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疯?!”
事发突然,慕容翰下意识爆了句粗口,从衣袋里摸出一块足以救命的玉佩。
玉佩与慕容皝飞出的暗器在空中“铛”的相撞,发出的响声清脆。
然后两败俱伤。
见状,他偏了偏头,不怒反笑,挑衅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夜凉如水,月色浓郁。慕容皝长剑出鞘,唇瓣如血殷红,美得夺人魂魄一箭穿心。
慕容翰惊魂未定,呼吸急促:“你要杀陈威,为什么非得亲自动手?”
其实可以理解慕容皝的想法:只要陈威死了,慕容仁就是屈打成招害死好人,视单于法令于不顾。
但是他不明白,为何其要在自己面前自爆。
明明可以找个武功高强的侍从制造一场悬案——自己会怀疑他,却永远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此事便会被不了了之地揭过。
现在他的行为,要不就是在给自己下了更大的套;要不就是……
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亲手把罪证送到对方眼皮底下,只为试探对方反应、赌对方是否会包庇自己。
无视安危理智全无,只享受引火**那一刻的快感。
想到这里,他心跳渐快,不知是担忧是兴奋。
“你的为攻之道有没有教过你——”
长剑“啪”的一下架上他脖子,明黄眸瞳里的疯狂与强势无边无际:“要对对方言听计从不论是非?”
“……”
“我只是好奇,假如我亲自把所有罪证送到你手上、连同我的性命,眼下的你会怎么做呢?我、的、攻、君。”
“……”
*
“陈威死了?!”
恰逢第二日朝会,时刻关注此案的单于大人终于坐不住了,当着满朝谋臣质问:“怎么死的?”
慕容皝站殿中央,头颈低垂,回答相当简短:“急症。”
“那为什么把尸体烧毁?”
“怕疫病扩散。”
“但是……”
不仅单于大人,朝中不少谋臣也听说了此事,更知道单于大人是想借此事以小见大、试试两个儿子的本事究竟如何。
所以很快就有人出来质疑:“陈威的家眷就等在县衙门口,殿下你却直接命人将尸体烧毁,是不是处理得有些……太仓促了?”
这种处理方式非常不妥,哪怕让陈威家人见他最后一面呢?这么自说自话烧了是怎么回事?
更别说本来就是县衙抓错人在先。仅过去一夜,城内就已经有流言传出:说他们草芥人命,不顾普通百姓死活。
慕容皝将头垂得更低,过了好久,才犹犹豫豫道:“先前仁弟认为他是凶手,就对他用了大刑,我担心他身上的伤会……”
于是满殿适时安静下来,简直一片死寂。汉臣们彼此对视几眼,神色复杂。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要是交出尸体,就彻底坐实他们屈打成招害死好人的事实了。现在手法虽然拙劣,起码没有尸体死无对证,到时怎么解释都可以。
他这是在帮慕容仁解围。
“……”边上的慕容仁对他这装模作样的无辜语气相当不满,可又因他说的都是实话,一时之间也无话辩驳,只能呆立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凶案这事算是黄了,谁知道那个陈威会死得那么突然?又是喘症又是高热,他都怀疑是慕容皝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以此给自己下烂药。
真是烦人。
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让慕容皝好看。
满室静谧中,坐上冷扫下一道审视的目光,轻而易举给整件事的是非对错定下基调——
“你弟弟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也不懂?”
闻言,慕容皝脊背猛地一僵,愣在原地,似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而慕容仁嘴角则缓缓上扬,勾出一道得意的弧度。
……
“小仁年轻气盛,急于为百姓除害这份心是好的,只是手段过于急躁,险些酿成大错,日后要谨记以仁为本、明察秋毫,切勿急于求成。”
直到朝会散去,单于那段话还在徐琢耳朵边上不停响起。
“不是,皝殿下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徐琢已经默认陈威的死就是慕容皝所为。他拉住着急去用膳的慕容翰,一个劲叨叨:“你看啊,他明知道单于会偏心仁殿下,那怎么可以直接把仁殿下将人犯屈打成招的事情说出来呢?搞得满朝谋主股肱尽知,这不是打单于的脸吗?这下让单于怎么圆?肯定就会对他不满啊!”
“……”
“难怪单于不喜欢他,就这说话的水平,还不如我高明!”
“……”
“他还把陈威害死了!陈威的事他肯定掺和了!结果还什么便宜没捞到,这、这……”徐琢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
“对了,你没事捂那么严实干嘛?”
