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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芝葡萄决定去新宿之前，在东京各个角落徘徊了许久。
独身一人坐在公园里发呆，喝奶茶，吃小蛋糕，耳机里随机播放到梶浦由记的纯音乐。
独处的时间能让她想很多事，为什么她的眼睛能看见鬼，为什么她只剩下姐姐这一个亲人，为什么她是一个人类。
父母健在时，她也像普通的女孩那样，幻想过恋爱这种事。她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应该是喜欢男生。每个夜晚，她和姐姐依然像小时候互相依偎，她好奇地问过姐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没等到姐姐的回答，她先自顾自地认为没有人配得上她的姐姐。姐姐在那时很温柔，笑了笑，说了句让她睡觉，便没再说其他。
每次探望完姐姐，小芝葡萄都决定要更好地赚钱。
所以她才来了新宿。
想不到这一次的碰瓷会出师不利，遇到恐怖分子在众目睽睽下持枪。
更难以想象的是，那几个恐怖分子引来的鬼，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芝葡萄的视野。
她的手无意识地松了。
手腕挎着的化妆品掉地，装着唇彩的透明盒子滚了出来。
没什么色泽的包装外壳倒映出小芝葡萄的怔愣，她止不住地想要后退，直到背后抵上冰冷的电线杆。
退无可退。
她想要逃。
前面的少女正在跟谁打电话，口语中泄露出几个词汇，“夏油”、“诅咒师”、“普通人”。
而那时，小芝葡萄无瑕他顾。她耳畔充斥无数阴惨的呻吟，低语，尖叫，各种各样的声音让她如同重新回到父母死去的那天。
她近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那名穿着奇怪制服的jk嘴唇翕动。
若隐若现的恶意扭曲，折叠，覆盖了整片天空，无数的鬼影重重叠叠在冲天的火舌。
“杀了父母的灵媒……”
“……”
“怎么还有脸继续活着？是还想害了你唯一的亲人……”
“……”
小芝葡萄死死堵住双耳，笑嘻嘻的、哭泣的声音钻进她的毛孔，侵透她的神经。她开始严重地喘不上气，姐姐没有表情的脸，和姐姐曾经抱着她哭泣，想带着她一起死的模样在她脑海就像暴风雨，疯狂地捶打她的五脏六腑。
“你这个恶魔……”
小芝葡萄的心跳突突，快到她的全世界都是心跳砰砰声和辱骂她的尖叫，嬉笑。
“你的亲姐姐是怎么疯的……怎么能让姐姐看到妹妹杀了全家……嘻嘻……都是因为你……”
姐姐是因为看到了那样的事，才会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小芝葡萄的双眼不受控制地抬起，像被强力磁铁吸引，正视了蠕动的鬼影。
“都是因为你……嘻嘻嘻嘻……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
“没事吧？”温柔的声音在小芝葡萄头顶响起。
她抬起头。
蓝色睫毛下的双眼漆黑，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进去。
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
少女叹了声气，认栽般伸手去扶小芝葡萄。温度从贴合的手掌攀爬到她身上，她仅感觉到虚幻。
姐姐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的手抚摸小芝葡萄的脸颊。
一样的温热。
目光一样的温柔。
姐姐已经很久没用这种眼神看她。
可是，有无数道声音在小芝葡萄耳边，命令她，蛊惑她，让她掐住眼前温暖而白皙的脖颈。
少女的眼珠像人偶般机械转动。
家入硝子微微皱眉。
她掌心下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像冷藏冰室中的肉块一样僵硬。
“……你看到了吗？”女孩子幽幽的声音在家入硝子耳畔响起。
“嗯？没啊。”家入硝子随口道。
紧接着，她后脑勺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她瞬间侧倒在地，即将陷入昏迷的那一刻，她迅速对自己用了反转术式，猩红的光照亮她的眼睛。
接下来，她看到刚才袭击她的路人女孩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径直朝三名枪手诅咒师走去。
“別……”家入硝子还没恢复好，说话声音微弱而细小。
路人女孩忽然停在路灯照不到的一大片阴翳下。
家入硝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方的影子似乎在变化，就像有无数个人影挤在里面，融化，吞噬彼此，最终融合成怪物藏在她的影子中。
小芝葡萄缓缓地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的双手。莫大的空虚感使大脑如同宿醉般，一阵接一阵地飘飘忽忽中，她扶着电线杆突然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倒地的jk，最后目光聚焦到不远处那三道高大的黑影上，无数的鬼影缠绕他们的四肢，摆动着他们，借着血肉之躯疯狂地扭曲，折叠，生长。
