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顷依靠在太妃椅中,看着面前成摞成小山堆的画像,陷入沉思。
春桦道:“老板,这都是马媒婆送来的,她人再有一刻就到。”
“这个。”
苏顷突然指着其中一副画像,问她,“你也见过这个人,他长这样么。”
春桦挠挠头,“嗯……我也记得长得没画里好看,可是马媒婆说婚市上画像都会画得比真人好看一些。”
“一些?”苏顷挑眉。
旁边的春芸清咳一声。
苏顷起身,从画堆里又挑出一副。
“这位沈公子,他真人黑得像头熊,在这画里他白得像只鹤,这叫一些?”
苏顷继续翻阅着,“还有这个,他那五官都是分家的,怎么在这就这么紧凑。”
“这个,我记得他都四十好几了,画得像十七八,骗谁呢。”
“还有这个。”
“这个。”
“这个。”
“……”
苏顷将手中的画像攒成一团,冷冷道:“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么,画里一个个都跟仙男下凡一样,原来这便是冀州城第一媒婆的生意。”
春桦愣了一会儿,后气愤道:“这老婆子居然敢搪塞我。”
春芸问:“她收了咱们多少钱。”
说到这个,春桦更是愤怒,“三百两。”
苏顷皱眉,“怎么来的三百两,你有打听她平时收价么。”
春桦道:“打听了,她平时收价少一百两,但她说咱们要求高,难找,反正说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我想着她名气高,应该有道理,都怪我轻信了她!”
“不怪你,她拿捏的就是你不懂行。”苏顷冷笑。
春桦虽气但不解。“她老老实实挣钱不好么,为何非搪塞人,不怕砸了自己招牌么。”
苏顷笑道:“她不仅不怕,甚至还是十分故意为之。”
“十分故意?”春桦眨眨眼,没懂。
春芸叹口气,“这都过了一刻了,马媒婆又是被谁绊住了脚呢。”
“那就再多晚来一会儿。”苏顷指尖规律地敲着桌面。“到时让她连本带息的还我!”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马媒婆的影子。
又等了一会儿,马媒婆终于扭着身子来了。
苏顷的会客厅白天从来不关门,只见一位涂脂抹粉的老妇人远远就晃着手里价值不菲的绢帕,朝会客厅里喊道:“哎呀,苏老板,老身来迟了,真是该死呀!”
她上了年纪,企图用一张能涂墙的粉量掩盖住年龄的沟壑,可惜失败得不成样子,常年上扬的唇角已经完全固定住,配合厚厚的脂粉反而愈发诡异。
春桦小声道:“怪不得她晚上不出门,出门得把谁吓死。”
马媒婆气喘吁吁地进了厅,赔笑道:“苏老板,老身迟了真是该死,哎呀,这薛家少爷不是游学回来了么,薛老夫人让我赶紧物色物色城中贵女,我说我还得赶来苏家,谁知薛家不放人,哎,我这实在身不由己,好说歹说才出来,您贵人有大量,莫跟老身计较啊。”
苏顷心里冷笑一声,这个两头都想吃的老油子。
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顷给了她个面子。
“马媒婆严重了,快请坐,春桦,看茶。”
春桦飞速翻了个白眼。
马媒婆接过茶,悠哉地呷了一口,问苏顷道:“苏老板,看得怎样了,这里都是老身千挑万选的好男子。”
苏顷笑道:“敢问马媒婆,这些人柔在何处。”
马媒婆放下茶碗,拿出一副画像递给苏顷,“这些公子,长相柔,性子柔,待人柔,比如这位沈公子,就喜欢养花逗鸟,抚琴练字。”
苏顷没看她递过来的画像,直接问道:“这些,马媒婆可否直接领真人前来。”
马媒婆用巾帕擦了擦脸,“这苏老板怕是为难老身了,不如有看中的老身再去邀人。”
“就怕邀来的人和画里不符呢。”
“那不能。”马媒婆说的信誓旦旦。
“这样啊。”
苏顷敛眸,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突然叫道:“春桦。”
“在。”
“去把沈家公子请来。”
马媒婆笑意僵住,“苏老板,这是作甚。”
苏顷走到她面前,“沈家公子前日当街纵马,扰乱民生,马媒婆不会不知道吧。”
马媒婆故作惊讶道:“什么,竟有此事?!老身真是不知晓啊。”
“那沈家公子肤色如何,马媒婆可知晓?”
