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瘦长脸看起来未脱青涩的女孩对我看似礼貌地回应:“你不用和我客气,这份工作是我的使命我的骄傲。我应该做的。”
没几步的路程,她硬是小步款款地带路带出多一倍的时间来。
我不明白,方才初见时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她,怎的才一会就换了副姿态?
到了房间,我开门进去便想同她道别。
她笑意盈盈地朝门里迈进了两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洪小姐,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么?”
我的内心是抗拒的。
可是迫于初来乍到摸不清她的底细不敢得罪人,我淡淡地点了“哦”了一句。
她竟自如地穿进房间,直奔最里的卧房。
等我走过去时,她避开了床稍矮些的尾榻,已坐到床侧,抚着我还未来得及触碰被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我心里只觉得这个人怎会这样怪异。
做着礼宾服务的工作,待人接物却没有一点分寸感,在完全不熟的情况下擅闯她人的内务空间。
她自顾自地念叨着:“一点没变。”
我懒得接茬,又怕她给我的房间偷安监视器,便斜倚在门框上注视着她。
惠兴或许被我盯得有些尴尬,起身向我走来笑得不大自然:“我的意思是,现在这间卧房既然拨划给洪小姐居住了,可不能再冷冰冰得似间客居。我想想帮助洪小姐添置点符合您喜好的家居装扮。”
语气,好像有点酸?
我不由得开始从外貌细节去评判她。
虽说她还很年轻,但眼中透出的世故疲乏,实在难以假扮回没有幼态外形相帮衬的十几岁。
她也不可能,是个被我抢了工作的原备替身呀!
我对她更添了几分疑惑:“惠兴姐姐,在这里,一切客随主便。”
至于这个“主”是谁怎么理解,我就没有义务去指导她了。
惠兴讪讪地跟我告别:“时间不早,洪小姐我就不在此打扰了,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时我会来见您。”
“辛苦。”我颔首示意了她一下,就坐到电脑桌前去刷起之前存档的游戏。
我没有送她。
十六岁正是思虑不周可以“恃宠而骄”的年纪。
我不是针对她个人,只是我正自认以一人之躯暂时代表着漾人全族,实在不敢叫这一个看不出有丰功伟绩重大贡献的内务工作人员拿捏了。
玩游戏的我显得又投入又中二,好像惠兴什么时候带上房门我都不知道似的。
不过惠兴刚才透露的信息更使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这里原来是一间客房。
能进入这个宅院本身的人,本就是经过筛选佟氏两夫妻能够信赖的人。
更何况,能留宿在此呢?
门口走廊设有监控和警卫岗,若是在房间内部还安装监视监听设备,就显得朝堂至高位的人无可信可用之人或是太多疑无能了。
政敌巴不得看这样的笑话。
我欢快地哼起小曲,慢慢解开衣扣,走向卫生间……
作为“往来无白丁”的处所,卫生间里没配备洗衣液洗衣皂倒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我拿沐浴露搓完了自己的衣服,才发现能进到这个府里的人,真的足够人上人、不食人间烟火。
没有一个人替我考虑到衣服晾晒的问题么?
使出吃奶的劲将换下的衣服拧至滴不下水的状态,我勉强地将它们搭到书房的桌椅上。
至于衣帽间,哎。
被挂满了套着透明防尘袋、看起来崭新但普遍带有标志性蜈蚣扣、厂字襟的皮族富贵服饰,不是配合着大面积大花就是暗沉沉的配色,让人完全没有触碰的**。
我顺便用手指划亮电脑屏幕,还没到十点。
想了想,大半夜还玩电脑被后台监视到显得太有松弛感不符合人设。
我就照着在国学府里的作息时间卧到床上。
倒下的我抚摸着穿惯了的棉涤混纺的睡衣上能给人爽感的成片迷你绒球,假如能穿越回无忧无虑的稚儿时期就好了。
同国学府里抵着墙的小矮床不同,现在在我身下的是一张极简但需要人先支着手再提屁股跃上的配有超高床垫的原木床。
它金黄色柔润的木质质地坚实还带有天然果香。
“嘶——”
大脑一时宕机,我完全回想不起惠兴刚才是怎么坐上这张床的。
回想她说的“骄傲使命”,一阵巨大的虚弱无助感席卷了我。
我在原生的那个世界时看过大量的皮朝古装剧,了解过皮族文化和当代人所认知的完全不同。
他们是没有人与人之间要平等的观念。
奴隶主享有奴才的所有权。
奴才的社会地位和利益与奴隶主紧密捆绑,并且以此为荣,同时鄙视所有无私主的漾人。
我知道自己不该推断惠兴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和爹几乎同龄同辈的佟月星会不会有什么。
可由于她对叶赫拉恭顺的家生下人模样,过于衬出她对我个人的种族蔑视了。
