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嘛!拔不拔无所谓的。”侯丰年调皮一笑,“不过实在爱发炎的话,那还是拔掉的好!”
侯丰年拉开挎包外层拉链,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喏!那家店老板也是我学生,比你们大几届,有什么需要打电话找他,说是我介绍的,刷我的脸。”
“老板啊?这么厉害?”周灏接过名片,没想到那么大一家店竟然是沈翊开的。
侯丰年很得意:“那你以为?我带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介绍给你认识啊?”
周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捏着名片开着车,时不时往名片上瞟两眼,最后还是拒绝了:“不了,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不一定聊得来。”
人家是社会精英,他是什么?社会渣滓。
“不聊聊,怎么知道聊不来?”
侯丰年感觉他变了,以前那么张狂一个人,现在变得内敛了……但依然心口不一。
“我……暂时不考虑这个事。”周灏说。
回到住处,周灏刚要开门,旁边消防通道忽然跳出两男一女,女的抱着鲜花、男的捧着蛋糕、提着熟菜,其中一个寸头男身后还背着个三岁小男孩,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生日快乐!”他们喊。
头顶扎小辫的——费繁,他少年时期的死党,也是他的生意合伙人,去年刚结婚。
虞俊杰——他小时候的玩伴,三年前奉子成婚。
岳薇——他异父异母的妹妹。
……周灏跟她不熟。
岳薇把花往前递,一双眼怯怯地看着他:“哥,生日快乐。”
她是怕周灏的,以前是因为不了解,现在是出于愧疚,岳薇觉得,是她害了周灏。
周灏没接花,转身开门:“进来说吧。”
出狱这么久,周灏谁也没联系,唯独跟费繁常有见面,因为费繁的酒吧是他出的钱,每个月的账目总要经手。
费繁提着熟菜,朝侯丰年身后看,嘀咕着:“哎?人呢?侯老师,怎么就你一个?”
侯丰年知道他又调皮了,抬手拍拍他的背:“找谁呢?”
费繁嘻嘻笑着:“看看侯老师有没有带漂亮学妹来。”
侯丰年佯怒瞪他:“漂亮学妹没有,糟老头子就有一个,你要不要?”
“什么糟老头子,侯老师永远年轻!”费繁将侯丰年拉进去,不忘抱怨,“老师你也真是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也不为您这野生儿子娶媳妇儿的事多打点打点。”
“我没为他打点吗?”侯丰年瞪了他一眼,又耐人寻味地看向前方的周灏,“我刚刚可是给他介绍了一个优秀的男孩子。”
周灏正在换鞋,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人自从结婚后就见不得他单身了,天天盘算着给他找对象。
“真的吗?灏哥他同意了?”费繁好奇着,跟回到自己家似的,打开鞋柜扔出三双一次性拖鞋。
“同不同意不还得看你灏哥?牙医嘛,后面可是排着不少人呢!”侯丰年脱下皮鞋,换上一次性拖鞋,一语双关地说着。
“那不能插个队吗?灏哥磨磨蹭蹭的,好事到他手边也溜走了!”费繁光着脚进屋,把熟菜放在餐桌上。
侯丰年走到沙发旁边,闻言仰起头:“那怎么办呐?你灏哥也不愿意见人家啊!”
他故意提高音量,拉长了尾音,故意说给周灏听。
周灏捧着一摞盘子从厨房出来,背着光,微弱的光线描绘出他的轮廓,微卷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在脸侧,立体的五官藏匿于阴影中。
他将盘子放在餐桌上,把费繁带来的熟食拆开,倒进盘子里。
虞俊杰把蛋糕放进冰箱,扶着冰箱门回头说:“侯老师你还不了解周灏吗?他就是嘴硬!不会说话!你还指望他主动去追人家啊?”
岳薇站在虞俊杰身后,将花一支一支插进花瓶里。
家里有花瓶,周灏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从哪找出来的。
费繁站在餐桌旁,扶着椅背,觑着机会插嘴:“对啊!侯老师你千万别遵从灏哥的意愿,他根本没有自己的意愿,你直接拖他去跟人家见面得了!”
周灏抬头剜了他一眼:“我还在这呢!”
费繁无视他:“我不管你在不在这。”
侯丰年将挎包摘下,微微侧头:“那我打电话问问人家要不要相亲?”
周灏紧张地看向他。
“那敢情好!”费繁第一个同意,绕过餐桌走到侯丰年身边,挤着他坐下,“你打电话,我给你当军师。”
侯丰年笑晲他:“我还需要你给我当军师?”
说归说,侯丰年捏着手机,望向周灏,喊:“那我真打了!”
做媒这种事有时就是吃力不讨好,把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凑到一起,看不上眼、或看上眼了闹得不愉快收场,保媒拉纤的都很尴尬。
侯丰年就是想看看,周灏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值不值得他豁出这张老脸。
没等周灏有想法,费繁先按捺不住地贴紧他,“打!现在就打!别管他!”
周灏低头解烧鸭袋子上的结,不知怎么的手有点抖,半天没解开。
“周灏?”侯丰年却不放过他,又征询他的意见。
“打吧。”周灏抖着手,从阴影里抬眸,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认真地说:“你帮我问问他……要不要相亲。”
视频拨过去,铃声在屋子里回荡,虞俊杰跟岳薇去厨房做菜,周灏站在餐桌旁,揣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将装着熟菜的盘子摆好,费繁远远瞥他,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笨拙的、青涩的、跃跃欲试的,像个等着被命运安排与意中人约会的毛头小子。
原来他灏哥喜欢的是男人,好在这两年国家允许同性结婚,社会对同性婚姻的包容度也高了很多。
侯丰年视频打来时,沈翊正站在灶台前,准备给自己做一份蛋炒饭,眼下油已下锅,他右手握着锅铲,左手拿着手机,对着一盒隔夜饭和一碗搅拌好的蛋液犯难。
“侯老师!你救我狗命了!快告我诉我蛋炒饭是先炒鸡蛋还是先炒饭!”
