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顶光照着少年深邃的眼眶，浓密鸦色的睫毛投下阴影到眼睑下，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旧的电风扇吹得小芝葡萄脖子有些凉，她心底直打鼓，仍得佯装十拿九稳地舒了口气。
空气凝滞着，春天的东京夜晚并不算冷。被对方无声盯着半晌，小芝葡萄拿着手里的奶茶喝得着急了些，呛了一口不停地咳嗽起来，打断了他们间的宁静。
咳嗽声不大不小地回荡在狭小的半地下居室，配合着窗外时而掠过的摩托引擎声。
简直就是令人厌烦的噪音。
萦绕夏油杰鼻腔的空气像有味道的毛线团，地下室的潮湿味，窗台的灰尘味，浓郁的黑糖珍珠奶茶味，以及女孩身上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夏油杰看了眼来电人。他先按停了电话，对沙发上抱着膝盖的女孩微微颔首，走到她家窗台处，无比自然地拉开窗。
小芝葡萄有些懵地睁大眼。
闯进她家的苦主不找她要钱就要离开……真的假的？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时，那名少年扶着窗框回头，上翘的眼尾弯了弯，道：“小芝同学，去上学吧，那些钱就当是我对你的资助，以后你工作赚钱了可以还我……”
他话没说完，意气风发地翻窗离开。
话语最后的余音仍残留在古老的暖色路灯下，连带那束光照进从不透光的半地下室。
“我叫夏油杰，对了，一个人住记得锁好门窗。”
“……”
小芝葡萄抱臂凝视着窗台上的鞋印，喝着第二杯奶茶，用嘟囔的声音自言自语：“还真是个傲慢的人。”
她锁好窗户和门，把剩下的奶茶放进冰箱，速度冲了个战斗澡就上了床。
躺在坚硬的床上，她翻来覆去地数着钱，而后打开了手机。
手机联系人置顶一栏是她的姐姐。
她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编辑成短信，并拍了奶茶和甜品的照片，发送给了姐姐。
平时她不怎么给姐姐发消息，不过今天还挺有意思的。
「姐姐晚上好呀，我是葡萄！买到了很多姐姐喜欢的甜食！存起来等姐姐回来一起吃……超幸福……」
「我今天还赚了超多钱，明天睡醒就去找你……你没有拒绝，就是答应我了！」
怀揣着明天就能见到姐姐的心情，葡萄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自然醒。
神清气爽！
洗漱一番后，小芝葡萄打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唱片机，放上仓木麻衣的唱片。小小的房间回荡柔情的女声，她随口跟唱，手拿着细节刷，在脸上涂抹平常不怎么使用的化妆品。
画完妆，她对镜欣赏了会儿，眨眼嘟嘴，“诶哟，我也太可爱了吧！”
“姐姐要是看到我这样肯定知道我过得很好。”
小芝葡萄一路哼着歌，去医院的路上，不经意望见骑车上学的高中生们。
不知不觉，她停在路边看了会儿他们的欢声笑语，转身戴上耳机，朝医院方向走去。
2
姐姐的病房前。
小芝葡萄琢磨着一会儿的开场白，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抓着头发原地踱步。
她想推开门，手却缩了回来。
路过的人频频看她，她咬着指甲来回在门前徘徊。
忽然想起她今天涂了唇彩，不能随便弄乱妆容。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抱着路上买的一大捧桔梗花，和水果花篮推门走进病房。
滴滴滴。
心电图仪器的声音伴随窗边纱帘纷飞，肃穆的白墙聚拢在病床上的少女四周。
“姐姐，你看了我的消息吗。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芝葡萄将花瓶里的百合花换成桔梗花，拿了个脸盆开始洗葡萄。她始终维持笑容对待病床上苍白的少女，哪怕她说什么，对方都只是偏着头看窗外的绿树阳光，淡淡地回一个“嗯”。