“……”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本大爷命令你快说话!”
于是慕容翰开口,顺带把大氅围得更紧一点,遮住整个脖颈部分:“你说我一会去找谁好?小白还是小柳?阿罗也不错,最近刚认识的……”
“你他妈!”徐琢气绝:“你脑子里除了干还有别的事吗?”
“呵呵。”
“呵呵个鬼!快点评价一下皝殿下,是不是两边不讨好?人也害死了,单于也得罪了。”
“你东西掉了。”
“什么?”
“脑子。”
“……”
片刻后,迎着徐琢要杀人的目光,慕容翰终于高抬贵手指出:“你以为他这话是说给单于听的?”
“不然呢?”
“所以说你没脑子。”言毕扬长而去。
“你……”
徐琢在胸腔里酝酿很久的一口血——终于吐出。
*
散朝的时候,慕容皝看见单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入冬的大棘城很冷,外面白雪皑皑,他冲飞扬雪花冷笑无声、为自己那宠爱儿子的父亲大人。
……
接近正午,城中大雪。慕容皝支开随从,淋雪独自骑马前行。
路过一街口转角,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慕容翰全身上下连同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慵懒靠在门边,微笑静听一双眸含水眉黛春山的男子讲话:
“听说将军受伤,这是小人去庙里求的平安符,求将军带在身边,定能保佑您早日康复。将军若不嫌弃,小人可以随时来府上照顾将军……”
“听说将军受伤,这是小人去庙里求的平安福,求将军带在身边,定能保佑您早日康复。将军若不嫌弃,小人可以随时来府上照顾将军……”
大半个时辰过去,还是差不多的说辞,但说话人换了至少十个。
慕容翰收获一堆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平安符,心满意足地伸伸懒腰、准备回去。借这个动作,他的脖颈附近、那被玄色大氅覆盖的地方,隐隐约约露出一块白色的纱布。
“……”
慕容皝正欲离开,街角另一个方向又来了一小队人马,为首那人他认识,是段部的单于的堂弟段辽,这些天因为姐姐要嫁来慕容部,为了议事方便,所以也住在大棘城。
“元邕哥!”
段辽跳下马就猛给了慕容翰一个熊抱,接着惊呼:“元邕哥你怎么受伤了?”
“哎呀,小事情。”慕容翰连连摆手,“昨天晚上没看路,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
“吓死了,我还以为有人把剑架你脖子上。”段辽长舒一口气:“谁敢害你,我肯定饶不了他!”
“……”
慕容皝听得又是冷笑。
段辽向来沉不住气,耐心最多支撑他寒暄完以上几句,随后,便迫不及待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发牢骚:“烦死了,我还是不想我姐姐嫁给慕容皝!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堂兄收回成命?”
“说出去的命令如泼出去的水,这怎么收?”
段辽骂了句娘:“嫁给谁都好,为什么偏偏嫁给慕容皝?欸……说真的,要不你娶我姐姐吧!把姐姐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慕容翰扶额,苦笑:“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你想啊,”他打个响指,开始为其分析利弊:“你姐姐要是嫁给了我,将来还得低眉顺眼去讨好慕容皝夫人。但她要是直接嫁给慕容皝,就可以享受别人低眉顺眼来讨好她了。”
段辽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奈何一时反应不过来。慕容翰就把他往自家大门里推:“行了你先进去坐,想吃什么直接说,不必客气,我去去就来。”
“……”
慕容翰把段辽推进去,又重新再走出来。这次目标明确,直奔暗中观察自己许久的慕容皝而来。
“殿下居然也来看我!”他十分惊喜,双眼放光:“莫非也为我去求了平安符?正好我伤口还痛,绝对用得上。”
“平安符?”
不知为何,听慕容翰将自己与先前那些货色相提并论,慕容皝心中涌起微妙的不快。
此时人少,他上前抬手,指尖从其锋利下颌划过,精准按在颈下那块伤口之上:
“昨晚不是亲手刻给你了?”
“……”
那力道不重,但火候控制得妙。既不至于让伤口重新开裂喷血不止,又足以令对方感受到阵阵清晰的钝痛。
慕容皝凉凉盯了他片刻:“爽吗?”
没有丝毫风花雪月的修饰和遮掩,在这种事情上,嫡长子殿下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直奔主题。
合拍的是,慕容翰也不喜欢弯弯绕绕,于是便很诚实地点头:
“爽——”
“殿下亲手刻的,当然要比寺庙里求出来的灵。”
言毕,莞尔一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