马媒婆赶紧看了一眼画像,笑道:“那自是白如雪,跟这画儿里一样。”
“马媒婆年纪是大了,得看看眼睛去了。”
她虽是笑着,马媒婆却冒出一股冷意,她忙周旋道:“苏老板,不满意还有别的人选,这些老身便先收回去了。”
说完她开始捡收画像。
“且慢。”
苏顷一下压住画像,“马媒婆,薛少爷何时回来的你可知。”
马媒婆一双三角眼滴溜溜转。
“就前些日子吧,老身也不是很清楚。”
“那是在春桦找你之前,还是之后。”
马媒婆为难道:“这……”
苏顷微微一笑。“是之后吧。”
她笑得人畜无害,马媒婆是冷汗涔涔。
苏顷坐回椅中,“春桦,送马媒婆回去,马媒婆做事如此认真,有了疏忽想必也是很难受,也不必多退,三百两再加五十两,我保马媒婆依旧是冀州城第一媒人。当然,还请马媒婆替我转告一下薛少爷,人回来就好,不要再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春桦扬眉吐气,对马媒婆道:“马媒婆,这边请。”
马媒婆见苏顷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她心疼钱,又知无可转圜,怨气横生。
“老身以往只是听说苏老板雷霆手段,如今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只是老身今日就把话放这,这冀州城没有苏老板要找的人!苏老板想找人冲喜的愿望,怕是要泡汤了!”
她不再假笑,露出本来的面目,春桦瞪她道:“你个老婆子,真是不识好歹!”
苏顷倒是对这话没什么反应。
“春桦,送客。”
遣走了马媒婆,春芸道:“要不换个媒人。”
苏顷摇摇头。
“那摆个宴让他们都前来,亲眼看真人总不会出错。”
苏顷摆摆手,“不值当,若是摆个宴,又要花费不少银两,这帮人若是乖乖参加老实吃饭也就罢了,就怕混着腌臜心思,回头还要分出心神弄那个。”
苏顷知道就冲她在外的强势名声,来的人肯定看中的都是她的万贯家财,她也不在乎,毕竟成婚于她,不过是另一门生意。
只是至少得是个正常男人吧,好歹以后也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些牛鬼蛇神。
她犹豫少顷,道:“还是直接一点,你回头跟府衙打好招呼,全城张贴征婚告示,你们先替我筛着。”
春芸:“好,我这就去办。”
于是翌日,冀州城所有人都知道苏顷要招夫冲喜,彼时城内适龄的男子无不沸腾,心底都跃跃欲试,人人都不想放过这个“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他们完全忽视了“冲喜”,泼天的富贵让他们连这个都觉得是个大吉利事。
春芸和春桦每日在门口登记筛选,苏家门庭若市,这在苏顷意料之中,但意料之外的是有些人根本不走寻常路。
自从她张贴告示以来,可以说走两步都有人投怀送抱,出个门就至少有五个人会不小心撞了她的马车,去酒楼吃个饭就有十个人在她前后左右桌,对着她抛媚眼,大晚上的,还时不时有人隔着墙奏乐,把起夜的她吓到魂飞。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再加上时不时的跌打损伤让她心情尤为烦躁。
遂待在家,将自己关在账房这种钱门净地。
“老板,城南那边的新铺子有情况。”
春桦推开账房的门。
“何事。”
苏顷飞速打着算盘,头也不抬。
“隔壁新开了一家铺,与我们贩售的货品一样,但市价极低。”
“后头靠的是谁?”
春桦泄气,“没有查到。”
苏顷停下拨珠子的手,正色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不懂事的外来人,二是比我们更有能力的人。”
春桦道:“最近没有观察到外来人开店,而且就算开店,也不可能连着两周都低价,亏死了,所以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但这样一来,就只有一家有可能这么做。”
“蹬鼻子上脸。”苏顷冷哼,三下五除二将算盘拨完,将手里的账本递给春桦。“你留在这继续对账,我去会会。”
城南新铺。
赵霁坐在墙角歇息,这几天,到哪都是议论苏顷婚事的人,说她千年铁树不开花,一开就要人冲喜,还有人说没看出苏老板也信这个,还以为她只信钱呢。
总之,有她的消息就会有议论的漩涡。
只是,都与他无关罢。
赵霁拍拍屁股,起身继续干活,却听马蹄踏地,他抬起头,瞧见苏顷的马车正往这边奔来。
他目光微闪,直到马车停下来才回过神。
苏顷下了车,她没有看到赵霁,只远远瞥了眼春桦说的铺子。
她不屑勾唇,就在打算进一步时,却突然听见一声男子疯癫大喊。
“苏老板!我要给你冲喜,我就是你找的那个人啊!”
苏顷眼睁睁瞅着一名男子朝自己跑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糟糕!苏顷骇然,她下意识闭上眼。
……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冲击,苏顷缓缓睁开,看见一个清瘦的后背挡在自己面前。
而方才癫叫的男子,已经被扔出三米外。
是他。
赵霁微微喘气,转过头对苏顷轻声道:“苏老板,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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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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