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夏何确定居小延彻底睡着后才走。
他心道,自己今后一定好好陪在她身边,不让她流悲伤的眼泪。
可居小延却不这样想,是日醒来,记起昨天一切,经纪人、夏何、秦邺、她自己,悉数种种全在脑海中飞速倒带回放,像是要把身体抽空般,把她变得毫无生气。
昨晚夏何送她回家,守她入眠,她只好把这些当成上天给予的最后温存。
看吧,人就是不能得意忘形。
从此往后,她能离夏何多远离多远。
不知悉,不打扰,最好从他眼前消失。
在家收拾完后,居小延来到烙印,先是把店内照平常流程洒扫一通,然后检查书目,如同行尸走肉按部就班地完成所有工作。
天气越来越冷,店门外树上的叶子大片大片凋落,更别提那几株樱花树只剩枯枝了,街上的人从清凉的夏装渐而变成厚实的冬装。
她忽然想到她和夏何重逢已有半年之久,六个月时间发生的事情还真多,然而再往后怎样都没有结果。
与如此凄然光景相配的还有空荡荡的店内。
可能是天气不好,来的人也很少。
而苏佳培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满脸不乐地走进烙印。
她气居小延的临时变卦,自己和许屿那么多的准备全部白白浪费,此行是来质问的,“居小延,你把昨天的事跟我好好解释解释,否则我绝不原谅你,这跟放鸽子一样严重!”
居小延面容平静地接受她的问题,似乎痛已过去,这件事影响不到心情,端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说道:“昨天来的那个女人是夏何经纪人。”
苏佳培愣了,通身气焰立时消下。
她问怎么回事,她把全部过程道来。
听完,苏佳培不知该说什么好,变得跟居小延一样沉默。
毕竟这是件没有两全办法的事情。
“以后,你们都当我……没喜欢过夏何吧。抱歉,昨天麻烦你和许屿了。”居小延垂眼道。
苏佳培为她的爱情感到沮丧,许久后才说:“不,没事的。”
很快,由于苏佳培,许屿也知道了原因。
这是居小延自己做的决定,谁都无法干扰,夏何来了也是。
苏佳培在手机上跟许屿聊天时说道:如果我是居小延,我才不管什么经纪人什么其他事。只要喜欢我就上,不会未雨绸缪,不会瞻前顾后。
许屿却道:可你不是居小延,你也不喜欢夏何。
没人能设身处地真正变成居小延考虑问题,由她做出的或许就是最好的决定。
夏何最近也感受了居小延对他态度的转变。
不主动给他发消息,而他给她发,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一两个字。
纵使那天他没收讯息,倒不用这样吧。
他跑到烙印去问跟她跟秦邺告白的时,给自己发了什么,她只是板着个脸说:“没看到就没看到,反正不重要。”
问许屿和苏佳培,这俩人顾左右言他。
瞎猜猜不到,只好先把这页翻篇。
空余时间,夏何去书屋帮忙,得到的答复竟是“暂不需要”。
偶尔,单元楼下相遇,他上前想去打招呼,然而居小延走得飞快,躲他像躲瘟神。
他不理解,还为她找理由,可能是告白被拒不久,心情不好,不止对他抗拒,对其他人也同样抗拒。
但这种想法,在他去到烙印的第三回被彻底打破。
透过烙印的玻璃门,夏何看见居小延在笑。
在对着秦邺笑,那个拒绝了她告白的人。
烙印供客人休憩的小方桌上,秦邺在给居小延讲笑话,好容易把了无生趣的居小延逗笑,可眨眼功夫,对面女孩的脸笑容慢慢收敛,视线不在当下。
秦邺转头,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发现夏何正站在店门外。
居小延很快收回视线,装作片刻失神,没有看见夏何,转而又跟秦邺说笑。
秦邺当然天衣无缝配合她。
门外,夏何自嘲地笑了。
即便秦邺拒绝了她,可挡不住人家喜欢与他谈天玩笑。
自己这个多余人物干嘛站这儿?
不仅不讨好,还挡两三分天光。
也对,居小延一门心思放在秦邺身上,看见他能不烦吗,他这种人还老爱无端生气。
居小延等到夏何离开,脸上笑容这才慢慢收回。
秦邺摇头,这样的感情在他眼中幼稚轻率,笑道:“你要这样,以后装下去的日子可就长了,有你受的。”
居小延静默着,似乎在思忖这句话,而后假装轻松道:“无所谓,反正他不喜欢我,估计很快会将我忘记,而我也会慢慢走出来。”
“我会帮你走出来的。”秦邺温和道。
她只递给了他一个礼貌微笑。
-
自那之后,夏何没再找过居小延。
路上不时的相遇也像陌生人,他会看她,她则径直路过。
二人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以此来麻痹自己神经。
这日,居小延接到了好久没联系的陈有琴的电话。
电话里,女人语气难得放软,细听还有卑微的恳求之意。
“小延,你现在开了书店有钱了,帮帮妈妈好不好,妈妈打牌输钱太多,收高利贷的人找上家门了,扬言不还钱就要把杨杨带走,可家里面现在连一个子儿都挤不出来。你能不能给妈妈些钱,把眼下这个难关给过了?”