探望完姐姐，临走时，小芝葡萄嘱咐了一大堆话给姐姐。
“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我现在赚了很多钱，可以治好姐姐的！”
“等姐姐出院，姐姐想去什么地方我都能带姐姐一起去，还能一起开姐姐喜欢的花店……噢，可以在试试花店加咖啡厅的营业模式。所以一定要听医生话哦。”
小芝葡萄的絮絮叨叨被少女一个冷淡的眼神打断。
“葡萄，就像杀了爸妈那样，来杀了我吧。”姐姐平静地注视着小芝葡萄。
像雀鸟般欢悦的小芝葡萄笑容僵了僵，她欸了一声：“姐姐说什么，我听不到，拜拜我要走啦。下次再来看姐姐……”
她忘了她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最后站在阳光下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脚下踩的地面像长了刺，贯穿她的足底。
给姐姐交付昂贵的医药费后，小芝葡萄口袋里的钱还剩下几十万。
普普通通打工赚来的钱不够她和姐姐的开支，靠歪门邪道是能赚大钱，但不长久。
她摩挲着纸币的质感，物色了些店面，全程和中介聊天都很顺畅，最终在她即将交钱租下店面时，脑中浮现两个人的话。
一个是温柔的声音，“小芝同学，去上学吧。”
一个是冰冷的声音，“就像杀了爸妈那样，来杀了我吧。”
小芝葡萄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家里除了父母、她还有一个双胞胎亲姐姐。从她国中时丧父丧母，她和姐姐就没再上学。
从小，她和姐姐就是两个极端的性格，姐姐不喜欢说话，但很聪明，学习成绩优异，是父母最喜欢的女儿。而小芝葡萄开朗外向，是社区里的孩子王，谁欺负姐姐她会第一个冲上去，把那家伙咬掉一层皮才罢休。
他们家本该就此欣欣向荣，直到鬼来了。
小芝葡萄仍记得是父亲出轨，他对家庭隐形的恶意引来了鬼。因为他有了私生子，却不想离婚后被妻子孩子分走财产。
那只鬼利用这股恶意，蛊惑了父亲。
只有小芝葡萄看到了鬼，是她的父亲正视他心中的恶意，才引来了鬼，毁掉了他们的家。
姐姐因为当年这件事，常年累月的隐形精神疾病终于爆发。她数次自杀，都被小芝葡萄及时发现送进了医院。
可是她们年纪太小，不懂法律。父母的财产在他们死后全部被父亲婚外情情人转移走了。
小芝葡萄从小崇拜的姐姐被精神病折磨得一蹶不振。
她唯一有的只有父母共同有的那栋房子，卖了房子后，勉强能让姐姐开始治疗病情。
数次，她都想过如果她没有这个姐姐就好了，如果她出生的家庭中父母只宠爱她就好了，如果姐姐能自己死掉就好了。
从小被忽视的委屈逐渐在她看到愈发消瘦的姐姐后，变成了愧疚和坚定。只有她能照顾姐姐，她们是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所以没钱了，她就去赚。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赚钱，能有钱。
小芝葡萄为了赚钱而斗志满满，在家闭关苦思冥想出一个新型碰瓷方式。
她去了新宿附近，那里有很多外国人。碰瓷他们是最好的，而且语言不通，在异国他乡要发生什么刑罚事件，他们那些人肯定只想用钱摆平。
新宿的夜晚被五颜六色的招牌染得炫彩夺目，来来往往的外国人会说蹩脚的日语，上班族带着一身酒气赶往一场聚餐就得去续摊，马路上的豪车琳琅满目，还有些穿着校服的jk在药妆店买买买。
小芝葡萄摸了摸口袋的血包，双眼掠过什么上班族、jk，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金发男人身上。他开着一辆黑色豪车，正在低头玩手机。
盯着红绿灯更替的时间。
人行的绿灯亮了，男人似乎心不在焉地开着那辆车闯过红灯。
小芝葡萄扶了扶墨镜，杵着盲杖，笔直朝行驶过来的黑车撞过去。
离目标越发地近。
她嘴角扬起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把血包放进嘴里。
“欸！有车！”
“小姐小心啊！”
哔哔哔哔哔！！！
