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云问道归来,闻不悔便闭关于天机阁问天弈轩。
星奕天机局将至,阁中那枚传承千年的天机镜碎片,正在紫檀水坛上泛着冷光。此镜可照前尘、窥来世,唯阁主每三十载方能启用一次。
而今,已是闻不悔第三次执掌天机。
“此次天机之问……”闻不悔指尖划过镜面,荡起一圈涟漪,“当照见离魂案真凶。”
殊不知,姬夜澜早已“预见”未来——天机镜将显影出陆清晏假扮“慕风茗”的罪证,更会揭露当年坠崖惨案的真相:正是这位温润如玉的小师弟,亲手将师兄推下万丈深渊。届时,陆清晏将被缚于诛仙柱上,受尽千夫所指。
“好一个天命难违……”暗处,陆清晏摩挲着手中摄魂灯,忽然轻笑出声,剑刃寒光一闪,映出他眼底血色:“那便让这天机镜……永远照不出明日。”
子时三刻,一道云影掠过天机阁檐角,如鬼魅般潜入问天弈轩。
夜色沉沉,闻不悔静坐于星盘之前,指尖悬停,一枚黑子在他指间泛着冷光。
棋盘上星轨纵横,每一枚棋子都似一颗命星,在浩瀚太虚中隐隐浮动。他双目虽盲,却仿佛能透过指尖的触感,窥见天机流转。
“啪。”
黑子落下,棋盘上某处星位骤然一亮,随即迅速黯淡。他眉头微蹙,指尖轻颤——这一子,竟使整局天机紊乱。
“逆势而行,终有反噬……”他低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这一局,终究要收网了。”
烛火忽地摇曳,映得他久病的脸半明半暗。棋盘上,黑子所落之处,悄然裂开一道细纹。
殿外,风声骤紧。
陆清晏踏着无声的步履而来,鹤纹道袍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袖中手指微动,一缕无形禁制悄然笼罩大殿,连烛焰都凝滞了一瞬。
“闻阁主,深夜推演,可是算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面带微笑,声音温润如玉,眼底却暗藏杀机。
闻不悔未抬头,指尖仍摩挲着棋盘上的那处裂纹,淡淡道:“陆掌门深夜造访,想必不是为了闲聊。”
陆清晏笑意更深:“闻阁主神机妙算,不如猜猜,我为何而来?”
“神机妙算?”闻不悔闻言轻笑,“陆掌门,我送你八个字——逆天改命,终究徒劳。”
陆清晏面色骤变,眼中杀意再难掩饰。
“你果然算到了。”
闻不悔轻笑:“明日,天机镜一旦现世,你的罪行便会昭告天下。你怕了。”
“怕?”陆清晏冷笑,“我陆清晏行事,何曾畏惧过天道?”
话音未落,他袖中剑光骤起——
剑意如狂澜,瞬间撕裂殿内禁制,直逼闻不悔咽喉!
闻不悔不闪不避,指尖云子“啪”地碎裂,一道星芒屏障骤然浮现,堪堪挡住致命一击。
“陆掌门,你当真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真相大白?”
陆清晏不答,剑势再变,招招致命。
闻不悔虽擅推演,却不擅厮杀,数招之后,屏障破碎,剑锋贯穿胸口!
鲜血染红棋盘,黑子散落一地。
闻不悔咳血而笑,气息渐弱:“……好戏开场,这一局……快结束了。”
陆清晏冷冷抽剑,从袖中甩出一缕早已准备好的剑意——那是当日往生殿中聂烛惑的“守心剑”剑气!
他指尖一弹,剑气残留于闻不悔伤口,伪造出魔尊杀人的假象。
随后,他取出一枚留影石,将早已篡改好的影像注入其中——画面里,聂烛惑冷眼威胁闻不悔:“若敢泄露半句,本座屠尽天机阁满门!”
做完这一切,陆清晏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满室血腥。
十月望日,天机阁内,群仙列座,星辉满堂。
众修士静候多时,却迟迟不见闻阁主身影。堂下渐起窸窣低语,如风过竹林。
“谢小友可安好?”一道清泠声线破开沈君珩的思绪。抬眼望去,萧寒曲一身雪甲银铠立于面前,眉目淡淡。
沈君珩执礼:“承蒙仙尊挂念,师兄已寻得,师尊已亲往相迎。”
萧寒曲眉峰微挑:“难怪今日大会‘又’(重音)不见花谷主踪影。”指尖轻叩腰间佩剑,“这般懒散……”
一旁的陆清晏广袖垂落,温声笑道:“花师兄向来不拘俗礼,我等……早已见怪不怪了。”
“阁主——!!!”
一声凄厉惨呼骤然撕裂长空。众修士御剑疾驰,至问天奕轩前,但见——
闻不悔仰卧血泊之中,心口一处贯穿伤狰狞可怖,周遭萦绕的森然魔气,赫然是无妄魔尊“守心剑”独有的蚀骨剑意!
“昨夜子时,弟子亲眼所见!”一名天机阁弟子跪地痛哭,“那道黑影掠过夜空……分明是聂宗主的身形!”
另一名弟子高举留影石,灵石投射的光幕中,聂烛惑眸含血煞,剑指闻阁主:“今日若不推演出那人下落,本座便屠尽你天机阁满门!”
群修哗然!
“诛魔卫道!血债血偿!”
“好一个聂烛惑!当踏平九曜宗!”