才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去想,叶赫拉指派她来看着我,是不是知晓二十多的女孩容易雌竞脑,能自发地将我这个“疑似情敌”看得牢牢的。
前朝公主假如和本朝总理结婚,确实足够刺激。
纵观历史,年龄差确实不足以说道。
脑中回响起叶赫拉在我面前一口一个的“孩子”,原真没有一丝人性上的慈爱,单纯是提示我和佟月星间差着辈不要乱肖想她的夫人位呢。
我对她而言,和对佟月星一样的。
我是个潜在的刚被收服的政敌。
信任还没有来得及建立,敲打再所难免。
曾经做过社畜牛马就是好,在头脑风暴后稍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关上灯就能本能地秒睡着。
……
房间内的接听设备传出悦耳的音乐铃声。
我迷迷糊糊地翻滚到床头柜边,按下接听键:
“洪小姐,六点五十分了,请起床稍加准备。七点整我将会请您开门。”
“哦,好。”我懒得多应付一句,立马挂断了通话。
坐起跳下床,走到卫生间解过手,用自己从国学府带回的日用品洗漱完毕,察觉自己有些口干,我才注意到房间没有任何饮水用具。
我干脆用手捧了洗手间里配备的直饮水龙头的水,大大嗦了两口。
门铃声响起,我绽着一个大媚笑前去开了门:“早。”
虽然我和惠兴互看不对付,但做到基本的礼貌不落人口舌,我还是知道的。
惠兴被我突显的怪异热情下了一大跳:“哈……洪小姐早。”
不过她很快拿回了皮族人惯端的漾人之上的架子:“洪小姐,怎么还没更衣?夫人可都在等你了。”
我快步移到我的行李箱边掏出制服:“马上马上,我这就去换。”
三分钟后,我便被带着向小饭厅走去。
明明我是第一个!哪来等我的人呢?
我静坐着看着墙上的挂钟。
过去了十分钟,叶赫拉终于来了。
内务职员立马端上了两碗青菜清汤面,分别配了两碟小咸菜。
清淡了点,也好也好,至少能及时地补充□□。
我用勺先舀了一口汤,小心翼翼地吹着冒出的热气。
叶赫拉好似在跟我解释:“今日是金佛诞,按惯例要全日吃素。”
我附和:“好的。”
叶赫拉继续同我介绍:“金佛源是西北泥婆罗国的人,自从开悟后便想着说经普渡众生使人摆脱痛苦,是我们国家早已本土化的传统信仰。这些,学府里没有教过吧?”
我如实回答:“没有教,第一次听说。国学府要求我们学生听佟总理的话相信国家,不允许谈论鬼力乱神。”
叶赫拉抽动右脸面部肌肉,没有掩饰住她对我的嫌恶:“传统文化一概不懂就算了,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东西?裙子短到连大腿根才将将好包住。给你挂了一柜子的衣服,穿得正常点都做不到吗?”
我放下筷子,眼中噙了泪:“叶伯母,这是长公主设计的学府制服。国学府老师规定了,学府学生除非在提前报备过的特殊情况下不穿制服,其余时间必须穿方便辨认的统一着装。”
她也还必要在我面前数落洪同恩,给自己凭空生事端。
叶赫拉尴尬得转移话题:“惠兴——”
退出饭厅在通道侍立等候的惠兴端庄沉稳地走到她的身边:“夫人。”
叶赫拉无奈地盯着我:“吃完饭你带洪小姐去把脸整一整。满脸的油光粉刺,下午怎么见客?还有既然她日常需要穿制服,那你把自己收拾一下下午陪着她见客。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长公主’的好友,怎么打扮都不为过。”
惠兴嘴角冒出让人难以注意到的微笑:“是。”
不知道从哪变出的造型师,很快提着化妆箱赶到。
叶赫拉对着我抿了抿嘴。
惠兴就交叠着手贴到我身边。
我知趣地放下筷子,跟着他们回到房间。
造型师想不到,一个堂堂的“长公主”,卧房里没有自己的梳妆台。
遥望不远处半墙由透明玻璃横向隔断的书房,宽大的办公桌椅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他提拎来的没有支架底座的小箱子,不像有地方放的样子。
他弱弱地靠近惠兴发出求救信号:“惠兴小姐,请问在哪里为长公主做妆发?”
惠兴环绕着硕大的房间走了一圈,最终臭着脸将书房里的一张较轻便的靠背座椅搬进了不至于太丢面的卫生间:“请来这里面吧,光线更好一些。”
等我走进去时,我看见晾晒在墙挂式化妆镜金属支架上的内裤,已不见了踪影。
我坐到椅子上观察着镜中惠兴的影子,趁机向插着手一副监工之态的她提问:“惠兴姐姐,化完妆出门时,麻烦帮我把内裤晾回去哦。这里没有洗衣机烘干机和晾晒地,我怕内裤收起来会潮滋生细菌。”
呵,皮族人既然喜欢高人一等,那就给她高贵着好了。
我是漾人,不必事事完美的仅仅需要争取生存资源的漾人。
如果粗俗能换来些生活便利,那就粗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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