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山
山雾漫过青石板路的尽头时,冉迦夜正站在祠堂的最后一级台阶上。
供桌上的长明灯跳了跳,将她清瘦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木门上,像幅被岁月浸得发旧的画。牌位从供桌顶端一直排到地面,密密麻麻刻着“冉氏”二字,最后一块新立的,是三个月前才添上的——她的阿婆。
“该走了。”她对着空荡的祠堂轻声说,声音被梁柱间的风卷走,没留下一点回响。
冉家的山叫“落尘”,名字是老祖宗取的,据说当年为了避世,硬生生凭着混沌之力移山断脉,将这片天地藏进了时空的褶皱里。山外是两千年的华夏,高铁穿云,楼宇摩天,而山里,冉迦夜还在用阿婆教的法子织布,用祖辈传下的青铜鼎烧水,连计时都看日头在天井里移了几寸。
她转身关祠堂门时,指腹抚过门楣上早已模糊的纹路。那是冉家最古老的图腾,像云缠月,又像星坠海,阿婆说,这是混沌之力最本源的模样。只是世代冉家人觉醒的能力驳杂,有能呼风的,有能断水的,像第二十三代族长那样能预知的,已是千年难遇。
“混沌生万物,亦能灭万物。”阿婆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枯瘦的指节泛白,“那孩子……会觉醒最纯粹的混沌力,是劫,也是生机。”
那时冉迦夜才十六,看着阿婆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觉得“灭世之灾”四个字,远得像山外说书人口里的神话。可现在,她摸了摸心口,那里总在入夜后发烫,像揣了团躁动的火——这是混沌之力要彻底觉醒的征兆,也意味着,阿婆说的“末日”,近了。
收拾行囊时,她翻出了阿婆留的唯一一件“山外之物”。那是块巴掌大的黑色方块,阿婆说叫“手机”,充一次电能用好几天,能看见山外的模样。冉迦夜按亮屏幕,刺目的光让她眯了眯眼,上面还停留在阿婆最后点开的页面:一张卫星云图,猩红的气旋正盘踞在大陆腹地,像只蓄势待发的巨兽。
她没带多少东西。一套换洗衣物,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还有那部手机。走到山隘口的“界碑”前时,她停住了脚步。
界碑是块通体雪白的玉石,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层流动的光晕——这是冉家布下的结界,千年未破。据说山外的人哪怕站在咫尺之地,也只会看见一片荒林,唯有冉家人的血,能让结界显形。
冉迦夜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玉石上。
“嗡——”
光晕猛地炸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她看见结界外的景象在涟漪中层层叠叠地显现:不再是模糊的树影,而是蜿蜒的公路,远处有金属外壳的车子驶过,带起一阵尘土,甚至能听见风里传来的、她从未听过的鸣笛声。
心口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像是在呼应着结界外的喧嚣。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过去。
脚刚落地,就被一阵风卷了个趔趄。这风里有汽油味,有尘土味,还有种说不出的、属于“人”的气息,比山里的草木气浓烈百倍,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自动推送的新闻。她掏出来看,标题红得刺眼:【全球异常气候持续,联合国发布最高预警】。
配图是片被岩浆吞噬的城市,楼宇倾颓,浓烟蔽日,像极了阿婆描述过的“灭世”景象。
冉迦夜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她抬头望向远处,落尘山的轮廓已隐入云层,身后的结界悄然合上,再看不出半点痕迹。
山外的日头很烈,晒得她皮肤发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所谓的“纯粹混沌力”藏在身体的哪个角落,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预言里的人。
但她知道,路就在脚下。
冉迦夜理了理衣襟,朝着那片喧嚣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风穿过她的发梢,带来遥远的、属于人间的声响。落尘山的最后一个传人,在两千年的风里,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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