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又怎样？他无法改变罗远洲在沈翊心中的地位，哪怕用婚姻去约束，结果也只是累人累己。
更何况，罗远洲因为沈翊还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又怎么能逼沈翊跟罗远洲保持距离，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周灏放下酒杯，站起来。
费繁疑惑看着他：“你干嘛去？”
周灏：“回家。”
费繁：“……这么突然？”
他知道周灏一定是下了某种决心，但周灏是想开了还是想通了，这可说不准。
第二天，周灏提着刚煮好的牛肉汤，赶往沈明珍所在的医院，同时带上了沈明珍给他的那只翡翠手镯。
到病房的时候，罗远洲也在，正坐在病床边削苹果，沈明珍半躺在病床上，神色严肃。
见周灏进来，她如遇救星：“我们家女婿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还有，以后别总找我们小翊，你也知道，以你们之前的关系，找他不合适，会影响他们夫夫之间的感情。”
罗远洲竟然很听话，放下水果站起来，“那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沈明珍皱着眉不说话，也不看罗远洲，似乎并不想他来的样子。
周灏忽然觉得有点愧对她，沈明珍还是护着自己的，可惜他已经决定要取消婚约了。
“您身体怎么样？”周灏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床头柜，盖子打开。
他做了饭，护工只是协助护理，不负责做饭，周灏担心她吃得不好，毕竟是病人，需要好好照顾。
“没什么事，就是不能动而已，小翊说你要拍纪录片了，忙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过来，我这边有护工，照顾得好着呢！”
沈翊说他忙，那就忙吧。
周灏将床头柜移出来一些，边说：“我了解过，您刚做完支架植入手术，吃的方面要低脂、低盐，还不能吃太饱，所以就给您煮了一个牛肉汤。”
沈明珍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有点动容：“你有心了，先放着吧，等护工来了……”
她想着等护工来了喂她吃，周灏已经端起碗，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等护工来汤都凉了，我喂您，您吃好了我就走。”
沈明珍短暂犹豫，最终笑了笑，承了他的意。
“跟小翊在一起很辛苦吧？他那个人总是拎不清轻重，你比他小，却还要担待他，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没教好。”
沈明珍喝着汤，边跟他聊着。
周灏神色自若，“也还好，他有他的想法，也不能算是拎不清。”
“你还替他说好话，他什么德性我清楚，你不要太纵容他了，心里有不开心的，直接跟他说，叫他改，他要是不改你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周灏笑了笑，应道：“好。”
喂她喝完牛肉汤，沈翊的电话来了。
昨天早上从家里离开后他就没回去，期间沈翊在微信上找过他，无关痛痒的几句问询，周灏客客气气敷衍过去，也就没了下文。
昨晚睡前，沈翊问他今天能不能回家吃晚饭，他到现在都还没回复。
“沈医生的电话，我去接一下。”周灏将屏幕展示给沈明珍，然后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喂。”他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窗外蓝蓝的天，接起电话。
“你今晚有空吗？”沈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琢磨着他的心情。
周灏明知故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回来跟我一起吃晚饭，你能回来吗？”略带祈求的语气。
周灏还没做好跟沈翊开口说退婚的准备，答：“我不知道……”
“你回来吧，我在家里等你。”沈翊打断他，央求他必须回去。
周灏顿了顿，只好答应，“好。”
回到病房，沈明珍闭着眼正在小憩，现在是午睡时间，周灏也不想打扰她，于是将兜里的锦盒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提起饭盒悄然离开。
下午接近饭点时，周灏回了沈翊家。
他以为这只是简单的晚饭，猜想沈翊不会做饭，可能会直接叫外卖送上门，没想到进屋一看，沈翊穿着围裙，正在厨房忙碌，而餐厅的岛台上横七竖八摆满了蔬菜，购物袋上还有购买小票。
周灏低估了沈翊，他没有直接叫外卖，而且选择网上买菜，亲自下厨。
沈翊没料到他会回来这么早，拿着锅铲杵在灶台前，有点慌张，“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我不忙，纪录片还没开拍，我也还没答应要拍。”周灏说。
他承认自己有点赌气的成分，说话不免夹枪带棒。
沈翊听出来了，却不跟他计较，相比这个，他更羞于自己拙劣的厨艺被周灏看到。
“……你先去房间，我做好了叫你，做好之前你不要下来，不然会影响我发挥……可能就会做得很难吃……”
沈翊用锅铲指着二楼，示意他上去，并三令五申不准他下来围观。
周灏知道这是他掩盖自己厨艺不精的借口，也没揭穿，抬脚上了楼。
刚到房门口，身后就传来青菜下锅时油花四溅的声音，以及沈翊的惊叫，转头一看，那道背影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瞎转，从头到尾都透着不擅长。
不擅长还亲自下厨，周灏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原因。