说到最后,陈有琴几乎要哭,像是被人胁迫。
居小延痴痴地举着手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对面的陈有琴第一次把自己放在母亲的位置上,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需要钱救急,于是想到了女儿,找到了她,想让她帮其解困。
思索间,电话那头传来隐约哭声,居小延下意识问:“要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
居小延握手机的手被气到颤抖,陈有琴一口气说出的数字,根本超出了这个家庭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赌牌不长眼的吗?
赌得大,还输得多。
居小延当即想将电话挂掉,可陈有琴却一直哀求,说要死了要死了。
她问:“叔叔呢?”
陈有琴犹豫道:“高利贷……是我跟他一起的。”
她痛苦闭上眼,不愿面对这个现实,斟酌几番,衡量许久。
必须承认陈有琴对她有养育之恩,就算目的不单纯,她也将自己带到这么大,给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且总不能真让放高利贷的把刘杨带走。
于是最终说:“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小延你一定要快点,他们说只给五天时间。”
居小延除了说好,别无他话。
而打该通电话的时候,秦邺刚好推门走进烙印,最近他总常来这儿,店内熟客现在都认得这是烙印另一个老板,客人间时不时还传男老板喜欢女老板。
全然忘记夏何曾经也在这里呆过很久。
进门的秦邺刚好听见居小延惊骇地说完二十万这笔数目。
后面,他从她的表情大致知道了电话里讲的是件情况恶劣的事。
挂掉电话,一抬头,居小延同秦邺对视。
秦邺靠在店内的墙边,抱手问:“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居小延不想麻烦他,说道:“没有。”
但脸上焦急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我不差钱。”
秦邺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是千万绘画博主,区区二十万自然不在话下,有那么一瞬她想过跟他开口,但二十万对自己来说不是小数目,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他长久纠缠,并且投资烙印已经花了足够多的钱。
居小延说:“真的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见她如此坚持,秦邺不再执着。
而居小延说的能够解决,无非是四处筹钱,现下她能拿出来的只有六万块,剩下的十四万只有去找朋友借,问过苏佳培,问过许屿,再加上清城其他认识的人,零零总总凑出来也不过十二万。
还剩八万。
兜兜转转,实在没有计策,她去找了秦邺。
秦邺连借条都没打,当面十分爽快地转过去八万。
凑齐二十万,居小延用了整整三天时间,她打算回去好好把账目理一理,然后再把钱给陈有琴汇过去,解陈有琴燃眉之急。
当日头落下时,兼职生还在店里,她提前下班回到出租小区,然而没想到,到了楼层,一出电梯,就看见站在家门口低头玩手机的夏何。
居小延暗声吓了一跳,转身当没看见,放低脚步欲走楼梯去到下层。
“给我站住。”他已发现。
一道熟悉的嗓音穿过空气,越到耳畔。
夏何命令般的叫住她。
居小延停住几秒,接着不听不劝继续往前走。
这样做等来的结果便是夏何大跨步向前,一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转过身来。
他面带愠色,傲然直视她,“这么近了,还敢跑。”
她倔强地侧头不去看他,紧抿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这般模样,夏何哪里肯依她,一步步将她逼退到墙角,伸手掰过她的下颌,明明慌张却还要故作坚决的神色全落进他幽不见底的眼中,冷笑道:“喜欢秦邺,躲我干什么?”
“没躲你。”
“那刚刚转身?”
居小延生硬地对上他目光,违心道:“不想见到你。”
这句话把夏何气得失了理智,握她下颌的手不自加大力度,“你再说一遍。”
她忍着疼,每个字音仿若刀割,又道:“不想见到你。”
夏何难以置信这样伤人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
错愕又心碎。
“为什么?”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慢慢软下,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沉痛,深深望着面前人,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寻找出一点喜欢过的痕迹,可是没有。
“我做错什么了?”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稳了。
居小延风轻云淡胡扯理由,“秦邺觉得我和你走太近,所以拒绝了我。”
“又是他,所以钱也是找他借的对吧?”
“不用你管。”
你再进入我的生活,我怕忍不住。
忍不住说喜欢,让一切前功尽弃。
“还给他,我全借给你,我知道是你妈妈找你要的。”夏何怜爱地拂开挡住她眼睛的发丝。
“二十万你有吗?”她张扬跋扈学着教科书上最典型的冷漠。
“有,我说了我全借给你。”
就在昨天,许屿偷偷背着居小延把她遇见的困境全告诉了夏何。
她向所有人甚至秦邺借了钱,偏偏没向他。
心中失落不止一星半点,况且他从来不放心居小延跟着秦邺,且不说秦邺离没离婚,光是他当着她的面把告白花束扔掉这件事,就能看出他是个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
夏何不想居小延和秦邺纠葛繁乱,还是经济上的事情。
不就二十万吗,他也有。
“别借秦邺的钱,要是你往后后悔喜欢他,就扯不清了。”
居小延固执地撇嘴,扭头不看他。
然而他的手指却像动了情般,抚上她脸颊,寸寸动作,寸寸温柔,想要她感受自己存在。
“听话好不好,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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