痴缠她的声音全部消失，就像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正视了鬼后失去意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碰！！！！
震耳欲聋的枪响吞没她耳边的所有声响。
小芝葡萄陷进突如其来的柔软，整个人被有温度的拥抱淹没，睁大眼下意识想回抱对方，还是放下了手。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女孩镇定的声音落下。
刚才她还很虚弱地倒在那，现在却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小芝葡萄。她困惑着，听到接二连三的枪响响起，人们疯狂的大笑声被其掩盖。
小芝葡萄抬起冷静的双眼，漠然地推开对方。
四周很安静，火星子燃烧的声音和她们两人的呼吸声交杂。
恐怖分子的身体倒在血海，一动不动。脸上仍维持死前疯狂的，餍足的笑容。
小芝葡萄把颤抖的双手藏进口袋，作呕感不断上涌。被拥抱的感觉仍残留在肌肤上，温暖中夹着令她很久没感受到过的安全感。越是这样，这种状态下的她越不能跟人类呆在一起。
就这样，她留下一句苍白的道谢，其余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逃也似地走了。走时，已经没办法维持片刻的冷静，跑进旁边的绿化带缩了起来。
车声，水流声，警笛声来往不绝。
红蓝交织的光经常掠过树影间。
小芝葡萄缓缓摸向自己的眼角，就是因为这双能看见鬼的眼睛。如果她没有眼睛，真的是个盲人的话，那些鬼也就不会和她有关联。
没关系的，挖了吧。反正她早就去学过残疾人的各种语言。
挖了以后更方便碰瓷呢，姐姐也会很高兴吧，肯定不会再想着自杀，她们也能回到过去亲近的生活。
那时，她完全沉浸在自我洗脑的茫然和欣喜中，很高兴地跑向草丛边，准备去买一把刀亲自挖掉这双眼睛。
她完全没注意到时间有个打电话的男高中生，正在朝这边走。
“嗯？硝子已经没事了吗……好……悟今天也不会回来。”
小芝葡萄听到男声的时候为时已晚。
而那时，她已经窜出草丛，眼睛瞪大，脚上就像刹车失灵，直挺挺撞向路过的少年。
那一刻，凌乱的草叶纷飞。
小芝葡萄下意识闭眼，预料中的摔跤没有发生。
而后，小芝葡萄被人用一只手固定在跟他超过一米的距离。
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波动很大。
睁开眼，波动的情绪还没能平静。看清他的脸的瞬间，小芝葡萄低头假装没看到，道歉后转身就要走。
“小芝同学……？”那人声音不大。
小芝葡萄微微睁大眼，挠挠脸，转身。
“噫？噢！你是……夏油……夏油俊吧。好巧啊，这也能碰到。”
“……我不是。”
“怎么可能，我记性很好的，夏油俊。”
小芝葡萄拱手作揖，看到少年好看的脸上闪过疑似无语的表情。
“我叫夏油杰。”
少年温和的声音夹着淡淡的疏离。
晚上的凉风吹过小芝葡萄微微泛红的脸，她愣了下，哈哈大笑：“其实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记得夏油君叫夏油杰。毕竟是我的资助人嘛。”
明显的谎言。
少年身上仍穿着他们初见那套奇怪的制服，钮扣上刻画金色漩涡。
或许是察觉到小芝葡萄的打量，对方看了看她，忽然向她递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甜品，道：“如果刚才经过的不是我，小芝同学又打算碰瓷了吗？”
小芝葡萄看着夏油杰的手诡异地沉默短瞬，干笑：“哈哈……什么叫又。我这是刚放学，很碰巧地碰到了夏油君。诶诶，说起来这个是给我的吗？”
夏油杰微微颔首，“本来是我的挚友让我帮他带，可惜他今天赶不回来东京。麻烦小芝同学帮忙消灭吧。”
“噢，谢啦。”小芝葡萄接过，看到里面是超级难买的网红店甜品，不由得嘴角绽开笑容，拆开边走边吃。
小蛋糕入口即化，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小芝同学，你为什么不去上学。”耳畔突然飘来这一句，呛得小芝葡萄咳了几声。
“我去了啊。”小芝葡萄嘴硬。
夏油杰静静注视了会儿少女的着装，白皙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蓝色卷发扎成低低的丸子头，鬓边的发丝垂在肩线。像是刚约会完的装扮。
小芝葡萄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他就像打量一件无用的东西般不带情绪。这让她感觉对面的人仿佛没有情感，像个机械人。
“但是小芝同学没穿校服，也不太擅长说谎。”夏油杰道。
小芝葡萄停下挖蛋糕的动作，神色微怔。
四目相对。
她率先看到的是夏油杰眼里的寂寥空洞，以及他眼下的乌青略显苍白，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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