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再一次差点被自己武器捅个对穿的楚池这么想着。
监管局出品，全长约2.2米的白金长枪“七号”，采用SS级防御型深海异种鳞片锻造，自带防御屏障功能，枪刃配有折叠式刃片，展开时可释放高压电流……堪称一件完美的杀戮艺术品。
但现在！
这把枪已经面目全非，灰暗的枪身上布满凹痕，外置刃片残缺不全，仅剩的几片也摇摇欲坠。
在接连闪避中，不忍再伤害这把武器的楚池终于忍无可忍，一记鞭腿将枪头踹进墙壁。
漫天飞舞的纸屑间，持枪的盲眼枪械师抿紧嘴唇，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因为打斗中楚池的眼镜掉了。
这张脸对方应该再熟悉不过，他一定在想：为什么未来的邪恶超级反派会站在敌人那边？
等等，好像也不对？
裴青寂为什么要袭击沈源？在未来世界里，沈源不是反抗军首领吗？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楚池一时没能理清逻辑，但现在要紧的是先让对方冷静下来。
于是他夺回自己的枪，将人强行按倒在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袭击沈源？”
裴青寂艰难地偏了偏头，脑侧发丝间隐约可见刚才撞击地面造成的血迹，鲜血正沿着覆眼面具边缘缓缓流淌，“这该由我来问才对。明明是你给我下达的指令，现在为什么要保护他？”
楚池：“……”
楚池：“哦不，你居然也黑化了。回头和我一起填心理测试吧。”
他说着，没有去看神情微怔的裴青寂，转向沈源，问道：“现在怎么办？先说好，我暂时还下不了死手。”
“……把我脑袋磕出血的人，真敢说啊。”裴青寂躺在地上，突然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沈源，迟疑地问：“这人能信吗？”
沈源微微颔首。
楚池来回看着两人，意识到了什么：“你在卧底？”
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一个画面——沈无惑对着PPT讲计划ABC，但还没等他想完，掌下的触感骤然变化，令他下意识甩开了手。紧接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开始扭曲模糊，躯体如融化般拉伸变形，转瞬间已化作一团人形黑影——那绝非人类应有的形态。
熟悉的不详气息。
楚池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异种。”
楚池本能般握住夺回的长枪，脑子却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清楚为什么一头异种会伪装成裴青寂的模样，不明白它为什么会追随未来的“楚池”，更不理解它为什么似乎与沈源疑似合作……这个未来世界有太多的谜团，仿佛被迷雾笼罩，令人既不安又排斥。
那团扭曲的瘦高黑影却从容坐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顶黑帽戴上，语气轻松：“我把其他人引开了，大概短时间里不会找到这里。不过我很好奇，这位和那家伙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类，是你们想办法弄出来的吗？借机替代那人结束这场灾厄闹剧？有想法。”
他摸着下巴称赞道。
楚池却没怎么听懂，他的脑子还是一团乱：“什么其他人？你为什么要伪装成裴青寂的模样？”
他扭头看向沈源，希望对方能给自己解答。
沈源解释了，“他是主动联系我的。正如你猜测的那样，他是反抗军联盟的卧底，虽是异种，但在这个世界里，正在帮助人类对抗那些危机。”
楚池又继续问：“那裴青寂呢？”
沈源脸上浮现一丝无奈。
瘦高的黑影异种打量着楚池，这不停的询问让他有些好奇，但随着他的观察，原本轻松的神情渐渐消失，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恐惧。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我来自过去。”楚池能感觉到周围再次凝固的冰冷氛围，“而你是谁？裴青寂呢？”
瘦高的黑影异种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执着追问的楚池，又瞥向神情平静的沈源，突然猛地冲向破碎的墙洞。
楚池目光冷下来，手握长枪疾射而出，枪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发出刺耳的嗡鸣，以惊人的速度直刺对方。但下一秒，那黑影异种如残影般一晃，他的攻击落空了。
“借假象逃命，真是卑劣。”
楚池正要发动第二次攻击，身后突然响起两声枪响。
子/弹以恐怖的速度擦过楚池耳际，一颗精准命中黑影的心脏，另一颗直接贯穿了对方的眉心。
只差半步就能逃脱的黑影异种瞬间瘫软倒地，仅凭仍在抽搐的身体还能看出他尚存一息。
这一刻，连楚池都惊愕于沈源的突然出手。
“沈源，你这个混蛋。”黑影异种还在地板上挣扎，声音里充满不甘，在意识到楚池的存在后，他瞬间明白了沈源的想法，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清楚对方的本性到底有多冷酷，“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我为你们卖命这么多年，像条狗一样在那个家伙脚下摇尾乞怜，就为了给你们创造行动时机……现在倒好，把我当成交换的筹码？”
他的笑声突然变得尖锐：“但就算没了我，还会有更多锚点降临，更多……呵，你们阻止不了的。”
沈源保持着沉默。他没有回应黑影的控诉，只是用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的异种。随后，他转向茫然注视着自己的楚池，完全无视了仍在恐惧尖叫的黑影异种，说道：
“他叫影，是这个未来世界反抗军联盟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过去异种全面入侵时的先锋部队首领之一。”
全面入侵。
楚池捕捉到关键词。
