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历7年4月7日:
九谈真的很不喜欢压缩饼干,虽然她总嫌弃口感,但我觉得味道还可以。没办法,她好久没出门,也不知道现在喜欢什么,只好先拿家里剩下的将就下了。
暗历5年11月26日:
九谈爱穿浅黄色,虽然她说那是奶油色,可我觉得那就是浅黄。九谈因为这个气了好久,我现在也改口说奶油色了。她穿起来确实好看。
暗历5年5月9日:
今天我觉醒了异能,是很厉害的空间系,终于可以保护她了。”
张九谈回忆着本子里的内容,和眼前自称是男朋友的人一条条对应着。
维持一整天的温柔体贴顿时消失无踪,虽然重新堆起笑意,却带了某种潮湿的打量:毕竟是黑市的毒药,那帮人可不管有没有副作用,会被发现也不意外。只不过——
“九谈,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学了药理?”
张九谈的目光早就转回地图上,手里的小册子翻过一页,对暗含威胁的语气连敷衍都欠奉。
从他的叙述来看,城邦出现的频率实在不小,可俞勉一直试图绕过明显的权力中心去远离城邦的Z城,理由却仅仅是她曾经想去,不得不让人怀疑。
既然他说去不得,那她就非要去看看不可了。
如果城邦确实有问题,那就从城邦向北往D城走,不知道所谓的丧尸毒受不受温度影响,D城又是北方最大的聚集地,离城邦也有一定距离,基本生存应该不成问题。
再不济,黑市也是个不错的落脚点,鱼龙混杂,正适合她这样来路不明的人。
能这么快摸清这个世界的路数,还得感谢好心人答疑解惑。
想到这里,她终于注意到屋里已经安静许久,于是抬眼看过去。
温文尔雅的男人还保持着笑容,像在暗中潜伏已久的野兽,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猎物。
“你不是九谈。”他说。
张九谈举着地图盘起腿,然后把地图搭在膝盖上,毫不在意道:“你也不是俞勉。”
他皱起眉,见这女人看地图、看窗外就是不看他,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却又被她理直气壮的定论勾起了兴趣:“……怎么说?”
“从盯上我异能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不是俞勉了。”张九谈说。
俞勉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僵住。
自己刚才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日记也早就重新抄写过,她怎么知道的?!
心里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想明白哪里露了马脚,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被心虚打破:“……其实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
他深深吸气,勉强按捺住发颤的双手,转眼间就含了泪。
俞勉的外形不算出众,但胜在干净耐看,和其他自顾不暇的楞头小子比起来,他对女生一直很照顾,性格也体贴温柔,因此在末世里很受欢迎。
这样的人偏偏对张九谈情有独钟,哪怕步步艰难,也从没想过要分开。
可是,自从张九谈觉醒了异能,一切都变了。
看着她使用异能时的自信明媚,只觉得这份感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危机感一天天膨胀,几乎将他逼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张九谈毫无察觉,每每聊到异能之类的话题,并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恨不得抓起手边的任何东西砸向她的嘴。
——为什么呢,像以前那样一直依赖他、顺从他不好吗,为什么想要提升异能?
她是个柔弱善良的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她,留着这样强力的异能百害而无一利,不如交给自己。
他那么爱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来保护她!
如果不是张九谈太要强,就凭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根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俞勉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见她不为所动,走近几步握住她的肩膀,“可是九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的吧,我只是想让这段感情继续走下去!”
“反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把你的空间异能给我,让我保护你不是更好吗?”
“留着这样的异能有多危险,你根本不懂,我只是害怕你被人盯上,不是故意骗你……”
“我是个男人啊,我才更需要异能!你明白的吧?”
张九谈的表情空白一瞬:“……”
你有病吧。
她拂开突然激动起来的手,将地图小心折起来,起身放到桌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毒直接要了我的命呢?”
俞勉没把她的推拒放在眼里,却没料到看似轻飘飘的动作险些把他甩出去,他的脸狰狞一瞬,下一秒拔高了音调:“不可能!”
“这是靠谱的朋友给我的,只有失忆的作用而已。你看你现在不也没事吗……”
张九谈,或者说张连星,终于懒得维持那副乖巧的假面,转身的瞬间唇角落了落:“失忆以后呢,用你那所谓的‘防身装置’把异能偷走?窃贼就是窃贼,编出这么多理由就不是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因为这一点细微的变化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柔软温和不再,只剩下似笑非笑的冷淡和凛然,再也找不到半点天真的样子。
“原本的张九谈不用失忆也愿意给你,”张连星微微扬起下巴,“但现在,她不愿意了。”
女孩的身形矮了俞勉一头,俞勉看着她,却骤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只当是自己太紧张,见眼泪已经打动不了她,一咬后槽牙,硬着头皮发动了异能。
速度型异能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最多就是趁人不备用来偷袭,他只寄希望于张九谈大病初愈还没恢复,可以老老实实被他控制住。
他眨眼间跃至身后,发现张九谈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还坐在床上,顿时心下雀跃,对着那截细颈伸出手。
却在下一秒被死死扣住了手腕。
剧痛从手腕处传来,一呼一吸间蔓延到全身,俞勉只感觉从头到脚的骨头都被刺穿,痛得不自觉痉挛几下,连手上的桎梏消失都没察觉。
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瘫在地上抽搐了。
张连星踉跄半步,又猛地站直。
这身体被毒素侵蚀得破破烂烂,稍微使点力就散架似的疼。
她忍了忍直冲头顶的晕眩,勉强支撑着坐稳,状若无事道:“你就打算拿这种异能保护我?”
