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唐琅猛地睁开眼,不停的喘息着,由于伤势过重,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妖化,眼睛显露出昆虫的特征,指甲变得尖锐。
他慌忙蜷缩起手指,试图遮掩妖化的迹象,可已经来不及了。
任恩时就躺在他身旁,刚刚从幻境中苏醒,呼吸仍有些不稳。他缓缓坐起身,抬手按住太阳穴,眉头紧锁的看着唐琅。
唐琅心头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低声道:“我……”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的模样。
任恩时的目光落在他妖化的指尖上,沉默了一瞬,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疼吗?”他问。
唐琅怔住,眼眶微微发热。
“……不疼。”
任恩时凝视着他,忽然低笑了一声。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一样。”他拇指轻轻摩挲唐琅的手腕,声音很轻,“你站在公司大堂里,白发垂落,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你身上,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唐琅心跳漏了一拍。
“我当时就想……”任恩时顿了顿,眼底浮现一丝罕见的柔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唐琅耳尖发烫,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任恩时看着他,忽然俯身靠近,在他耳边低声道:“所以,你是妖也好,是人也好,对我来说,都一样。”
唐琅睫毛微颤,眼眶酸涩,正想回应——
“呵……真是感人啊。”
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人猛地抬头,只见寿衣老者站在不远处,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贪婪。
“没想到,你们居然能破开我的幻境……”他嘶哑地笑着,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寸寸裂开,“但无论如何,金龙的躯体我必须得到!”
“轰——!”
老者的身躯骤然爆裂,一条鬼气森森的漆黑巨蟒破体而出,鳞片泛着幽冷的光,血盆大口直扑两人!
任恩时一把拽过唐琅,堪堪避开巨蟒的撕咬,可蛇尾横扫而来,重重砸在两人身上!
“嘭!”二人伤势过重无力抵抗,唐琅被撞飞数米,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挣扎着抬头,只见任恩时也被击倒在地,唇角溢出血丝。
巨蟒嘶吼着逼近,竖瞳里满是疯狂。
“区区小妖,也敢阻拦我!”
唐琅咬牙,想要起身,可妖力消耗殆尽,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任恩时撑起身,挡在他面前,声音冷冽:“滚开。”
巨蟒冷笑:“区区凡人,即使觉醒了金龙血脉也是废物,不如主动把躯体给我。”
蛇尾再次扬起,带着千钧之力砸下——
“轰!!!”
尘烟四起,鲜血飞溅。
唐琅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任恩时被这一击狠狠砸进地面,鲜血从口中涌出。
“任恩时!”
他嘶吼着想要爬过去,可巨蟒已经再次扬起头颅,毒牙森冷,直逼任恩时的咽喉!
就在巨蟒的毒牙即将刺穿任恩时咽喉的刹那,一道青光如闪电般破空而来,重重击在巨蟒七寸之处。
“嘶——”巨蟒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扭曲后退。
唐琅艰难抬头,只见四道身影从烟尘中大步走来。
“管理局办案。”贺临冷声道,剑尖直指巨蟒,“闲杂邪祟,束手就擒。”
巨蟒盘踞而起,竖瞳中闪烁着怨毒:“区区小妖和凡人,也敢阻我?”
“对付你,区区凡人就够了。”陈青山冷笑一声,手中符箓突然燃起金色火焰,“破!”
符箓化作数道金光直射巨蟒,在它鳞片上炸开朵朵金焰。巨蟒吃痛,蛇尾横扫,掀起漫天尘土。
“小心!”云鹤轻喝一声,长剑出鞘,一道雪亮剑光劈开烟幕。阿英趁机甩出蛊咒,幽蓝雾气缠绕上巨蟒身躯,腐蚀得鳞片滋滋作响。
唐琅趁机爬到任恩时身边,颤抖着检查他的伤势。任恩时胸口凹陷,嘴角不断溢血,但意识尚存。他艰难地握住唐琅的手:“没……事……”
“别说话!”唐琅声音哽咽,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
战场中央,巨蟒突然人立而起,口中喷出腥臭毒雾。贺临眼神一凛,剑锋一转:“退后!”
