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谢瑶问。
“秦董亲自拍板，接了个定制项目。一个烫手山芋。”丽娜开口，烦闷从每一个字里渗出来，“你知道星际矿业集团吗？”
谢瑶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嗯，霍恩女士？”
星际矿业，一个庞大到足以影响数个星域资源命脉的帝国。霍恩女士，便是这个帝国当之无愧的女皇。
“对，就是她。”
谢瑶不以为意：“她想定制一个片子，应该很多人都愿意去做，毕竟给钱大方。”
“确实很多人想去做，”丽娜也说，“不仅我们，其他影视公司也有人接到了这个项目。但是……这个项目……”
丽娜的笑容有些扭曲：“霍恩女士是想给自己的猫定制一部片子。要求是，她满意就好。”
空气凝固了一瞬。
谢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猫？”
“对，一只叫缇娜的猫，主题要求……”丽娜斟酌了一下词语，方才说出口，“展现缇娜阁下的灵魂魅力。”
谢瑶无言以对。
为一只猫拍片，展现灵魂魅力？
丽娜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霍恩女士很大方，预算无上限，只要能让她满意，一切都好说。”
果然是有钱人的游戏，自己这等穷人是看不懂的。
她摇了摇头，不予置评。
丽娜看着谢瑶脸上那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错愕”的表情，也笑出了声：“现在整个公司创作部都疯了。秦董把项目书带回来，往创作部一放，说‘谁能做，资源无限倾斜’。动心的人不是没有，可惜策划书交上去，连秦董那关都过不了。更不用说送到霍恩女士面前了。”
悬浮车汇入车流，窗外的光流在丽娜脸上划过一瞬亮色。
她恳切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这项目，你不碰最好，水太深了。”
“盯着这个项目的人太多，不管是谁拿到了，都会被放到聚光灯下挑剔。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谢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悬浮车精准地泊入谢瑶公寓顶层的私人平台。
丽娜跟着谢瑶踏入阔别半年的居所，智能管家无声启动，柔和的暖光驱散了屋内的清冷。
“喝点什么？”谢瑶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
“不了，你好好休息，倒倒时差。公司那边……我帮你挡着。”
谢瑶点点头，目送丽娜的身影离开，登录内部网站去看了看霍恩女士的这个项目。
项目书公开放在公司的网络上，翻阅过的人不少，谢瑶的名字出现在下面，不少无所事事盯着这边的人精神一振。
“谢瑶回来了。”
夏可可将这个消息告诉苏雯，催她去谢瑶面前露个面：“不能让她忘了你。”
苏雯莞尔：“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天，谢瑶的公寓里，久违地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苏雯、袁威和祝佳妮同时出现在这里。
几人看到对方，相互都是一笑，莫名地有些心虚。
“欢迎回家！”苏雯第一个扑上来给了谢瑶一个结实的拥抱。袁威拘谨地跟在后面叫一声“谢导好”，祝佳妮却安静许多，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连帽衫，抬头看向谢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在帽檐阴影下，轻轻叫了一声：“谢导。”
谢瑶一笑，在餐桌边坐下，从恒温储藏柜里拿出几罐饮料和零食，放在桌面上：“路上带的零嘴。试试？”
气氛很快松弛下来。苏雯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她接的两部短剧，袁威小声说着他参与配乐的几个游戏，祝佳妮抱着绘图板坐到角落的悬浮懒人沙发里，间或抬头看一眼众人。
但话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向了星辉当前的八卦旋涡中心。
“……霍恩女士那个项目，”苏雯含混地说，“整个影视圈都在争取呢。你知道吗？霍恩女士给那只猫，叫缇娜的那个……日常美容护理的钱是多少？”
谢瑶好奇地看过去。
苏雯伸出两个手指，又加了一个，表情扭曲：“单单是它一只猫，专属毛发光泽养护项目的一个季度服务费——这个数。”她晃了晃那三根手指，“三百万星币，三百万啊！”
“咳咳……”袁威猝不及防地被饮料呛住，猛咳起来，脸憋得通红。
祝佳妮面无表情地抬头：“那只猫的项圈值75亿。”
这次，连苏雯都无法呼吸了。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自语，“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演戏，做音乐，做虚拟偶像……”她勾了勾嘴角，“活得还没人家一只猫精致呢。”
“真恨自己不是缇娜，躺平了享受就好。做人好难啊……”
刚才还在感叹的谢瑶顿时笑了：“做人有什么难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又不用怕活不下去，联盟会保证你活下去的。”
“矿星挖矿的方式吗？也不失为一种活法。”祝佳妮说。
一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谢瑶的归来终究是在星辉的池子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温寒霜越过丽娜联系她，恳切地请她完成一下半年前的承诺：“你答应过，回来后会给大家做一个经验分享。”
对方的态度太过恳切，又是自己答应的，谢瑶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创作部的虚拟会议室里，几乎座无虚席。
半年前的《天使》风暴，加上秦董那番敲打，让她成了星辉内部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游离于体系之外，却握着无形特权的新锐导演。
谁不盼着能像她那样能自主掌控自己的项目呢。
谢瑶出现的瞬间，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带着审视、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关闭了交流画面的谢瑶感受不到半点目光，按部就班开始自己的分享。
