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高一的第一次月考像场无声的战役，在最后一声铃响中落下帷幕。
对答案的那个晚上，陈念把数学卷子铺在台灯下，手指逐行划过题目，在“102分”的总分旁轻轻画了个圈——这个数字比开学摸底考高出近二十分，错题本上攒下的红笔批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的痕迹，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回应。
补课的周日清晨，图书馆飘着淡淡的桂花香。陈念抱着习题册走进来，目光先落在靠窗的位置。
方奕的座位空着，只有周舒怀面前摊开的练习册，和桌角两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塑料袋上还印着学校门口那家早餐店的logo。
“方奕呢？”她把手里的豆浆放在桌角，拉开椅子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练习册边角轻轻翻动。
周舒怀笔尖没停，头也不抬地笑：“刚到楼下就被篮球队长拽走了，说今天要和高二打友谊赛，少了他这个主力不行。”
他抬眼看向她，晨光刚好落在睫毛上，“怎么，没他在当气氛组，反而不自在了？”
陈念连忙摇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抠起了错题本封面的边角。
月考的数学答案她早已对过无数遍，红叉依旧倔强地留在卷面上，但数量比上次少了一半还多。
最让她开心的是，曾经让她崩溃的函数大题，这次竟完整解出了前两问，那些叉号旁边，多了些果断画下的勾，像写满进度的里程碑，藏着踏实的进步。
补课从函数极值开始，周舒怀讲题时总会先翻到她的错题本：“这道题型月考考了类似的，你当时卡在求导步骤，还记得为什么吗？”
陈念顺着他的提示往下说，偶尔卡壳时，他就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讲到排列组合的易错点时，周舒怀正用红笔圈出“相邻问题用捆绑法”，陈念忽然放下笔，盯着草稿纸上的例题发呆。
窗外的风卷着一片银杏叶贴在玻璃上，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不问我考得怎么样吗？”
空气顿了顿，只有笔尖悬在纸上的轻颤。
周舒怀停下转笔的动作，抬眼看向她，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想告诉我吗？”
陈念的指尖在藏着分数的草稿纸边缘蹭了蹭，声音轻却清晰：“数学考了102分。选择填空错了两个，都是粗心算错的；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但前两问的步骤写满了，能拿不少步骤分。”
她顿了顿，补充道，“全班平均分是九十，我超过平均分了。”
说这话时，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藏不住的雀跃从声音里跑出来。
周舒怀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答题卡，轻轻推到她面前。
鲜红的“148”旁边，老师用红笔批注着“步骤疏漏扣2分，继续保持”。
陈念正盯着那个近乎满分的分数愣神，却见他拿起荧光笔，在她的分数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连嘴角的弧度都画得格外认真：“比开学摸底考进步了近二十分，这可是跨越式成长，该给你个奖励。”
“奖励？”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他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新的荧光笔，笔帽上还贴着未撕的标签，和上次在她日记本上画波浪线的那支同款：“以后你的错题本我帮你批注，重点题型我提前标出来，怎么样？”
陈念忽然想起对答案时的场景——当她算出最后一道大题的前两问得分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笑出声。
“其实好多题，都是你讲过的类型。”她咬了咬唇，声音渐轻，“比如那道二次函数最值题，我还记得你说‘把图像立起来看，顶点就是最高处’，考试时一想到这句话，思路突然就通了。”
周舒怀笑了，伸手敲了敲她的错题本：“所以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其实可以？”陈念鼓起勇气抬头，眼里带着点试探，还有藏不住的期待。
“你当然可以。”他翻开她的错题本，找到月考错题页，笔尖在“排列组合错位问题”旁画了个五角星，“你看这里，思路完全没错，只是漏算了一种情况，下次做题时在草稿纸上列个清单就好。还有这个三角函数化简，步骤比上次清晰多了，进步很明显。”
钢笔在纸上沙沙游走，他认真的侧脸被阳光描上一层金边，陈念看着他写下的批注，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失眠的红叉，正在慢慢变成可以跨越的台阶。
补到中途，周舒怀去接水，回来时手里多了瓶温热的牛奶，塞到她手里：“刚在楼下便利店买的，补充点能量。”
陈念握着温热的牛奶瓶，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心里。
补完课收拾东西时，陈念发现桌角多了个牛皮纸信封。
打开一看，里面是周舒怀整理的月考错题分析，每道题旁都标着“对应知识点”“易错提醒”。
最后一页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下次争取让我问‘考这么好，是不是偷偷刷题没叫我？’”
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和他平时工整的字迹截然不同。
走出图书馆时，秋风卷着桂花香扑了满身。陈念把信封紧紧按在胸口，忽然想起月考结束那天，她在走廊里对着答案抿嘴笑时，周舒怀抱着一摞卷子从旁边经过，什么也没说，只是趁她不注意，往她手里塞了一颗荔枝糖。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剥开后甜丝丝的果香漫了满嘴。此刻想起那味道，嘴里似乎还留着甜甜的余韵，像这个秋天藏不住的暖意，在心里慢慢化开。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错题本，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像这样就能快点走到下一次进步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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