油在锅里稀里哗啦地响,沈翊心惊肉跳地躲,看得侯丰年瞠目结舌,旋即仰天大笑。
周灏摆完餐盘,走到阳台和客厅连接的推拉门处,倚着门框捏着烟头,仓皇地等,却见侯丰年笑不拢嘴,一时傻了眼。
侯丰年笑完了,说:“我也不会做饭啊!你来问我?”
半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那边的周灏,喊问:“周灏,你会炒蛋炒饭吗?”
周灏惊得手一松,烟头往下掉,又下意识地去接,结果被火星子燎了手,烟头还是掉在脚边。
他忍着痛躬腰捡起烟头,起身却见一道黑影压过来,侯丰年揽住他肩头,将他一并纳入取景框,而后,周灏在侯丰年的手机屏幕上见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来,周灏,跟你师哥说说蛋炒饭怎么做。”侯丰年将手机塞他手里。
周灏举着手机,傻愣愣看着,侯丰年根本不给他任何准备,就这么毫无预兆暴露在沈翊面前。
好在沈翊没有在看他,手机不知道立在哪里,镜头对着自己和炒锅,兵荒马乱仿佛在经历一场世界大战。
更意外的是,沈翊穿了一套毛绒绒的卡其色兔子睡衣,和白天正经清冷的白大褂判若两人。
周灏看他无从下手的模样,调整呼吸,说:“先把鸡蛋炒成形,然后盛出来。”
沈翊很听劝,小心翼翼地把蛋液倒进锅,热油和鸡蛋发生反应,手机里都是滋啦啦的油爆声。
“要加盐吗?”沈翊全身心都在锅里,顾不上看他一眼。
周灏反倒轻松下来,答:“不用,这时候盐粒加进去融化不开。”
沈翊好学地点点头,记下这个知识点。
周灏觉得好笑,就这样还想着自己下厨,也不怕把厨房给炸了。
沈翊把鸡蛋盛出来,转头看向镜头:“然后呢?”
周灏笑容僵在脸上,仿佛嘲笑别人被抓包,有些尴尬。
但沈翊好像没认出他,也没察觉到他的尴尬,用一种孩童独有的纯真和无知的眼神望着他,仿佛要透过镜头看到他脸上。
周灏心跳慢了半拍,避开他的视线,看了眼流理台上切碎的胡萝卜和香肠,说:“把胡萝卜和香肠倒进去翻炒。”
看着沈翊生疏的操作,他发出疑问:“现在也不晚,你又不会做饭,为什么不叫外卖?”
沈翊把胡萝卜和香肠炒半熟,米饭倒入锅里,拿起锅铲费劲地将米饭碾散,边抽空回他:“我看冰箱有剩饭,不想浪费,之前家里的阿姨教过我怎么炒,我以为自己记得,真实操作起来发现根本想不起来步骤了。”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镜头一笑。
周灏感觉,沈翊和他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他以为沈翊是天之骄子、无所不能,不料见着他在厨艺上这么窘困的一面。
看他蛋炒饭逐渐炒得有模有样,周灏问:“沈医生,你那边拔智齿要预约吗?”
沈翊关火,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回头笑道:“别人要,你不用!”
周灏受宠若惊:“插队不好吧?我可以等。”
“就当是感谢你教我炒饭了。”沈翊说着,举手打开头顶的橱柜,取出一只瓷盘,将蛋炒饭盛进去,又说:“我们不是要相亲吗?我明天休息,顺便给你看看牙?”
周灏磕巴了:“你怎么知道……”
“今天给侯老师做牙齿,他老跟我提你,说有一个长得像古惑仔的师弟,讲义气重感情,心地善良还很会照顾人,问我要不要认识看看。”沈翊又是一笑,放下锅铲,拿起手机。
镜头晃动着,掠过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然后是黑白灰色系的一系列家具,落在灰色大理石餐桌上,沈翊的脸再次出现在镜头里。
周灏无比感谢侯丰年,不仅给他把路铺平了,还给他这么高的赞誉。
“也没侯老师说的那么好……”他有些害羞,想知道沈翊对他的看法,“那你呢?对我这样的……不反感?”
侯丰年说的没错,某种意义上讲他就是古惑仔,如果沈翊是侯丰年教过的最乖的孩子,那周灏就是他最头疼的坏学生。
“我不反感啊,你是古惑仔吗?”沈翊用一种反问的语气肯定地说,吃着蛋炒饭,抬头看着屏幕,又问:“你呢?不介意跟年纪比你大的相亲?”
“不介意。”
他早知道沈翊比他大四岁。
况且,沈翊温文尔雅,像个大学教授,有种介于书卷气和商业精英之间的气质。周灏喜欢他这个样子。
“那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见?”沈翊直白地问。
周灏心跳加剧,感觉像是要跟网恋对象奔现似的,又激动又紧张,还有点忘形:“看你愿意什么时候出门。”
沈翊舀起一勺炒饭,笑弯了眼:“我随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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