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将《遇见你》从灵感火花到成片过程中关键的取舍、《天使》在虚拟角色与真人表演融合上的技术痛点与情感突破，一一拆解。
没有煽情，只有逻辑清晰的思路和具体到某个分镜处理的细节。
最初，创作部众人的私人小群里，还有一串又一串的闲聊，后来，渐渐地就没有人说话了。
审视渐渐被专注取代。不少创作者下意识地调出终端助手，飞快地记录着。
等到分享结束，谢瑶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打开了画面与声音，瞬间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狂热的注视吓到。
手抖了一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露出微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掌声响起，远不如她作品爆红时那般狂热，却更沉、更深，带着思考和回味。
不少人低头快速记录着什么，眼神发亮。
温寒霜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了一丝，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然而，就在气氛即将转向提问环节的和谐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平静。
一个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但神情略显倨傲的年轻男人开口道：“谢导，感谢你精彩的分享，确实令人……启发。不过，我有个小小的疑问，想请教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去，虚拟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他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气氛，顿了一下才说：“既然谢导这么擅长捕捉‘灵魂魅力’，化不可能为可能，创作部最近正好有个大难题。”
他挑衅地看着谢瑶，露出笑容：“霍恩女士那只猫，缇娜阁下的灵魂魅力大片。如今全公司和全行业都带头疼。”
“我们交上去的方案都被毙了，秦董也不满意。谢导既然回来了，又有如此高见，不如给大伙儿指点迷津？或者干脆……谢导亲自出马，把这任务接了，也让我们开开眼？”
他话音一落，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提问的年轻人身上，又飞快地转向谢瑶。
“是不是因为，这个项目……它不够‘艺术’？或者说，您觉得它配不上您的才华和……名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说出的话带上十足的恶意。
“还是说，您之前的成功有太多运气成分，面对霍恩女士这样真正顶级的资源要求和……特殊的创作对象，您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担心……徒有虚名，接了反而会暴露短板？”
“简而言之，您是否担心接了这项目，会暴露您……徒有其名？”
丽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眼神喷火，狠狠地瞪着对方。
酸鸡！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几乎能想象不少人脸上看好戏的表情。
温寒霜面色一沉，就要示意管理员将对方踢出会场。
但是，话已出口，会场里已经开始响起细细的杂音，无数道目光在提问的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带着震惊、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谢瑶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看了看他的名牌：“亚伦先生。”
“你的问题很好。”
亚伦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得意，刚要再开口，又被谢瑶的发言堵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短板，这点我想应该无人质疑。不过……看来大家对这个项目都很关注。”
“那我也想问亚伦先生一个问题。”
她勾了勾嘴角：“作为同样接到这份项目书的创作者，亚伦先生的方案是因为什么被打回来的呢？也许，亚伦先生的经验能分享出来，给大家一个参考？”
亚伦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跳起脚来：“谢瑶，你别转移话题。说得头头是道，你倒是接啊。你自己敢不敢接？！”
谢瑶轻轻笑了笑： “我接不接，不是由你，或者在场任何一位说了算的。这取决于项目本身是否触动我，取决于我是否有表达的**。”
“至于我的能力……《遇见你》星河杯新人榜第二，《天使》星际票房榜月冠，口碑评分9.9，打破虚拟人物题材的天花板。这些数据，就是我能力的证明。”
她的目光落在亚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运气？如果一个人连续两次都能撞上这样的大运，那他本身，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亚伦先生，你的作品集里，有这样的‘运气’吗？”
“霍恩女士的项目不是一个需要‘证明’什么的战场，亚伦先生。这不是抢资源的项目争夺战，是一次对非人类生命的的对话。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质疑我不行，那么，你对霍恩女士的猫，又了解多少呢？”
她微微一笑，丢出了最后一句话：“与其在这里费心替我操心‘运气’和‘能力’，不如反省一下，这么多年都没有一部好的作品，是不是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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