他打开衣柜，取出当时搬过来用的行李箱，将衣服收起，塞了进去。
短短一个月时间，衣服就多出不少，很多还是沈翊给他买的。
周灏蹲在行李箱旁，有些怅然，起码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奔着一起结婚去的。
最终，他把沈翊给他买的衣服留了下来，订婚时定制的礼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入行李箱，将箱子拉链拉上，重新放进衣柜里。
如果不打开衣柜，沈翊根本不会发现他要走。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楼下饭菜还没做好。
周灏忍不住下楼，却看到沈翊蹲在茶几前，翻箱倒柜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走下楼梯，赫然看到白色瓷砖地板上一连串大大小小的血滴，从厨房一直蔓延至沈翊身后……
“你受伤了？”他三两步来到沈翊跟前，看到他左手捏着一撮纸巾，纸巾已经被鲜血染透。
沈翊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切到手了。”
周灏叹气，拉起他按在沙发上，赶忙去找药箱，连同整个药箱一起搬过来，放在沈翊脚边。
他将沈翊包裹着伤口的纸巾小心拆下，看到他食指指尖，一道五毫米左右长度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不会做饭干嘛勉强自己？直接叫外卖不就行了？”他取出云南白药给他敷上。
“我想给你做顿饭，跟你道歉。”沈翊一点也不觉得疼，视线追着他的脸走。
“你不需要用自己不擅长的事跟我道歉，如果你因为这个受伤，那只会让我心里更不安。”
“可是我擅长的，你不接受啊……”沈翊睫翼忽闪，周灏挨他挨得近，能听到他眨眼时眼中粘滞的水声。
周灏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我没有生气。”
从始至终都没有，只是……失望。
“你都让我重新考虑我们的婚事了……”沈翊声调高了些，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又放低声音，“我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那你……看上我什么？别说是因为我的脸，罗远洲……长得也不差。”他有些负气地说。
沈翊不答，他知道周灏不是刻意曲解他跟罗远洲的关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性，他第一次见到周灏，就想跟他进行床上那点事。
“金麒说，你是馋我的身体。”周灏给他缠好纱布，抬头审视他。
沈翊眉尾轻挑，暗骂金麒这张破嘴，怎么到处乱说。
见他不回答，周灏就当他默认了，起身将药箱放回去，然后朝厨房走。
“我来做饭吧，你歇着。”
沈翊闻声站起来，跟着来到厨房，倚在门框上，轻声问：“喜欢你的身体，不行吗？”
周灏将锅里的油烧热，放进已经宰好的罗非鱼，“我喜欢你这件事，你能感受到吗？”
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沈翊明显一愣，“啊？”
他这才转头，跟呆若木鸡的沈翊重复：“我说我喜欢你。”
沈翊怔忪许久，不好意思地说：“你也不用在厨房里跟我表白吧？”
周灏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心里没数，回头将鱼翻了个面，抓起炒锅晃了晃，防止鱼肉粘锅，又说：“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他就是试探，沈翊却慌起来，支支吾吾地问：“什么？记得什么？”
看他佯装忘记，周灏也不拆穿，继续说：“我从小就喜欢你，但那时不知道这个叫喜欢，不久前在你医院见到你，知道你还单身，我才央求侯丰年做中间人，介绍我们相亲。”
“……这个我知道。”沈翊说。
其实他记得周灏，侯丰年给他介绍周灏时，他心里就有底了，但最初见面时周灏还是个臭小鬼，又差点成了他弟弟，总不能告诉周灏，他在后来通视频的时候，对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弟”见色起意。
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不能将小时候那层关系翻出来，不然老脸往哪搁啊？
不过，周灏从那时就喜欢他，倒是令他意外。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了吗？”周灏又问。
沈翊呆呆地看着他，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平时触及亲密话题时的羞赧，这种奇异的割裂感，让他觉得不安。
“我现在知道了。”沈翊回答。
他现在确实知道了，也深刻认识到周灏为什么不高兴，他先前以为周灏跟他一样，只是对彼此有着淡淡的好感，婚姻也是各取所需，所以对周灏客客气气，不敢因为家里的事麻烦他、也不敢因为罗远洲的事扯上他，现在才知道，周灏容忍他这么多疏离的行为，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
“之前的事，真的对不起……”他往里走，想去抱周灏。
周灏却转身，将他赶了出去：“这里很挤，你别进来了，去客厅等着吃饭吧。”
沈翊僵在门口，周灏侧对着他，一手拿着锅铲，脸上表情淡漠。
他还想说什么，周灏却转过头去，应付手上的鱼，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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