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坚实的城门前,来往人流络绎不绝,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其中缓缓而行。
经过城门数丈之后,马车突然停在街头,锦缎车帘掀起,露出两张容颜清丽、略有相似的脸庞。
一位盘着发髻略施粉黛,看上去沉稳矜贵,另一位二八人儿灵动可爱,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街上熙熙攘攘,不远处汇聚着几位身着官服的衙役,正抱拳向某位官家上报情况。
那位穿戴贵气的官家约莫刚策马而来,站在一匹高大骏马前也不显瘦弱。他长发高束,领口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一身蓝黑色银丝蝠纹劲装衬得他气质不凡,在一众整装的侍卫中格外显眼。
“是王爷。”戚惜小声嘀咕道。
不只是百里珩,还有成丰也在此。
江焕略微思忖了一下,带着戚惜走出马车,嘱咐灵芝玉芝和护卫守在车前等候。
就在两人穿过人流向百里珩靠近时,方才还沉甸甸落在下属身上的目光忽而上斜,带着森冷的审视像一条鞭子蓦然抽打在江焕身上。
客气的笑容僵在唇边,江焕与百里珩的视线相撞,竟然像被他牢牢钉在原地,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姊,怎么了?”戚惜小声问。
江焕抿了抿唇,提起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继续向百里珩走去,眼见他抬了抬手,周遭的侍卫顷刻间散去。
待江焕靠近时,只有成丰一人还守在百里珩身侧。
“王爷,成大人。”江焕与戚惜行了一个屈膝礼。
百里珩未作答,成丰暗暗瞥了他一眼,道:“戚夫人,戚二姑娘。真巧,你们怎么来济州了?”
江焕柔声道:“先前我离开谢家太匆忙,答应了谢老夫人要帮她将荣乌本家过继的孩子接到盛京。前些日子得空去了趟荣乌,这不正准备回程呢。”
江焕侧身回眸望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撩起的车帘里,一个婆母怀里正跑着个五六岁的孩子向外张望。
那孩子一双眼睛极为漂亮,转动之间好似繁星闪烁,一看知道是个聪明伶俐的。
“只有你们两位姑娘?”成丰惊讶道。
江焕点点头:“我们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行程我们都提前打点好了,什么山川需要赶路、什么城镇适合落脚,我都清清楚楚。何况我们还带着几名护卫,这一路还算太平。”
成丰眼中赞叹流动:“不愧是圣上亲封的戚夫人,好胆识。”
百里珩眸光晦暗不明:“戚夫人对谢家真是仁至义尽。”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但江焕隐隐觉得他又在怀疑自己了。
不过她也不恼,眼中带笑道:“王爷和成大人怎么来济州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话让百里珩想起那日雨夜她在木屋里对他的承诺,蓦地涌上一丝不悦,漠然道:“你能帮上什么忙?”
不等江焕作答,踩着脚踏翻身上马,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策马离去,扬起一阵风沙。
留下江焕眨眨眼睛,看见成丰眼中同样流露出一丝尴尬。
戚惜察言观色,眼珠在两人之间一转,小心问道:“成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成丰咳咳两声,看四下无人,小声说:“这个嘛,两位姑娘还是早点回盛京吧。多的话我也不能说了。”
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江焕点点头:“我们知道成大人不便告知,只是方才见衙役在街上问询,应当是在找线索吧。我与戚惜今日晨时排队进城,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成丰犹豫了一下,回道:“戚夫人,先前巡检司能在盛京抓到全国肆虐的大盗有您一份功劳,但今日这事非同小可,恕我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说来前些日子,一名全国作案的大盗接连闯入盛京富贵人家盗取财务,府衙搜查多日无果,闹上了朝廷。
圣上震怒之下命成丰一个月内务必将人捉拿归案,不然降职处分。但那大盗来无影去无踪,成丰携禁军严守宫城,又令巡检、衙役在盛京附近加强搜查,迟迟没有大盗的线索。
眼看一月之期近在眼前,成丰夜不能寐,就在他带人在城门口巡察时,遇见了刚从锦城山昭华寺敬香回来的戚夫人。
锦城山位于盛京郊野,马车约莫需要三个时辰,若是天未亮时走,约莫晌午能到。一来一回,便要一日行程。故而,寻常京中贵人若是上山,都会在寺里留宿一夜。
夜里赶回盛京的戚夫人在进城下马车接受例行检查时,恰好遇见了成丰,听他抱怨道:“那名大盗据说身上还带着伤,根本不可能走远,这几日盛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凭空消失了?”
