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原本静谧的天,风云突变——
他被慕容皝用剑抵着,生死一线,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很有意思,所以我想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
剑锋寸寸逼近,慕容皝眼中冷冽若寒潭。
经过最初的震惊与怒不可遏,慕容翰的情绪也平复得非常快,余光确认房内陈威还有气后,笑道:“都睡到一起了,如何走不到一起?”
他并不因他语言轻佻而恼怒:“你现在让开、我来杀了陈威,我们就是一路人。往后无论榻上榻下,都可以在一起。你要的、想玩的花样,我也都可以给。”
慕容翰又看了一眼陈威,依旧是嬉皮笑脸:“要是我不让呢?”
“不让……”慕容皝舔了舔嘴唇:
“那就无非毁掉你或者被你毁掉,同样有趣。”
慕容翰瞳孔骤缩。
下一刻,屋内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慕容皝连眼睫都未抖,反倒是他,下意识回头,剑刃立刻在脖颈处划过一道血线,染红半个月亮。
陈威不知何时从榻上翻了下来,顺势打翻一只茶盏。他脸色惨白,尤其是见慕容翰血流不止的样子,当即想惊呼出声。
可惜长时间的高热致使他喉咙嘶哑,竟言语不能。
“殿下我……”
“想清楚。”
后半句被尽数堵回,
——因为慕容皝再一次吻了上来。
“……”
这次是掠夺性的,带着审视意味,攫取他唇/齿间的一切气息
没有沉溺,没有情动,只有一种冰冷占有欲得到满足后的餍足。指尖在潮腥湿腻的颈间抚过,又停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附近。像在居高临下评估某件物品。
“……”
面对他时,慕容翰唇/舌间的回应就会变得异常温顺。缠绵的过程是冷冰冰的,可颈间的温度却烫得吓人。血月下,连同双方凌乱的金发一道被泼上滚烫鲜红。
“殿下,其实……”
慕容翰有点站不稳了:“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金蝉脱壳。”
“……”
慕容皝倏然退开。
“反正殿下也不在意陈威死活,”慕容翰的唇被他吻得很湿润,色泽更深:
“那就让单于以为他真的死了,如何?”
慕容皝眯眼。
不愿意杀人,然而愿意拉自己一起欺君,也算个大罪:“你能保证一辈子不露马脚?”
“当然。我可以派人把他们送去南方。保证他们此后都不可能再在辽东出现。”
“……”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此大动干戈,这位攻君果然有趣至极。
更别说对无关紧要之人尚且如此,倘若对上有权有势的宗亲呢?
真想看看他的底线到底到哪一步。
慕容皝正在考虑,但听旁边又是虚弱的一声:“殿下……”
“干嘛?”
“我要晕倒了。”
慕容皝:“……”
几声哀婉的鸟叫响起,在院外等候多时的心腹急忙入内。月亮顿时被踩成一地凌乱的绸。
……
回忆完毕,日光雪色下,慕容翰摸摸脖子,正要说话,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回头一看,段辽嘴巴张得能塞下十个鸡蛋、惊恐伸出手指一根,颤颤巍巍怒喝:
“你们在做什么!!!”
“……”
段辽本来就看慕容皝不顺眼,怒气冲冲径直插/进两人中间:“把你的手拿开!没看见元邕哥受伤了吗?你想干什么?!”
“好了好了,”慕容皝心眼小,慕容翰不忍心见段辽被他记恨继而登上仇人名单,赶紧过去拉他:“殿下刚刚正在亲自检查我的伤口恢复情况呢,那个,择日不如撞日,那么巧的话,要不大家一起进来吃顿饭?”
“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吃饭!”
“别这样说,”慕容翰继续和稀泥:“他以后可是你姐夫。”
“提到这个我就想死。”
话音刚落,慕容皝扔来匕首:“成全你。”
“你……”
“……”
“慕容皝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吃饭的时候,段辽涨红了脸,终于大骂出声。
“……”慕容翰费力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大家都是一家人,干嘛非要杀来杀去你死我活的。”
“难道不是吗?这王八蛋之前还想杀我弟弟呢!”
慕容翰与慕容皝交情甚少,对他的过往经历也所知甚少,唯独这件事,段辽前前后后翻葫芦倒水跟他讲了百遍不止——
“上回跟他一起去打猎,小兰那匹小马突然发狂,疯了一样往悬崖猛冲。
“他离小兰那么近,明明可以马上拉住缰绳,或者用套索!”
