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傍晚，陈念抱着相机在操场坐了很久。夕阳把跑道染成金红色，她数着地上的砖块，从第一块数到第一百块时，手机屏幕亮了——是钟思淇发来的照片：天文台门口，周舒怀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个望远镜，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他等你快半小时了，跟个电线杆似的不动弹。”钟思淇的消息紧跟着进来，“你真不去啊？他特意借了天文社的钥匙，说要给你看‘最亮的那颗星’。”
陈念盯着照片里他微驼的肩膀，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锁了屏。
口袋里那张折成星星的纸条硌着腰，她摸出来展开，周舒怀写的“拍星空注意事项”旁边，有个小小的相机简笔画，和她的相机一模一样。
普通同学，会画这么用心的画吗？可转念想起他说“普通同学”时的平淡语气，心里又像被泼了冷水。
晚自习时，陈念特意换了座位，坐到离周舒怀最远的角落。她把相机里周舒怀的侧影照移进加密相册，又在错题本上用红笔写下“保持距离”四个大字。
方奕抱着作业本凑过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陈粥粥你咋换座位了？周舒怀刚才还问你是不是生他气了，他说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竞赛题错了三道。”
“没有，就是这边灯亮。”陈念低头刷题，笔尖把“普通同学”四个字描得格外重，墨水洇透了纸背。
周舒怀的座位在斜前方，陈念用余光能看见他频频回头，每次目光扫到她的位置，都会迅速移开，耳根却悄悄泛红。
下课铃刚响，他就拿着本物理错题本站起来，似乎想过来，却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讲题，只能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钟思淇从二班溜过来，把一杯热可可塞给陈念：“周舒怀托我给你的，说‘社团日那天的事，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他还问我，女生是不是都喜欢吃甜的，特意让阿姨多加了糖。”
陈念捏着温热的可可杯，心里像被猫爪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普通同学会特意准备热可可道歉吗？
普通同学会因为她一句话就紧张一整天吗？可普通同学，也不会在别人问起时，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普通同学”啊。
第二天早读，陈念刚把书包放下，就发现桌肚里多了本摄影杂志。
翻开一看，里面夹着张周舒怀的便签：“上次你说想学拍星轨，这页有参数教程。社团日的望远镜，下次再一起用吧。”
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却有点歪，像在小心翼翼地讨好。
她把杂志塞进抽屉深处，刚想拿出课本，就看见周舒怀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个没拆封的相机镜头布，目光怯生生的，像只怕被赶走的小狗。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慌忙低下头，假装看走廊的黑板报，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课间操时，陈念故意站到队伍最外侧。周舒怀在隔壁排，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飘过来，却始终没敢靠近。
方奕跳着跳着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周舒怀跟我说，他那天跟学姐说‘普通同学’，是因为……”
“因为什么？”陈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因为他紧张！”方奕的声音差点破音，“他说怕说‘关系好’你会觉得奇怪，想等……等找个自然的机会，再跟你说清楚！结果你直接不理他了，他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问我是不是把你惹生气了。”
陈念愣在原地，广播里的音乐还在响，周围同学的嬉笑声却突然模糊了。
原来不是他觉得普通，是他怕越界。那些被她解读为冷淡的沉默，被她定义为疏远的躲闪，竟然是少年笨拙的小心翼翼。
午休时，陈念抱着相机去了天文台。门锁着，透过窗户，她看见里面的望远镜还对着天空，旁边放着个保温杯，杯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周舒怀的字迹：“热可可，温的。”
她刚转身，就撞见周舒怀提着钥匙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
看见陈念，他手里的钥匙串“哐当”掉在地上，两人同时弯腰去捡，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
“你……来了。”周舒怀捡起钥匙，声音有点抖，“我以为你不会来。”
“来拍素材。”陈念低头看着脚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相机背带，“杂志我看了，谢谢。”
周舒怀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星：“参数看懂了吗？不懂的话，我可以……”
“看懂了。”陈念打断他，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里面有欣喜，有忐忑，还有藏不住的期待。她突然笑了，“不过星轨要晚上拍，普通同学……能不能陪我来？”
周舒怀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里的光比望远镜里的星星还亮：“能！什么时候都能！我把天文社钥匙借到下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星图挂件，塞给陈念，“这个……猎户座的钥匙扣，你挂相机上，下次拍星轨就不会迷路了。”
陈念捏着冰凉的挂件，突然觉得，有些误会就像天上的云，看着厚重，风一吹就散了。
而少年那些没说出口的解释，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比任何告白都更动人——就像这颗小小的星图挂件，不用言语，却早已把心意，悄悄藏进了彼此的宇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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