是的，自2050年出现异能者后，一直断断续续有异种降临。从2050年到2060年，短短十年间就出现了两次高活跃期爆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战争。
研究分析组确实也将“异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列为首要假设，甚至近几年来，一直以此为前提展开行动。
楚池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种“终于有一个难题被解开”的感觉。
“草你的沈源。”倒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的黑影异种还在咒骂着，却突然沉默下来。
这个漆黑的异种仰面瞪着天花板，没有五官的模糊面孔透不出任何情绪，楚池不知道这个异种在想什么，只是当他重新握紧长枪的时候，对方突然朝向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说：“算了……我也累了。既然你来自过去，那就想办法在那个时候杀死我吧。”
楚池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初见这头黑影异种时那股诡异感的来源，也回想起第一次穿越未来时，那些围绕在他身边跪拜的……那些分不清是异种还是人类的存在身上所散发的……某种特质。
人性化的特质。
在楚池有些恍惚时，这头漆黑异种正在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说话，仿佛那个引诱他人来杀的目标并非他自己。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但肯定在沈无惑死之前……地址也记不太清。你得理解，一个刚降临异世界、连人类语言都不会说的生物……”
黑影停顿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但我记得，降临的第一时间，我看见了一栋摩天大楼，楼顶有块不规则的大型晶体，那东西好像还会动。”
楚池：“草你的，那是我们总部大楼。”
沈源：“注意语言。”
楚池又问：“那裴青寂呢？你为什么会伪装成他的模样？”
“裴青寂裴青寂！你只会说裴青寂吗？！”黑影异种突然大叫，但骂着骂着声音消失了，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原来如此，你杀了他。”
楚池猛得攥紧了那把长枪，胸膛里涌现出愤怒，但他很快松开了长枪，以一种可怕的冷静语气说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未来世界的人类？以你的立场，协助未来世界的‘我’，消除人类，毁灭世界才对吧？”
“就当我疯了吧。”黑影异种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那你呢，沈源？”楚池转向沈源，发现对方正凝神望向窗外，“我可还清楚地记得，上次见面时你说过完全不记得73年前的事。”
但沈源没有回答。
顺着对方的视线，楚池透过破损的墙壁看到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已被漆黑的阴影完全遮蔽。那不是乌云，而是遮天蔽日的异种大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境而来。
……当然，还有不知何时若隐若现将整个房间封闭的透明金色纹路。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异能者了。’
楚池又想起81年初次在战场上遇见沈源时对方说过的话。
……哦，满口谎言。
混蛋沈源。
混蛋沈无惑。
“很遗憾，影。你的调虎离山失败了，他们还是找到了这里。”沈源仿佛没察觉到外边渐近的危机，也好似对楚池周身萦绕的黑气视若无睹。他甚至没有理会黑影异种那句带着讥讽的“多谢，你让我再次确认那家伙从未信任过我”。
沈源的语气依然平稳得可怕：“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楚池身后突然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
是枪/口。
“……”
沈源，你有没有意识到这种言行举止也很像个标准反派吗？
“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说什么都不知道？”楚池眉头压低，有些在意，“明明上次我就能带回很多情报。”
他本以为沈源不会回答，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开口解释了。
“因为当时的我确实不知道。”沈源按住楚池左手腕上的异能抑制器，摸索着某个开关，随即冷静地扣动扳机，“也许你下次遇见的我也不会记得。”
砰！
痛感尚未传递至神经，楚池的意识已经抽离。
在虚实难辨的最后一瞥中，
他看见地面上的“自己”短暂恍惚后，神情骤然冰冷。胸口鲜血汩汩涌出，却浑不在意地转身，审视着持枪的沈源，漠然道：
「又找到一个。」
「你还真是……到处都有。」
「宗保在哪里？」
意识中断的刹那，熟悉的沉重感再度降临。
像极了上次的经历，现在应该是“附身未来楚池”的旁观视角。
黑暗逐渐褪去——
阴霾密布的天幕，淅沥落下的黑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扭曲裂缝，遍地异种与尸骸，倾颓的建筑群，端坐椅中由下属撑伞遮雨的“自己”，以及……
一个个被新掘开的墓穴。
楚池瞳孔骤缩。
未来的“他”……在挖坟？！
楚池再一次意识到未来的“自己”到底有多么混账。
cc：我不要变成人渣变态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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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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