声浪震得檐角亭台剧颤。事发突然,沈君珩怔立原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就在众人即将冲出殿门之际——
“诸位且慢!”
清朗声音如玉石坠地。众人回首,但见沈君珩垂首立于闻不悔尸身前,面色灰暗不明。
“单凭剑意与影像便定罪……”他眸光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声音不疾不徐,“诸位不觉得,太过蹊跷么?”
满殿喧嚣,戛然而止。
忽闻一声尖利冷笑破空而来——
“沈真人这般袒护,莫非与那魔头早有苟且?!”
人群骤然分开,但见凌霄剑宗一名弟子排众而出。手中留影石青光暴涨,映出离鹊渊底暧昧景象:
血泊之中,沈君珩素衣尽染,怀中紧抱一人。那人青丝散乱如枯草,虽面目模糊,可那瘦削指骨上佩戴的九枚赤戒(特意给了大特写),分明是当年陨落坠崖的聂烛惑!
影像里,沈君珩腕间血线坠入那人苍白的唇。远处传来厉渊劫的嗤笑:“好一对亡命鸳鸯。”
“此物可做得了假?!”那弟子剑锋直指沈君珩,“敢问玉尘君,这是救人,还是——”他戏谑一声,留下半截话头,引人遐思连篇。
沈君珩指节泛白,喉间发紧。
——是当年厉渊劫布下的陷阱?还是,另有其人?
“醉黄泉剧毒,望日需炉鼎精血为引。”那弟子突然阴笑,意有所指,“偏偏沈仙师这具‘玄□□体’。”
“玄□□体?!”
“难怪聂魔头功力更胜从前!”
“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个自荐枕席的……”
“呵呵,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玉尘君……”
沈君珩闭了闭眼。
骂名如尘,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真相其实昭然若揭——只是那人,他终究不愿相信。
留影石幽光再闪,刑室景象纤毫毕现:
玄铁刑架上,沈君珩被朱色淫绳层层缠绕。凌乱衣襟半敞,锁骨间一点朱砂痣艳得刺目。画面外传来厉渊劫的狞笑:“你这炉鼎,倒是养得不错。”话音未落,赤目嗜血的聂烛惑大步跨入,二人厮杀到一起。
殿内霎时沸腾。
“伪君子!”不知谁砸来一块玉佩,正中沈君珩额角。他愣了愣,恍若未觉。
“枉费宗门栽培!”
“该当废除修为!”
昔日敬他如神的道友,此刻眼中尽是嗜血的快意。仿佛将他踩入泥沼,就能证明自己多么清白。
陆清晏适时上前,广袖掩住嘴角弧度:“沈君珩,你若问心无愧……”他忽然压低声音,“此刻聂烛惑正毒发之际,何不即刻动身,亲手诛——”
沈君珩倏然抬眼。
四目相对间,陆清晏眸中淬着的毒,比醉黄泉更烈三分。
正当群情汹汹之际,殿外忽起骚动。
数名修士踉跄闯入,面如金纸:“前往九曜宗查探的同门……全遭不测!尸身完好,然三魂七魄尽散!”
“什么?!”天机阁少阁主霍然起身,玉冠震落,“抽魂夺魄……好狠毒的手段!”
又一人跌跪阶前:“但凡靠近九曜宗百里者,皆如晨露蒸发……这、这分明是离魂案一人所为!”
“魔头丧尽天良!”
“沈君珩!你还有何话说?!”
耳边声浪如潮,沈君珩却只觉万籁俱寂。
他想,九叔怕是最不愿见到这副景象,他最怕魔尊之名拖累自己。
他此刻定在忍受醉黄泉噬心之痛。若得知此事,又该是何等痛楚?
一念及此,五脏如焚。
只怕走火入魔也不过这般滋味,原为情所困,如飞蛾扑火,粉身碎骨皆是冲动狂欢。
——他想要见九叔,立刻,此刻。
“玉尘君。”陆清晏长剑出鞘,寒芒直抵他咽喉,“该做抉择了。”
铮!
一道冰蓝剑气倏然击偏剑锋。萧寒曲玉腕翻飞,眸凝霜雪:“陆掌门今日,倒是格外心急。”
陆清晏不怒反笑:“本座只问一句——”他环视众人,拔高嗓音,“沈仙师可敢亲手诛魔,以证清白?”
满殿目光如刀,剜在沈君珩脊梁上。
轻笑忽的轻笑出声。
“好。”
这一声如碎玉投冰。
《血闻录·甲字廿六号》
——「星弈天机局惊变:正道魁首竟是幕后黑手?」
【血榜新魂·特别刊】
? 闻不悔(天机阁主)
死因:心口贯穿伤,附魔气腐蚀
注:尸体旁散落棋子拼成“惑”字,伤口检测出九曜宗“九珠归寂”剑意
? 九曜宗外围探查修士×37
死状:肉身完好,魂魄尽散
悬赏:百万灵石征集“离魂术”真相(血衣楼友情提示:别去,会死)
【彩蛋·欧阳殇秋的绝笔】
“被困凌霄禁地三日,发现陆清晏三大秘密:
卧榻下埋着写给慕风茗的婚书
每日用沈君珩画像练习慕风茗的剑招
收藏了王行之用过的所有茶杯
——楼主最后留言:正道玩得比魔道还花”
(此卷轴已用苏砚青特制药水处理,阅读后自动焚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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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星弈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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