陈青山迅速结印,一道金色屏障挡在众人面前。毒雾撞在屏障上,竟腐蚀得金光“滋滋”作响。
“这孽畜道行不浅。”云鹤皱眉,“至少修炼了五百年。”
“管它几百年。”阿英咬破指尖,一滴鲜血落入蛊咒,“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幽蓝蛊雾骤然变成暗红色,如附骨之疽般缠上巨蟒。巨蟒痛苦翻滚,突然身形一晃,竟化作半人半蛇的怪物——正是先前的老者模样,但下半身仍是蛇尾,浑身布满溃烂的伤口。
“你们……找死!”老者嘶吼着,双手掐诀,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无数白骨手臂从中伸出。
“雕虫小技。”贺临冷哼一声,剑锋突然燃起黑色火焰径直劈下。
黑焰如潮水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白骨尽数化为齑粉。陈青山趁机抛出七枚铜钱,在空中组成七星阵:“天罡正气,镇!”
铜钱化作七道金光,如钉子般将老者钉在地上。云鹤纵身跃起,长剑直取老者咽喉。
“不——!”老者发出不甘的咆哮,“我舍去内丹也要你们陪葬!”
“不好!他要自爆内丹!”阿英脸色大变。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竟是重伤的唐琅!他妖化完全显现,粉白色的甲壳覆盖全身,双臂化作锋利的螳螂刀臂,猛地刺入老者胸口。
“你……!”老者瞪大眼睛。
“受死吧。”唐琅冷冷道,刀臂一绞,硬生生将那颗即将爆炸的内丹挑了出来。
贺临眼疾手快,一剑劈在内丹上,将其斩为两半。失去内丹的老者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迅速干瘪腐朽,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战斗终于结束。
唐琅脱力跪地,妖化特征缓缓褪去。云鹤连忙上前为他疗伤,阿英则去查看任恩时的情况。
“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唐琅虚弱地问。
贺临淡定的擦了擦剑:“你身上有管理局的追踪符,发现信号突然消失,就知道出事了。”
陈青山蹲下身检查那滩黑水:“这老妖怪不简单,居然懂得龙族秘术,看来是蓄谋已久。”
唐琅心头一紧,看向不远处正在接受治疗的任恩时。只见阿英手中正散发着柔和绿光,缓缓修复着他的伤势。
“他怎么样?”唐琅急切地问。
“肋骨断了两根,内脏出血,但是由于血脉觉醒死不了。”阿英头也不抬,“倒是你,妖力透支还敢强行完全妖化,嫌命太长?”
唐琅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任恩时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唐琅,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唐琅想过去,却被贺临拦住:“别急,先离开这里。坟场的阴气太重,不利于恢复。”
云鹤召唤出飞行纸鹤,众人迅速离开了这片阴森之地。
回程的路上,唐琅精疲力尽的昏睡过去。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血色弥漫的幻境。他看见自己手持匕首,刀刃深深刺入任恩时的心口,鲜血染红了彼此的喜服。任恩时似乎在对他说什么,可他却怎么也听不清。
梦境远去,唐琅缓缓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伏在床边。
任恩时单手撑着额头,似乎正在小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为他俊朗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唐琅想开口唤他,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试着扯了扯被子,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杯子。
“当啷——”
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浅眠的任恩时。他猛地抬头,在看到醒来的唐琅时,他松了一口气。
任恩时立刻俯身靠近,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唐琅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琅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任恩时会意,连忙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
“慢点喝。”任恩时的声音中带着担心,“你已经昏睡两天了。”
温水滋润了灼烧般的喉咙,唐琅终于能发出声音:“任先生您没事了?”