江焕适时地出现,埋怨道昭华寺中厢房已满,自己不得不连夜回盛京。这话让成丰觉出异样:昭华寺虽然香火旺盛,但这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成丰守在城门没见到几位往锦城山去的贵人。
他调来这些天进出城的记录,如他所想,近日从盛京去锦城山的人都是当日往返。他立刻派人包围锦城山,带队搜查昭华寺。
一夜搜捕过后,这桩震惊全国的大盗案落下帷幕。
成丰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也为戚夫人送上了一份厚礼,以表谢意。之后他因事造访王府时,又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转述给百里珩。
那日百里珩着绛紫色常服,坐在府邸的槐树下捧着一卷策论看得仔细。槐花白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书页上,他看也不看,毫不留情地将花瓣掸开。
“那大盗为了躲避巡察,居然剃光头发藏进了和尚堆里,要挟一众和尚不准说出去,也不让香客在寺里多做停留。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恰好被戚夫人注意了。”
就在成丰提到戚夫人时,百里珩捏着页脚的手微微一顿,转而又将这一页覆了过去。
飞旋的落叶飘落在江焕脚边,长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驻足向他们投来异样目光。
江焕也不为难成丰,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成大人办事了。”
济州离盛京尚有三日路程,江焕与戚惜一行人在城中一座客栈入住歇息。客房背街,人烟稀少,窗口对着一条蜿蜒小河,在日晖下泛着粼粼波光,就像洒落了一地碎金。
江焕站在窗前,和煦的风拂动她耳边的碎发,她的手指攀着窗框,渐渐陷入深思。
百里珩与成丰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济州,说明她预料的没错。
原书进行到这里,盛京应当出现了一桩大案。
刚晋升户部主事的李絮在卷云楼大摆生辰宴,宴会邀请了盛京中的达官贵族数十人,其中一位乃是郑太师郑誉清的儿子郑斌。
郑斌其人在书中样貌平平,着墨不多,属于那种一看就没什么记忆点的长相。他仗着他爹的地位在外频频惹事生非,但都被郑太师派人暗中压下,知晓其中奥秘的人不多,于是乎,这位公子爷在盛京混得依旧如鱼得水。
郑斌受邀前往卷云楼参加宴席,席间借机恭维他的人不少,一来二去他喝得酩酊大醉。在他离席小解回来时,恰好遇见一位身姿婀娜、气质清冷,一身白衣宛若仙子般的姑娘抱琴走出厢房。
他立刻看呆了,伸手就去阻拦,拉扯之间,碰歪了姑娘头上的幕离,堪堪露出了半张下颌。
那娇俏的下颌如盈盈皎月,只一眼便让他魂不守舍,但更让他心悸的是,他看到姑娘颈侧有一颗红痣。
那鲜艳红痣如利刃刺入郑斌的瞳孔,在他眼底晕染成大片大片淋漓不尽的血迹。他的酒醒了一半,寒意像蜿蜒而上的蛇爬上他的后颈。
身前缥缈的月光晃动,郑斌咬牙低声道:“你没死?这不可能!”
白釉姑娘隔着幕离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向楼梯走去。郑斌却不允,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拉向二楼无人的凭栏处。
白釉一只手紧紧搂抱着凤瑶琴,惊呼道:“大人,您认错人了,我们从未见过。”
郑斌眉间紧皱,狠狠瞪了她一眼,忽而唇边浮现一丝充满恶意的笑容,抓住白釉的手一用力,将她的身子扯到跟前,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际:“我怎么会认错?原来你摇身一变,变成了盛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琴师。”
白釉忽而高声道:“大人请自重!我要喊人了!”
郑斌不依不饶地在她腰侧拧了一把,眼冒寒光道:“你喊!让那些奉你为仙子的人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这一幕恰好被卷云楼一新来的佣人撞见,他立刻上前分开两人,挡在白釉身前。
郑斌见他坏事,骂道:“这里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别管闲事,小心你的脑袋。”
这位佣人名叫叶庭深,上个月才进京,约莫是不认得郑太师的。他虽身着粗布短卦,但面容清俊,眼中映着浩然之气,气势不卑不亢。
他双目紧紧盯在郑斌的脸上,沉声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看是你要紧着自己的脑袋。”
郑斌将他上下一打量,推搡了一把嚷嚷道:“我就抢怎么了?你还想报官抓我不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叶庭深踉跄一步,护着白釉向后退去,拧眉道:“天子脚下徇私枉法,不论你爹是谁都保不了你。”
郑斌见他丝毫不惧,大义凛然之姿下,自己脸上无光,气急与叶庭深缠斗在一起。郑斌平日里手段多,又敢下狠手,不一会儿两人方向调转,叶庭深被死死压在了凭栏上。
白釉抱琴吓得如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纤细的嗓音喊道:“来人!快来人呐!”
叶庭深半身探出凭栏,身下滔滔江水深不可测,挣扎时头上戴的软裹落入水中,连个声响也没发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死吧!”郑斌瞪红了眼,手上使了狠劲儿。
就在卷云楼的杂役听到声响赶来之际,叶庭深抓着郑斌的手臂向后栽去,唯有叶庭深清晰地看见郑斌脸上暴露的惊恐。
一瞬间两个身影先后翻过凭栏,却只传来了一记重重的落水声。
须臾,凭栏攀上一只手臂,紧接着,露出了叶庭深惊魂未定的双眼。
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赶来的杂役突然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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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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