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记忆回溯7:流砂账簿
第十九章·位面罚单
密宗浮黎实验场的合金甬道是凝固的时空静脉。惨白光带如同刻在墓道顶沿的冰纹,将无垠的黑暗切割成两条通向虚无的铁轨。赵云澜的军靴踏在吸音性能卓越的冷轧地面上,本该静谧无声。可每一步落下,都在他自己颅内炸开惊雷般的空洞回响——是鞋底撞击地面的闷响,更是胸腔里那团燃烧的信用点灰烬坠地的轰鸣。
一道幽蓝色的光绦如同有生命的裹尸布,无声悬浮在他前方半米。那是由亿万纳米级光符编织的《跨位面紧急行动违规裁决议定书》。猩红的标题下方,条目如毒藤疯长:
条目7.81:未申报时空跃迁 (B级权限违例) - 定性:恶意规避监管协议。
罚则:强制性时空连续性审计(预计耗时72标准时),罚没信用点 ? 1,200.00
条目9.43A:监管序列脱锚 (累计星轨记录断层14分28秒) - 定性:核心观测责任渎职。
罚则:锚点稳定性重评估(危险等级上调至III级),罚没信用点 ? 800.00
条目F-X21:干涉位面内生变量 (拜月教护山矩阵熵值异常 3.71%) - 定性:不可逆位面污染源。
罚则:污染净化协议启动(由违规方承担能源成本),罚没信用点 ? 800.00
协同行动附加费 (关联锚点沈巍-SW001): ? 200.00
最终结算栏:
罚没信用点总额:? 3,000.00
每一个冰冷的零,都精准地镌刻在他晶状体上,烧灼出焦黑的孔洞。口腔里弥漫着铁锈与塑料烧融的混合怪味——不知何时,他叼着的能量棒已在齿关间被碾成了甜腻的焦炭。“咔”一声轻响,断裂的合成纤维黏在舌苔上。三千点。足够在次级位面的贸易枢纽买下一整条街区的地契,或兑换成明宗图书馆三个世纪的知识查询权限。现在,它们只化作一串猩红的数字,标注着他为拯救曹光和那缕濒临溃散的微光所支付的、来自密宗秩序之塔的冷酷账单。
甬道的冷光灯将沈巍的身影投在合金壁上,拉扯成一个沉默的刀锋。他没有去看那悬浮的耻辱榜。斩魂刀的残影在他腕骨深处震颤,那是撕裂空间强作用于原生锚点的神经应力伤,此刻正与裁定书强制同步的数据流侵蚀感同频共振。亿万根冰冷的神经探针刺入骨髓,精确测量着每一次违背“观测者铁律”的代价。密宗的清算从不针对动机,只评估变量偏移值与修复成本。浮黎不在意灵魂的呐喊,祂的视线穿透万界,只计量时间沙漏中每一粒砂的轨迹偏差。
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铅汞,压得人耳膜生疼。直到通道尽头那扇刻满空间稳定符文的百吨闸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吃人的笔,害人的魔》次级记忆洪流已疏浚!阿赖耶碎片抓取率99.7%!核心节点情绪熵污染清理完成!诸位,欢迎回归原生锚点——” 贺顿清润的声音被实验室主控AI放大,带着教堂唱诗班般的空灵回荡。幽蓝色的维生液正从十几具记忆舱内快速抽离,排液管道发出巨兽肠道蠕动般的粘稠声响。
沈巍的身影在闸门开启的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墨色利箭,切入惨白灯光与幽蓝液光交织的混沌实验场。他无视了祝红投来的探究目光、郭长城懵懂的眼神,甚至没有扫过赵云澜佯作潇洒的姿态。精准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步抵达七号记忆舱旁的操作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悬浮控制屏上快速划过,唤醒界面。屏幕上薄薄一层数据灰尘被指腹抹开,露出冰冷的系统提示:[监管序列SW001,强制回溯补偿协议已就绪。执行倒计时:02:37:21]
“龙城大学教务系统紧急会议。涉及空间物理学院魏婴课题组的危险品管理事故。”他的声音像淬过液氮的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绝对的理性壁垒,隔绝所有可能的询问,“相关听证会将在39分钟后启动。告辞。”没有一丝解释的冗余,没有一分情绪的外泄。转身的动作干净利落,墨蓝制服的下摆划出冷硬的直线,消失在通往外部传送阵的幽蓝光门内。留给众人的,只剩下空气里一缕残留的、清冽而遥远的昆仑雪莲气息——那是他灵魂锚点的标记,也是此刻冰冷的、划清界限的距离符号。
“哈——!”一声刻意拉长的怪笑瞬间撕裂了实验场的沉寂。赵云澜一脚踹开自己那台刚刚排空液体的记忆舱门板,撞在合金基座上发出哐当巨响。“魏无羡?!”他拔高的嗓音带着夸张的惊诧和幸灾乐祸的恶意,“我就知道!那小兔崽子不炸实验室浑身皮痒是不是?这回又搞啥幺蛾子?该不会真把他捣鼓出来的那台破‘空间定位扰乱器’给点着了吧?那可是连梅林爵士都皱眉头的玩意儿!”他一边咋呼,一边粗暴地把还黏附在颈后脊椎敏感区的神经接驳线缆扯下。线头断开瞬间迸射的细小电弧在他指间跳跃、湮灭,如同他此刻强行点燃又被掐灭的烦躁火苗。
“喵嗷嗷——!”角落里特制的软垫上,一团庞大的黑影猛地弹起。大庆金色的竖瞳在幽暗背景里如同燃烧的熔岩核,喉咙里滚动的低吼化作一道尖锐的精神冲击波,直接凿进赵云澜的听觉神经:“魏无羡?那个上礼拜在全息漫展上抱着我尾巴哭诉被‘牌佬开透视挂’的菜鸡?就因为一张破‘风元素共鸣牌’搓不出来?气得元素力失控差点把自己投影烧了?”黑猫烦躁地用尾巴尖抽打着垫子,“就他那三脚猫的空间操控力还敢碰跃迁器?嫌命太长是吧!”