任恩时闻言,眉头微蹙:“由于金龙血脉的原因我恢复得比较快,但是你医生说你的妖力透支严重,再晚一点送来,可能就会损伤本源。”
唐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绑了好多绷带,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
“咳咳,其他人怎么样了?”唐琅咳嗽两声。
“他们没啥事,在处理后续的事务。”
唐琅这才发现,任恩时虽然表面镇定,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他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也皱巴巴的,完全不像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任总。
“您……一直在这里?”唐琅小声问。
任恩时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我想你醒来第一个看到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唐琅脸色一红。
他替唐琅掖了掖被角,“我去叫医生来检查。”
医生检查完后,确认唐琅的伤势正在好转,只是妖力恢复还需要时间。任恩时送走医生,转身从保温袋里取出一个食盒。
“吃点东西。”他打开盖子,里面是熬得浓稠的米粥,配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些易清淡的。”
唐琅接过碗,小口喝着粥,任恩时则坐在床边,神色沉静地看着他。
唐琅犹豫了一下:“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任恩时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这两天,贺临和陈青山查清了一些事情。”
他轻叹一声:“我确实觉醒了金龙血脉,但任家的血脉已经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如果不是这次濒死刺激,根本不会显现。”
唐心下了然,金龙是上古神兽,血脉珍贵,难怪那黑蛇会盯上任恩时。
任恩时继续道:“那条巨蟒,是几百年前在战场上成精的一条黑蛇。”
“战场?”唐琅一怔。
“嗯。”任恩时目光微沉,“它原本只是普通蛇类,因吞噬了无数战死的尸体和怨魂,才修炼成精。后来它专修邪术,靠吸食活人精血增长修为,如今到了历劫的时候,自知扛不过天雷,就打上了夺舍金龙躯体的主意。”
唐琅心头一凛,如果在没能从幻境里出来,黑蛇就会彻底吞噬任恩时的魂魄,占据他的身体!
“所以它才会制造种种意外和幻境,”唐琅喃喃道,“它想逼您觉醒血脉,再趁机夺舍?”
任恩时点头:“贺临说,金龙血脉在濒死时最容易激发,它故意让我们遇到各种危险,就是为了这个。”
唐琅的手微微发抖,如果有一点偏差……他的喉咙发紧,不敢再想下去。
任恩时似乎看出他的不安,伸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唐琅稍稍镇定下来。
“贺临说,我需要在管理局学习一段时间。”任恩时淡淡道,“金龙血脉虽然觉醒,但我不懂控制,很容易再被盯上。”
唐琅抬头:“那任氏集团……”
“暂时交给别人打理。”任恩时唇角微扬,“怎么,担心我破产?”
唐琅耳尖微红,小声说:“那倒不是。”
任恩时看着他,忽然低笑了一声:“比起做生意,我现在更想弄明白,唐琅,我们真的……只是刚认识吗?”
窗外,暮色渐沉。唐琅望着任恩时那双映着夕阳的眼眸,仿佛又看到了六百年前的那个书生。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运作声。
唐琅也不再纠结,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六百年前您救过我。”
任恩时微微怔住。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普通的兰花螳螂,有一天,我被蜘蛛网缠住,挣扎不开,眼看就要被蜘蛛吃掉……”
“然后,您出现了。”唐琅抬眸,看向任恩时,“您用树枝挑开蛛网,把我解救出来,还小心地把我放到了一片安全的叶子上。”
任恩时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但显然毫无印象。
“那时候的您,还是个书生。”唐琅笑了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背着一只旧书箱。”
任恩时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你修炼成人,是为了报恩?”
唐琅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是。但后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后来怎样?后来他在深山里修炼时,总会想起那个书生垂眸时温柔的眉眼,后来他每次渡劫奄奄一息时,都会咬牙撑过来,想着总有一天要再见到恩人。后来这份执念越来越深,成了他修行路上的目标。
但这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任恩时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缕碎发。
“难怪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莫名熟悉。” 任恩时低笑。
唐琅心头一跳。
任恩时的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滑下,最后停在他的脸颊旁,声音低沉而温柔:“谢谢你,记了我六百年。”
风轻轻吹动窗帘,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仿佛时光在这一刻静止。
唐琅微微垂下眼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不敢直视任恩时的眼睛,怕自己的情绪太过明显。
“而现在,我们又相遇了。”任恩时的声音很轻,“这算不算……缘分?”
唐琅有些紧张:“……算。”
任恩时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那笑容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冷淡,只剩下纯粹的温柔。
“那……”他顿了顿,“你愿不愿意,把这段缘分延续下去?”
唐琅猛地抬眸,对上任恩时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没有试探,没有玩笑,只有认真而专注的等待。
他在等一个答案。
唐琅的呼吸微微停滞,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这也是他所求的答案。
他脸色一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愿意。”
任恩时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角,低声道:“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唐琅摇头,眼眶微微发热:“不反悔。”
任恩时笑了,俯身靠近,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从今往后,不可以分开。”
窗外,太阳落下,为白天画上一个句号,正如了却一段因果。
甜文真难写,下一本要狠狠撒狗血[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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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螂人和龙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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