俞勉站不起来,紧张之下脑子转得格外快,猛然想到刚才给她看过异能发动的样子,他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注意力却全被她话里的轻慢吸引,青筋暴起:“你瞧不起我?!”
不如女朋友已经是在挑战他的尊严,绝对接受不了这样被侮辱!
“——你没觉醒异能的时候,难道忘了是谁一次次救你,一次次将你从丧尸堆里背出来的!”
俞勉气血上头,又偏偏被那阵磨骨般的剧痛镇住不敢动作,只能赤红着脸恨声道:“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管你!”
他咆哮得脸红脖子粗,张连星却只是安静看着,半晌,抬起碰过他的那只手在被子上擦了擦,食指轻轻点了点脑袋。
俞勉没懂她的意思,见熟悉的脸被夜色隐去大半,沐浴在月光下的眼睛却一反常态地沉静,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心里突突直跳。
他突然记起,张九谈是空间异能者,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再小心隐蔽,未必能样样都躲过她的眼睛。
“……九谈,咱们不闹了。”
终于顶不住压力缓缓爬起来,俞勉膝行几步,整个人扒在床沿伸手拉她:“你知道了什么对不对,告诉我,我都可以解释!”
张九谈是个软心肠,一时生气而已,只要认真点哄哄,她总不会不顾这么多年的感情。
却没想到她像躲脏东西似的侧身避开:“你这毒不光要命,副作用还明显得离谱,按理说早就应该毒发身亡了。无论从前如何,张九谈这条命都已经还你了。”
不可能!
俞勉领会了她的意思,也同一时间不愿意相信她的意思。
“……还生气呢?”他想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使不上力,又重重跌坐回去,咬着牙喃喃,“你明明没事,说这些就是故意让我愧疚。算了,今天动手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认个错就行,咱们还像以前一样。”
余光注意到那张愈加惨白的脸没什么表情,俞勉只好又挤出几滴眼泪:“我是你男朋友啊,我怎么会害你呢……”
——我该不是在渡劫吧。
张连星快要维持不住表情,一言难尽地想。
因着前世的好友喜欢捣鼓毒药,她对这方面多多少少有些涉猎:没有谁会蠢到用烈性毒搞失忆,只不过是仗着用量少一点点把人拖垮,直到虚弱得控制不了异能,方便他下手罢了。
张九谈的脸色差得像死了三天,只要长了眼的都能看出不对劲,他身为朝夕相处的男朋友,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脸皮也是突破了青云长老的极限。
看鳄鱼的眼泪没什么意思,她一手刀劈下去,自己先甩了甩手腕,盯着晕过去的人衡量片刻。
然后,认命地搓了个忘忧术。
浩瀚如海的灵府此刻空空荡荡,直接导致本该明亮耀眼的白光颤得厉害,活像受了虐待。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将那朵白光按进俞勉脑袋里,顺着经脉细细探查一番,确认术法已经起效,才起身退后一步。
——等他再睁眼,生而为人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抹去,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早晚还会再次找过来。
也许他们之间确实有过情深不悔的往事,张九谈也确实爱他,明知道对方在一天天毒杀自己,也还是抱了一丝他会后悔的希望,甘之如饴配合着。
直到毒发身亡的那天。
直到张连星醒来的这天。
她看着镜子里和从前六分像的脸,一甩马尾,将地图和日记摞到一起,连同摆在桌上的折叠军刀一股脑扔进空间里。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才一头栽回床上蜷缩起来,死死按住狂跳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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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距离不远的城邦中。
有人对着行政楼下的镜子整理一下漆黑板正的领口,扬起笑左右看看,又将搭在右肩的长卷发拢到左肩,然后才抄起随手放在桌上的资料,径直上了五楼。
“领主,这是本季度的统计数据。觉醒的异能者共58人,其中女性32人。异能者的增长速度有下降趋势,虽说能力在持续提升,但没有明显波动,相比于丧尸的进化速度……”
桌后的男人正忙于手头的文件,只偶尔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直到汇报声停下才开口:“明天开始,这些事和年队汇报。”
后勤员一愣,却没敢多问,小心地把资料摆放整齐后点头退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唰唰的笔锋才堪堪停下,在末行缀上句号。
桌角的资料映着日光,反射得不偏不倚,刺眼的白色像将要来临的丧帛,避无可避地扎进眼底。
他烦躁地别开眼,按下桌面的通讯器:“帮我查一下资料……关于昨天那个驱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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