧?

“大师兄,怎么没把阿姐接来?”

老王扒着饭,头埋进碗里:“这是道观,谁愿意到这种地方待?”

这人话锋一转:“这小兄弟怎么愿意跟你来的?”

话是问老王,却是对着小王说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小王差点呛水,他放了碗,笑着打哈哈:“我就只有我自己,是大师兄救我,我才跟过来的。”

几人抓住字眼:“救?”

老王话赶着话:“冬天闹饥荒,又冷得很,就把他捡回来了。”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小王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嘴角的笑没下来过,都快僵了。

“这样啊?”那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王:“姓王,叫他小王就行。”

“这么巧?大师兄也姓王,你是哪里人?”

老王坐起来,往门口走,哈欠连天:“都是一个地儿的,他和家里人走散了。其它的,他不想说,就别问了。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一天,有点累,真得好好睡一觉了……”

师兄弟很有分寸地散了。大家簇拥着,住进了寮房。小王最后一个进屋,热气扑面而来,炕早烧好了,房间里有两张大床,中间是过道。

一进了屋,大家很有默契地止了语。

小王滚在床上,衣服拧在身上,怎么都团不开。但猛烈的困意还是让他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做了个怪梦。

他梦见了两条大蛇,一黑一白,在一片浩瀚的海域里翻手为云覆手雨,却有一天,被上天以残害生灵为由,打入了“无间地狱”。

为什么残害?

因为,他们本不是这天地间的生灵,根本没有容身之所。那片海域不属于它们,它们活错了,也害死了无数生灵。

海域里有座山,名曰不周山,连天接地——山里的生灵被它们堵的与世隔绝,只能靠吃往来送信的灵鸽过活。吃到最后,灵鸽灭绝,人相食。

后来,吃过灵鸽的人诅咒成了鸽子,害过人的下了地狱。上头诅咒它们的后代最后都人吃人,直到完全灭绝。

因为天地杀不死它们。

再后来,一盏灯救了他们的性命。

那盏灯,既叫燃犀灯,又叫幽冥灯,因为一艘幽冥船而得名。

碰到那盏灯之后,它们上了船,船上还给它们发了棺材。发棺的人类说,这个叫好人卡。好命者得之。到这一步,梦境忽然变得残缺不全,一道道碎片闪过脑海——

看不懂。

梦里总有很多奇怪的风景和人类,有时是一大片一大片像大山一样的房子,地面上跑满了扁扁的铁盒子;有时是大漠荒野,地底总源源不断地涌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干尸;有时天上也填满了房子,地上植被茂密,人与巨型生物共处;有时在深海,花与水时刻准备流淌着。

再之后,棺材烂了。

它蜕了皮,渡了劫,还有呢?不知道。

它迷了路。

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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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鹃啼血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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