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教室还没坐满,陈念已经把错题本摊开在桌上。
她用荧光笔在“立体几何辅助线”那页画了道波浪线,旁边贴着张小便利贴,写着“周舒怀说:遇到折叠问题先标直角”。
自从跟着他补课,那些曾经让她头皮发麻的数学题,渐渐有了可遵循的路径——虽然还是会卡在复杂的步骤里,但红叉旁的订正越来越清晰,连笔记都按题型整理得井井有条,像幅慢慢铺开的地图。
“又在啃你的‘错题宝典’?”钟思淇抱着书包撞开椅子坐下,一眼就看到她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说真的,你这错题本都能当教材了,上次我借去抄,连我妈都夸分类清楚。”
陈念被她逗笑,刚想开口,眉头又悄悄皱起,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淇淇,我有件事……有点愁。”
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错题本封面的塑料膜,那里被磨出了淡淡的白痕,“我这个月大姨妈还没来,都推迟快一周了。”
钟思淇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她连忙捡起来凑近:“这么大事你不早说!别愁了,实在不放心,明天我陪你请假去医院,就说你肚子疼,老师肯定批。”
“得了吧你。”陈念拍了下她的胳膊,脸颊泛红,“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陪我是假,想溜出去买新出的漫画才是真。”
“天地良心!”钟思淇夸张地举手,随即正经起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过你最近确实太累了,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上次见你头发还能扎个小揪揪,现在马尾都细了一圈,粥粥宝贝可不能这么熬。”
陈念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脸埋进臂弯:“我就是觉得自己好笨。”
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别人看一遍例题就会的题,我得反复做三四遍才能记住。上周周舒怀讲排列组合的‘插空法’,他举了排队的例子,班里同学都笑了,就我还在愣神——我根本没懂为什么要减1。”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最后还是他拿我的文具当道具,摆了三回‘椅子和人’的模型,我才明白空位要比人数少一个。你说我是不是反应太慢了?”
“你这叫慢?那我这种听三遍还晕的算什么?数学白痴吗?”钟思淇掏出薯片,咔嚓咬了一大口,把薯片递到她嘴边,“我哥学打篮球,投篮姿势练了三个月才像样,之前天天被教练骂‘手像绑了铅块’,现在可是校队主力后卫。成长又不是百米冲刺,你这叫稳扎稳打。”
陈念咬着薯片,想起上次周舒怀劝她报竞赛的样子。
当时她看着竞赛大纲直摆手:“太难了,我肯定不行。”他却翻出她的错题本,指着那些从红叉变成对勾的题目:“你看,这道函数题你上个月还不会,现在已经能独立解出来了。竞赛不是让你拿奖,是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最后她被说动报了名,心里却总打鼓。
“而且你不知道,”钟思淇凑近神秘兮兮地说,“上次你感冒请假,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看见你妈跟周舒怀打听功课。她拿着小本子记‘三角函数要先看定义域’,比我听课还专心。”
陈念愣住了。那天她在家发烧,醒来只看到桌上的粥和笔记,从没想过母亲会特意跑学校。
她想起每天早上六点半的热牛奶,想起月考后母亲摸着她的头说“进步就好”时眼里的欣慰,鼻尖突然有点酸。
“我知道我妈对我好,”她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脾气。每天放学转三趟公交,挤一个多小时到家,一进门看到她端着水果站在门口,我就莫名烦躁。有时候她多问两句‘今天学了什么’,我都想大声喊‘别问了’……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钟思淇把保温杯塞到她手里:“喝点热的吧,我妈泡的桂圆茶。你看你错题本上的贴纸,上周还是‘加油’,这周就变成‘今天又弄懂一道题’,这就是在往前走啊。”
她指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周舒怀给你画的吧?他可比你会发现进步。”
晚自习铃响时,陈念刚订正好最后一道错题。路过走廊撞见周舒怀,他抱着作业本,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清晰的手腕线条。
“刚在办公室看到你周测卷,立体几何辅助线画得很标准。”
他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错题本上,嘴角弯起弧度,“竞赛模拟题别担心,按你平时的节奏做就好,是我劝你报名的,放宽心。”
回到座位,陈念翻开他给的竞赛辅导书,里面夹着张便利贴:“标了重点题型,今晚别熬夜,保持状态更重要。”
末尾画着举笔的小人,旁边写着“加油”。
陈念指尖抚过那行字,心里的烦躁像被晚风拂过的云朵,慢慢散开了。
也许成长真的不用急,就像那些曾经刺眼的红叉,正在一笔一划的订正里,变成通往目标的台阶。至于没来的大姨妈、回家的车程,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焦虑了。
她拿出新的草稿纸,开始演算今晚的最后一道题。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藏着少年少女最踏实的时光,和慢慢生长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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