无数路人们的提醒和其他车辆的鸣笛声惊动了开车的金发男人，他瞪大绿眼睛，这才看到车前走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他边喊Fuck，边疯狂踩刹车。
小芝葡萄含着后槽牙的血包，一人一车即将相撞，她正要直接原地躺下，咬碎血包时，后衣领被一股巨大的怪力拉住。
紧接着，她后背撞到一面柔软，夹着蛋糕的甜香飘到鼻腔。
喀嚓一下，小芝葡萄已经下意识咬碎了血浆。
她回头跟拦腰抱住她的人四目相对。
是个棕色短发的jk，靠近脖子的位置有较大的冷调烟味。眨了几眼的时间，对方已经把小芝葡萄抱到离那条马路几十米远的地方。
小芝葡萄瞪大眼。
怪、怪力jk？
“你流血了噢。”怪力少女松开小芝葡萄，指了指她嘴角，“血包也掉出来了。”
小芝葡萄呸呸呸吐出血包，“你干嘛！干嘛破坏我的好事！”
“什么，原来不是盲人。”
少女自说自话转身就走，手腕挎了一袋化妆品。
“你得赔偿我的损失。”小芝葡萄追上去，摊开手。
少女插兜，欠欠地挑唇一笑：“欸？为什么呢？”
小芝葡萄叉腰，越说越气愤：“还能为什么？我本来要大发一笔的！谁让你救了！自作多情！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哇，不错不错。”
“……你敷衍我？”
“被你发现的话那没办法了，是需要我报警说这里有人碰瓷吗？”
“……你……你爱报就报吧，我未成年，大不了关几天就出来了。”小芝葡萄呵呵笑着别过头，口头轻松，她还是和对方拉远了距离。
真倒霉！
小芝葡萄踢了脚旁边的电线杆。
感觉到一股视线，她转过头，刚才救她的怪力少女正注视着她。
“看我长得好看？”小芝葡萄扯扯嘴角。
“嗯？嗯，不是噢。劝你现在不要回头，向前跑，一直跑，不能回头噢。”少女微微一笑，伸手把她那袋化妆品丢给小芝葡萄，“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把我的东西寄到东京咒术高专。”
小芝葡萄皱了下眉，指尖捏着那袋化妆品晃了晃，“你谁啊，干嘛使唤我。”
怪力少女伸了伸懒腰，绕到小芝葡萄面前，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乖啦，再不逃跑的话，我保证不了你能活下去——”
话音被震破耳膜的爆炸声湮灭。
小芝葡萄瞳孔颤动，面部肌肉因为面前的冲天火光抽搐了短瞬。
一辆突然出现的货车撞上了路过的油罐车，爆炸的黑烟和火海吞噬了离他们近在咫尺的路人们。
而那时，小芝葡萄和家入硝子离爆炸现场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好吧，这下真的走不了了。”家入硝子无奈地叹了声气。
她转过头，目光敏锐地落在火海后缓缓走出来的三道黑影。他们三人面目被火光笼罩，她依稀能看见对方抬起冰冷的枪支，枪口先是瞄准了她，再缓缓移动到她身后。
“呃，什么情况……？”
少女像小仓鼠般的提问使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情景变得有些搞笑。
家入硝子学着对方的口吻，愉悦地合掌道：“呃，姑且是来抢我的，顺带解决一下目击者。”
“我吗？我是个盲人，再见了。”小芝葡萄毫不犹豫戴上墨镜，摸着她的盲杖在枪手的准心镜中走来走去。
本章的歌曲是仓木麻衣的《Secret of my heart》
小女子谢谢评论，谢谢收藏～这对小女子很重要，快哉快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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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仓木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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