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间
沥青路面被日头晒得发烫,烫得冉迦夜下意识缩回了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那是阿婆用山麻编的草鞋,鞋底早已被山路磨得薄软,此刻踩在这黑亮坚硬的“路”上,像踩在一块巨大的烙铁上。
刚才远远看见的金属车子正一辆接一辆从身边驶过,速度快得像山里受惊的鹿,带起的风裹挟着陌生的气味,刮得她脸颊发麻。她往路边退了退,后背贴上一棵行道树,树皮糙得硌人,和落尘山里那些被云雾润得滑腻的古树截然不同。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条短视频推送。屏幕上跳出个妆容艳丽的女人,语速快得像打珠算:“家人们快看!M国西海岸又地震了,专家说这已经是本月第五次强震,你们说这天气到底怎么了……”画面一转,是坍塌的桥梁和哭喊的人群,冉迦夜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关掉了页面。
阿婆说过,山外的“人间”很热闹,也很脆弱。
她沿着路边慢慢走,眼睛像不够用似的。头顶有金属架子纵横交错,阿婆说那是“电线”,能让黑夜亮如白昼;路边立着的方形牌子上画着各色图案,有的像奔跑的人,有的像停止的手;更远处,那些比落尘山最高的峰还要挺拔的“楼”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日光,晃得她有些头晕。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鞋底已经磨得发疼,她才看见一个聚集着人的地方。像是个小集市,却比落尘山偶尔出现的山货市集规整得多,一个个透明的柜子里摆着琳琅满目的东西,有人拿着薄薄的卡片在机器上一刷,就能把东西拿走。
冉迦夜摸了摸口袋里的钱——那是阿婆留下的几张红色纸钞,边角都磨圆了。阿婆说这是山外流通的“货币”,可她站在摊位前,看着那些包装精致的食物,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姑娘,要点什么?”一个卖煎饼的阿姨笑着招呼她,铁鏊子上的面糊滋滋作响,香气钻进鼻腔,勾得她空了一上午的肚子叫了起来。
冉迦夜抿了抿唇,把那张最崭新的红钞递过去:“我……要一个这个。”
阿姨接过钱时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看你这样子,是从山里来的吧?这钱够买好几个了。”她手脚麻利地抹上酱料,卷成个厚实的卷递过来,“找你的钱拿好,现在都用手机支付,揣现金的少喽。”
温热的煎饼握在手里,冉迦夜咬了一口,葱花和酱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是从未尝过的滋味。她小口嚼着,听着阿姨和旁边摊主闲聊。
“你看新闻没?南边又发大水了,听说淹了好几个县。”
“可不是嘛,北边还在下冰雹,鸡蛋那么大的,把庄稼全砸了。”
“邪门得很……我家小子说,这怕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呸呸呸,别瞎说!”
“末日”两个字像根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冉迦夜抬头望向天空,正午的日头被一层薄薄的灰云遮着,透着种沉闷的白。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焦躁的能量在流动,像暴雨来临前压抑的风,和她心口那团混沌之力隐隐呼应。
吃完煎饼,她找了个公交站台的长椅坐下。站牌上的地名她一个也不认识,只看见屏幕上滚动着“下一班车10分钟后到达”的字样。阿婆留下的地图早就泛黄,标注的地名大多已经模糊,只在角落用红笔圈了个位置,写着“京市”。
“去京市。”她对自己说。那里是华夏的中心,若是灭世之灾真的要席卷天下,那里总会有更多消息。
公交车到站时,她跟着人群上了车。投币时,司机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大概是很少见有人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个旧布包,像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人。
车厢里很挤,冉迦夜被夹在中间,能闻到周围人身上不同的气味:香水味、汗味、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有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大:“……那批物资再催催,现在到处都在抢,晚了就没了……”有人在刷手机,屏幕上是不断弹出的灾情新闻。
她扶着扶手站稳,指尖无意中触碰到旁边一个男人的胳膊。就在接触的瞬间,心口那团混沌之力突然猛地一跳,眼前竟闪过一串破碎的画面——倒塌的房屋,浑浊的洪水,还有男人惊恐的脸。
冉迦夜猛地收回手,心跳得飞快。
这是……什么?
她看向那个男人,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眉头紧锁。冉迦夜咬了咬唇,没有作声。这种突如其来的“看见”,她以前从未有过。是因为离开了落尘山?还是因为……混沌之力正在觉醒?
公交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高楼大厦不断后退,像一场流动的盛宴。冉迦夜望着窗外,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京市遇到什么,不知道那所谓的“纯粹混沌力”何时才会真正觉醒,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担起预言里的重任。
但她知道,从踏上这辆车开始,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只在落尘山里织布、看日头的冉迦夜了。
车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脸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冉迦夜微微眯起眼,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先到京市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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