“可他居然对着小兰张弓搭箭!箭矢就擦着小兰脸颊飞过,直接蹭掉了小兰的一大块皮!
“要是再偏一丝,小兰就没命了!”
“我们跟他无冤无仇的,他发什么疯?!”
当时慕容翰听着都觉惊心动魄,连忙问后续:“那慕容皝怎么解释的?”
提起这个,段辽又是一肚子气:“他说来不及救,想射马腿阻它冲势,一时失手。”
“……”
“他还说要是他真有杀心,我家小兰能活到现在?……放屁,全他妈放屁!慕容皝这种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就应该五马分尸万箭穿心!”
那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再回忆,慕容翰发觉自己可以完美想象出慕容皝答话时面带冷笑又不屑一顾的样子。
大抵和那晚杀陈威时异曲同工。
他又往嘴里塞了口饭。
不过。
慕容皝行为处事是疯狂了些,有些时候不能按常理推断。
但他所做的事至少都是有意义的。
那他想杀段兰……目的何在?
段兰只是一个还没到他胸口的小孩,两人既不住在一起,也不是同一个部落,彼此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好奇怪啊。
思绪飞扬间,段辽一边吃饭,一边又加上几句——
“我姐姐要嫁给这种疯子,我怎么才能放心?”
“元邕哥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姐往火坑里跳吧?”
“我姐嫁过去肯定要被他欺负,要是以后生了孩子,他肯定连我姐带孩子一起欺负!”
“这个……”
“唉,还有,这次你们单于应该会要我和小兰跟你们一起冬猎,慕容皝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吧?”他十分苦恼。
段辽不说,慕容翰都快忘了,没几天就到单于和群臣的冬猎时间了。到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于是他伸手,安抚性地拍拍段辽的头:“放心,有你元邕哥在,天塌下来都帮你顶着。”
“……”
“将军!”
正在此时,有随从在饭厅外通传:“门口有个叫水吉的士兵,说是您部下,想要见您。”
“行。”看来慕容皝还算信守承诺,他起身往大门走去:“阿辽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嗯嗯。”段辽忙着扒饭,头也不抬,
水吉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慕容翰把他带进自己书房:“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请医官?”
“不……不用了,”他脸色很苍白,眼眶红肿,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妹妹的噩耗:“皝殿下派人给我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骨头得再养两天。”
“哦?”慕容翰挑眉,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将军,小人是来向您拜别的。”说罢,他弯腰屈膝,不太利索地朝慕容翰跪了下去。
“害,何必如此……”他刚要扶他,但见后者又磕了个响头:
“真的,小人非常感谢将军当年的网开一面,阿枝也是……虽然阿枝已经不能……”水吉吸了吸鼻子:“还有这一次,小人何德何能,能让将军亲自为小人奔忙……无论如何,请受小人一拜。”
“那……”慕容翰眨眨眼睛,非常受之无愧:“也行吧。这几天确实把我累到了。”
水吉走了也好,不然始终是个容易被人利用的隐患。他点了点头,又问:“不过你打算去哪呢?我记得你在高句丽时被诬告成逃犯,现在应该回不去家乡吧?”
“没错,”水吉苦笑:“小人打算去南边。”
“南边?”
“嗯。小人听说……大晋可能气数将尽,所以想去南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趁乱世干出一番事业。”
大晋正朔确实日暮西山,司马家内战不断,匈奴人和羯人几乎占尽中原,攻下长安大概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不过这些跟慕容翰关系不大,他的职责是维持慕容部在东北一隅的稳定,逐鹿天下什么的……太遥远了。
“那你要加油哦。”慕容翰微笑鼓励对方:“南方山高路远,自己多多保重。”
“将军也是。”
临别前,水吉眼中无限留恋,挤出的笑容虽比哭难看,但话语极其虔诚,说道:“将军人那么好,一定能平安顺遂一生、善始善终。”
“行,那就借你吉言。”
打仗是很危险,稍不留神小命就交代了。慕容翰好几个兄弟都是死在战场上,死相相当惨烈,留个全尸算运气好。
所以他就笑纳这一美好祝愿,再笑嘻嘻地目送水吉离去。
窗外,雪越下越大,一大片白茫茫,将人的视线尽数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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