“哼。”一声冰冷的哼笑在实验场另一侧响起。楚恕之正把那具陪伴他经历无数杀戮与守护的傀儡人偶小心地塞进胸前战术口袋最深的夹层,粗粝的指腹擦过傀儡脸上斑驳的颜料。他抬起头,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极细微的、带着血腥嘲讽的弧度:“牌佬?你确定他抱你尾巴时喊的不是:‘猫哥!救命!对面是代打!帮我黑进系统!迪奥娜最新款猫薄荷酒管够!’?”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大庆,“结果某只馋猫顶着‘银狼’的投影建模就杀过去了?还精准‘路过’奶香猫爪立牌?嗯?”
“善哉。”一声悲悯低沉的佛号如同冰凉的水滴落入滚油。林静不知何时已伫立在实验场操作台最偏僻的角落。那里,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几乎将自己蜷缩进了冰冷的合金阴影里,像一块被时间磨去棱角的顽石。林静低头俯视着那颗埋在臂弯里的花白头颅,悲天悯人的目光下是千钧的试探:“林君河前辈……不,现在该称呼您……来苏大师?” 那名字像沉甸甸的铅块砸在死水上,“心魔缠身之日,幽畜污血染笔之际,妄念可曾真正远离?佛门讲究戒定慧,您既已蒙密宗宽宥,身入特殊调查部门这一方清净之地,那双沾满怨孽的手,还需那些地府魍魉的精血……来浇灌枯死的文思之花吗?”
那个被称为来苏的枯槁躯体猛地一颤!仿佛一根无形的钢钎从九天刺落,钉穿了他的脊椎骨。他极其缓慢地、带着骨骼摩擦的艰涩声响抬起头。那张遍布褶皱污垢的脸上,浑浊的眼球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曾倒映过“来苏”这个代号下2336次死亡终局的深渊——每一次都是笔尖流淌着地狱油墨,涂抹出的吃人篇章。他裂开干瘪、沾染灰烬的嘴唇,试图挤出一个表示顺从的惨笑,最终呈现的却是一张痉挛的、比哭还狰狞的面具。
“……没有…没……” 声音嘶哑得如同漏风的风箱,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粘稠的恐惧,“……断……断干净了……那些东西……畜生!都是畜生!” 他枯枝般的手猛地抓紧胸前破旧的布袍,指节凸出惨白,“再不敢了……不敢……” 身体筛糠般抖动,仿佛“幽畜”之名本身就是一道唤醒无尽梦魇的魔咒。
贺顿如同影子般无声靠近,温润的气质像一层天鹅绒,包裹着内里的锐利探针。“来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回响在每个人耳边,目光平静地扫过控制台边那组精神熵值监测器的疯狂波动曲线,“LS912364号。现在需要你跟我到第七疏导室,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手中悬浮平板亮起柔和的蓝光,屏幕上是瀑布般滚动的身份编码——“LS0000001”到“LS912363”——每一个编码都对应着一份被湮灭的“来苏”记忆核,承载着一段笔锋滴血的人生。“那2364份‘临终观察报告’的残余神经刻痕……溢出的黑暗浓度已逼近安全阈值。”他的话语如同精确的手术刀划开腐烂的脓包,“不能……再拖延了。”他脸上那恒久不变的温雅笑容,在实验场惨白的顶灯下,折射出令林静都微皱眉头的、非人性的玉质冷光。
“噗嗤——”一声走调的怪音撕破了紧绷的寂静。赵云澜索性整个人斜靠在郭长城刚擦拭干净的设备箱上,一条腿没骨头似的晃荡着,脚尖在合金地板上敲打出玩世不恭的节拍。
“改——革——”沙哑的破锣嗓子猛地拔高,荒诞的曲调裹挟着尖锐的口哨声强行灌满空间,“——春风吹呀嘛吹满地!中华!人民!真他娘的争——气——!”
“哗啦!”沉重的猫尾带着劲风狠狠抽在赵云澜小腿胫骨上!大庆喉咙里爆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咆哮:“嚎丧呢?!把精神污染当摇滚乐放?你那破锣嗓子也算‘话疗’?!”
林静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光可鉴人的头顶,面露不忍:“非礼勿言!贫僧心湖清明,岂会被此等魔音摄魂!”他瞪了赵云澜一眼。
楚恕之嘴角抽动的弧度加深,浓眉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残忍的趣味:“……呵,好戏。”三字评语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
这荒诞的插曲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虽溅起污水,却也搅散了部分沉滞。人群在贺顿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分散开,各自走向幽深的出口通道,将实验场中心的混乱与那个仍在阴影中痉挛的枯槁身影留给了手持手术刀的“疗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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